第二章
江薛有些坐立不安。
他的室友，到現在還沒有人影。
課已經進行到三分之一了，幸運的是，顧衡還沒有開始點名。
江薛嘆了口氣，看向旁邊一頭金髮的江棠。只恨她這會兒不是男的，不然還能幫忙湊個數。
台上的顧衡講得深入，只偶爾會抬眼掃一圈教室。
江薛正為認真聽講的江棠感到欣慰。
然而江棠就像故意和他作對似的。
她忽然從包里掏出手機，一聲不吭，對著他使了個眼色。
那偷偷摸摸地模樣，活像個賊。
江薛：？
他一臉茫然。
江棠『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道：「掩護我。」
說完，將手機移到桌面前端，攝像頭直直對著講台。
江薛順著看過去，瞬間瞭然。
第一次參與這種偷拍活動，他還怪緊張的。
他豎著拿起手邊教材，謹慎地放置在了江棠面前。
完完全全遮住她的臉。
只見手機和江棠中間隔著一本《機械工程製圖》。
這幾個大字佔據了江棠的所有視線。
「……」
江棠不可置信的瞪著他，只覺得火氣不停往腦門上沖。
「你是豬嗎？！你這樣我怎麼拍？」
這人真的是理科生嗎？腦迴路怎麼這麼清奇？
可是，還沒等江薛作出反應，從講台方向處傳來的一陣聲音打斷了他們。
「第五排中間的那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嗎？」
江棠倒吸了一口涼氣。
面前的《機械工程製圖》慢悠悠的放下，江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江棠整個人暈乎乎的，不信邪的數了數排數。
一、二……五！
她視線慢慢上挪，看見講台上的人正望著她，眸子漆黑，看不出情緒。周圍的視線以她為中心，集中了過來。
等等……
江棠突然反應過來，剛剛她罵江薛的時候，好像沒控制音量……
「……」
一片死寂中，江棠灰頭土臉的站了起來。
沒想到在方才將他認成學生的尷尬情況下，又再一次尷尬的會面。鋪天蓋地地窘迫向江棠襲來。
教室里想起窸窸窣窣地響聲。
看著那金燦燦地腦袋，顧衡也是一愣，顯然是將她認出來了。
想起剛剛的烏龍，他問道：「你是這個班的嗎？」
江棠心裡咯噔一下。
她大腦飛速轉動：「那個……老師，我是其他專業學生，來旁聽的。」
顧衡是知道有人來旁聽這回事的，但是他向來是不提倡的。
他語氣淡漠：「什麼專業？」
江棠咽了口水，睜眼說起了瞎話：「計算機的。」
「學號多少？」
江棠：？
怎麼還有這個環節？
她面不改色，桌子底下的腳踹了踹旁邊的江薛。
江薛單手托著腮，眼神中滿是挑釁。聳了聳肩，表示無能為力。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
定格幾秒，講台上的人似乎在耐心地等待她的答覆。
只能自力更生了。
江棠破罐子破摔：「老師，我記不到自己的學號。」
「……」
教室的氣氛又重新沉寂下來。
幾縷陽光穿過窗戶照進來，打在江棠的側臉。她的眼神堅定，語氣篤定，彷彿理所當然。
一邊的江薛在底下為她豎起了大拇指。
台上的顧衡表情也頗有些怔愣。
女生披散著的金髮被一陣輕風吹動，露出發后微紅的臉頰和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他很快就調節好。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
「坐下吧。」
江棠暗自忪了口氣。
***
江薛的室友最終趕在點名之前到達了教室。
三個男生神情頹靡，一副完全沒睡飽的樣子。
江薛扯過一旁註意力集中在顧衡身上的江棠，給她介紹了他的室友：老大老何，老二耗子，老四辰樂。
江棠笑眯眯的打招呼：「你們好呀。」
如沐春風般的微笑，在心裡打了個旋。三人一下子醒神，個個局促著回復：「你好你好。」
江棠只招呼了一聲，又轉頭看向講台。
課程即將接近尾聲。
江棠兜里的手機抖了抖。
她低下頭，打開微信。
名為『四朵金花』的聊天群活躍了起來。
蘇霖霖：本宮醒了。
林菁：+1。
江棠：+2。
然而還在呼呼大睡的何思芸卻沒跟上隊形。
江棠想發個表情包，翻了翻相冊，發現剛剛混亂之際，居然還拍出了一張顧衡的照片。
雖然因為手抖模糊不清晰，但卻能看出他姣好的輪廓。
她想了想，點了發送。
蘇霖霖：！！！
林菁：！！！
蘇霖霖：哪來的網圖？太帥了吧！
江棠：……
江棠：這是我弟學校老師！我在上他的課呢！
群里沉寂了幾分鐘，然後——
蘇霖霖：給我馬上搞定他！
林菁：春天來了！
江棠輕輕的笑出聲。
江薛歪著頭瞟了一眼江棠的聊天框，心裡感嘆了一句果然人以群分。
下課後。
江棠拽緊了江薛的衣袖。
「你有他的微信嗎？」
「誰？」江薛毫無頭緒。
他瞥了瞥自己身旁坐著的室友，也就老四許辰樂能入眼。
江棠不容他多想，直截了當：「顧衡。」
「……」江薛面露詫異，「我怎麼可能有他的微信。」
「那你還不趕緊去要？」
江薛：？
最終，他在江棠的威逼利誘之下，走到了講台前。
顧衡身邊圍了一群女生，在向他討教問題。
江薛站了十分鐘人群才逐漸退散。
顧衡稍稍抬眼，看向杵在面前扭捏的江薛。
他磨磨蹭蹭的開口：「顧老師，我有幾個問題不會，可以要個你的聯繫方式嗎？」
江薛品出一絲苦澀。
他壓根就沒有主動要聯繫方式的經驗，更何況，顧衡是個男的。
「抱歉，我的私人聯繫方式不對外的。有問題的話可以發我郵箱。」顧衡語氣平淡，手上開始收拾起桌面上的東西。
江薛一噎。
沒想到還吃個閉門羹。
他想臨陣脫逃。而身後江棠火熱熱的視線即將把他背灼穿，他咬咬牙。
「老師，我的問題太難太細了，打字說不明白，只有語音或者視頻。」他開啟了死纏爛打模式。
「……」顧衡。
他磨了顧衡將近十分鐘。
最後等他勝利凱旋時，江棠正跟他們寢室的三個人聊的熱火朝天。
「姐姐你也是T大學生嗎？」耗子問道。
「不是的，我是來看江薛的。」
「是在哪所大學？」老四辰樂突然開口。
江棠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我在新加坡讀書。」他們學校正在放假，所以她才有時間回國玩。
恰巧此時，江薛弔兒郎當的走過來，一把推開耗子伸到過道的腦袋。
江棠眨了眨眼，難掩興奮地去搶奪他的手機。
點開圖片，一張二維碼出現在眼前。
在看過顧衡之後，江棠對這個學校的好奇心也到此為止，接下來的時間，她只是傻傻盯著手機。
江薛瞧她這模樣實在鬧心，讓她趕緊回去。
顧衡通過她的好友請求是在第二天早上。
還在會見周公的江棠冷不丁的聽見手機『噔』的一聲，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房間里拉著厚厚的窗帘。江棠半闔著眼伸手摸索到床頭的手機。
腦袋混沌一片。
屏幕的光照射在她的臉上，她眯眼仔細辨認。
顧衡。
江棠稍稍一愣，隨即清醒過來。
困意還在腦中盤旋，她側躺著，思緒有些放空。
該發些什麼呢……
就這麼癱了幾分鐘，終於思考出一個方案。
簡單、直接。
看著剛剛發送消息的聊天框，江棠愉悅地勾了勾嘴角。
***
顧衡倒是很早就起來了。
餐桌上擺放著余有食物殘渣的盤子，他坐在桌前，看了眼剛剛彈出的消息。
微信名叫薑糖的人發過來一個早安的表情包。
頭像是只粉色的兔子。
剛剛通過好友的時候沒認真看，現在才察覺出一絲奇怪。
顧衡恍惚記得當時加自己的是一個男生。
心頭疑慮，但出於禮貌，他也回復了一句早安。
客廳的正中央擺著一個長沙發，茶几上有幾瓶空的酒瓶。
一隻蒼白的手從沙發里緩緩抬起，攀在了靠背上。
「我餓了。」
聲音拖腔帶調，彷彿將斷未斷的細線。
顧衡充耳不聞。
「你不會真生氣了吧？」那手用力撐著靠背，將身體坐直了起來。
林亦瞅了一眼顧衡的臉色，「不就借宿一晚嗎？」
顧衡終於有了點反應，冷冷的斜掃了他一眼。
林亦起了層雞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見好就收。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起來做。」
真是不近人情，林亦不滿的從沙發上爬起來。
他搖搖晃晃地進入廚房，開始搗鼓起來。自然的就像在自己家一樣。
顧衡臉色陰沉，忍了忍，一聲不吭端起咖啡，走到了書房。
書房以灰白色為主，有兩面牆上都被做成了書架。書桌上攤著幾本專業書。
昨天半夜，林亦醉醺醺的出現在他家門口。不等他開口，就推開他一頭栽進了沙發。導致他沒有及時完成工作。
他揉了揉眉心，將手機調至成靜音模式。緊接著打開電腦，進入到工作狀態，神情專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