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男人、女孩、神父
「求求你們開一下門吧!」
教堂黑『色』的大門前,一個身材單薄的男人跪在那裡,拚命的以頭磕地,任由額頭上鮮血橫流卻恍然未覺:「求你們讓我們進去躲一下好不好,我女兒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求求你們了!」
任由男人在那裡磕頭不止,教堂門后卻是一片死寂,沒有任何聲音回應男人,彷彿裡面壓根就沒人一般。
在男人拚命磕頭哀求的時候,跟著他跪在門前的小女孩突然指著遠處充作圍牆的整齊灌木叢喊道:「爸爸你看那裡——」
聲音驚恐至極,以至於她的甜脆的童聲聽起來都有些讓人牙齒髮酸。
女兒的驚恐叫聲讓男人猛地扭頭看去,被滿是血水泥土的額頭再一次被汗水佔領,長時間沒休息而疲憊不堪的身體頓時呆在那裡。就在那片灌木叢的另一邊,起碼三十隻雙手怪異的人影在那裡跳躍翻騰,看樣子那些密集的灌木根本擋不了他們多長時間。
看到這些的男人再也忍不住,從抓著身旁一把血淋漓的扳手從地上猛然跳起,沖教堂門大聲吼道:「只要你們讓我女兒進去就可以,求你們了!」
「你走吧,我們不會開門的。」
先前死一般寂靜的教堂里突然傳來一聲略顯蒼老的聲音:「我們的食物本來就不多,更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才來。要躲去別的地方躲,別找我們!」
「神父!」男人近乎絕望的喊道:「我知道是你,上次我和妻子來教堂的時候還見過你的!求求你讓我女兒進去吧,她還只是個孩子啊!」
「我說了,不可能!」
神父的喊聲聽起來沒一點昔日慈祥的樣子,更像是一隻護食暴怒的瘋狗:「帶著你女兒滾去別的地方,滾!」
「好,好,好!」
雙目血紅的男人面目一下變得猙獰無比,抓著手裡的扳手吼道:「你不讓我們進去,我也不讓你們活!那邊有幾十隻喪屍馬上就會衝過來,我這就把你們的玻璃全砸了,我就不信不會把它們引過來!要死一起死,就算死我也要拉上你們墊背!」
「等等!」
似乎男人的威脅起了點效果,裡面的神父聲音一下變得很慌『亂』:「別衝動,我們這就開門!」
隨著吱呀一聲,教堂厚重的黑『色』實木大門果然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隙。這讓臉上瘋狂神『色』還沒退去的男人『露』出一絲欣喜,拉起小女孩的手回過頭道:「伊人你快進去,爸爸去接媽媽,等找到媽媽了就來找你——」
男人的聲音突然停住,瞪著眼睛不敢置信的回頭看著自己胸膛上『插』著的一把西餐刀。
這把西餐刀被綁在一根晾衣架頂端,從教堂大門的縫隙里伸出來,不偏不倚的正好『插』在他的肺葉上。透過教堂大門的縫隙,男人依稀能看到隱藏在陰影里神父花白頭髮之下猙獰的眼神:「要死你自己去死,別拉上我們!」
「噗——」
伴隨著男人胸膛噴出的鮮血,沾滿血絲的西餐刀被猛地拔出,飛快的縮進教堂門內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厚重的教堂大門再次被人狠狠關住,如同哀樂的喪鐘一般發出咣的一聲悶響。
「爸爸!爸爸你別嚇我,你起來啊爸爸,我好害怕啊,嗚嗚嗚,伊人好害怕,你不要嚇我啊……嗚嗚嗚,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啊……」
「咳……咳……伊人別哭,爸爸沒事」
聽到女孩哭喊的男人『露』出一絲微笑,任由嘴角一絲殷紅血跡流下,卻恍若不知:「我們不進去了,爸爸繼續帶著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嗯,我們去找媽媽。」
淚眼朦朧的女孩哭泣著,伸手將男人嘴角的血絲抹去:「爸爸,疼么?」
男人捂著流血的胸膛緩緩站起,笑著道:「不疼。」
說著話,男人狠狠抓緊了手邊的扳手。扭頭看了一眼遠處馬上就要從灌木叢中擠進來的喪屍,他眼裡『露』出一絲痛苦,緩緩舉起手,將扳手對準了低著頭恍然未覺的小女孩腦袋。
「與其讓伊人被這些怪物活活吃掉,不如趁現在自己還有力氣,讓她沒有痛苦的死去。伊人,對不起……爸爸不能繼續保護你了,對不起……」
男人心裡痛苦掙扎著,猶豫了幾次都狠不下心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雖然他不想讓女兒被那些喪屍活活咬死吃掉,但是真讓他殺死自己女兒,他卻怎麼也做不到!
卻不想沒聽到男人聲音的女孩抬起頭,看著舉著扳手的男人道:「爸爸怎麼了?」
女兒清澈的淚眼讓男人心頭猛地一震,突然瘋狂大喊道:「伊人,對不起!別怪爸爸,我們去天上等媽媽吧!」
隨著男人的話,他手裡的扳手已經朝瞪大眼睛的女孩面門狠狠砸下!
「砰——咚!」
金屬撞擊聲中,男人手裡的扳手突然離手飛去,打著轉掉在了遠處,發出咚一聲輕響。
在男人的視線里,他的扳手馬上要砸到女兒頭上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把寬闊的灰『色』金屬板。金屬板不僅擋住了他砸下的扳手,還將自己手裡的扳手徹底震飛,讓他受傷的身體保持不住平衡,向後摔倒在地。
此時卻聽一聲冷哼,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突然在身前響起:「混蛋!」
虎口發麻的男人茫然抬起頭,就看到自己身前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身穿黑『色』服裝的年輕人。此刻年輕人看著他,臉上的怒容讓人心底發寒!男人也發現,那片擋下了自己扳手的灰『色』金屬板,竟然是年輕人手裡一把造型簡陋體積龐大的巨劍!
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自然是何安,在他越過灌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男人想要殺死女孩的一幕。
在瞬間確認自己看到的不是變異喪屍弄出的幻覺后,何安立刻毫不猶豫的向前衝去,攔下了男人的扳手。同時冷哼一聲,舉起手中巨劍,就要把這個男人一劈兩半!
殺戮幼小,禽獸不如!
只是沒想到的是,何安剛將手中巨劍舉起,差點被男人殺死的女孩卻突然攔在男人身前,沖何安大喊道:「不要傷害我爸爸!」
爸爸?
聽到女孩聲音的何安硬生生停了下手中動作,這才將周圍的情況掃視了一遍,瞬間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門前地上密集的血痕,男人額頭上的鮮血,胸膛上的傷口,手裡帶血的扳手,緊閉的教堂大門,以及門縫裡的點點新鮮血跡。
看來這個男人帶著自己女兒躲到了現在,不知什麼原因離開了他們藏身的地方,卻被喪屍發現追殺。雖然男人為了自己女兒拚命戰鬥,但還是寡不敵眾,慌『亂』中男人帶著女孩來的這家教堂。只是任由他磕破了頭,教堂里的人卻不放他們進去。最後不知怎麼回事,教堂里的人伸出一件長東西將男人刺傷,縮回教堂的東西碰到教堂門,所以才會將上面的血跡擦在了教堂大門的門縫內。
至於剛剛男人的動作,一隻終於從密集灌木叢中爬過來的持匕者喪屍給出了最好的解釋——男人其實是怕自己女兒在極度痛苦中被喪屍活活咬死,所以才想要狠心沒有痛苦的結束掉自己女兒的生命。
就在此時,那隻充作開路先鋒的持匕者喪屍已經嚎叫著衝到了三人跟前。在小女孩閉著眼睛的驚恐叫聲里,舉起手裡的尖銳骨刃,就要將身前的美味肉食切割分塊!
「噗——」
興奮中的捕食者剛剛舉起手裡的骨質餐刀,還沒等它有下一步動作,卻愕然發現自己的雙腿還站在那裡,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的向側邊飛去。
臉『色』蒼白無比的男人看著何安面不改『色』的一劍就將那隻凶厲的喪屍腰斬,突然伸手緊緊抓住他的褲腳,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帶著伊人離開這裡,求求你,帶上她!求求你……」
看到何安沒什麼表示,男人突然劇烈的咳嗽幾聲。不理會自己嘴角咳出的血沫,男人艱難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滿是血跡的錢包,顫抖著遞給何安:「我只有這麼些了,求你一定要帶著她,求你了……」
何安蹲下身子,把手放在男人抓著自己褲腳的手上,看著他的眼睛。儘管男人的瞳孔已經開始漸漸渙散,但依然流『露』出一種發自心底的哀求。
那種絕望中夾雜著希望,死寂中殘存著一絲光明的哀求。
何安臉上的神情平靜得彷彿一張無所顯跡的白紙,絲毫看不出任何的變化。最終他還是輕輕將男人手裡的錢包接過,低聲道:「我答應。」
聽到何安回答的男人,這才『露』出一絲感激笑容:「謝謝。」
就在此時,遠處的嚎叫聲此起彼伏,有了第一隻持匕者喪屍開出的縫隙,那些持匕者喪屍馬上就要突破了灌木叢圍牆了!
「伊人,跟著這個哥哥走,好好聽話知道么?」
男人伸手在女孩臉上輕輕摩挲一下,滿是寵溺的說道:「爸爸等下就去找你們好不好?」
女孩哽咽著,重重的點點頭:「我會等爸爸的,你一定要來找我,爸爸不許騙我。」
「傻孩子,爸爸什麼時候騙過你?」男人微笑著,已經快失去聚焦的眼睛轉向何安:「拜託了。」
「保重。」
何安沒再說什麼,抱起哭喊著的伊人轉身離去。就在他準備越過密集的灌木叢去找張昊他們的時候。卻聽男人發出一聲大吼,迴光返照的他抓著手裡的扳手,瘋狂的沖向了那些終於突破灌木圍牆的持匕者喪屍!
血,順著他的衣服流在地上,劃出數條殷紅長線,宛若一麴生命終止樂章的五線譜。
何安知道,他是想以此來為自己和他女兒爭取一點點離開的時間。
面無表情的越過灌木叢,何安讓懷裡的女孩兒閉上眼睛,同時努力讓自己不去理會身後傳來的**切割聲,縱身朝不遠處在車裡朝他招手的張昊他們疾馳而去。
隱約間,能聽到教堂位置玻璃破碎的聲音,間或夾雜著幾聲驚恐叫喊。想必是那些持匕者喪屍衝進了教堂,開始享受自己的美味了吧?
若是平時,何安也許會幫裡面的人一把。但是現在,那些天天念叨著善良寬容的人,卻做出如此落井下石的事,純粹死有餘辜。
隨著身後的慘叫聲越來越低,清冽的天空之下,唯有一聲女孩兒的哭泣聲久久回『盪』: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