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船

第397章船

在煙塵之中，蒼穹因為受到大量的傷害，而無法繼續維持暗影惡魔的體型了。幽影的物質接連的崩潰，讓他不得不重新變回到蒼穹的樣貌。

而被蒼穹一連斬了十一劍、之後又從半空中墜落的黛西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銀色巨龍的外觀驟然地收縮，顯現出一個全身各處都負傷流血的少女的外觀。

兩人這時候都承受了大量的傷害。現在他們各自半跪在煙塵之中喘息，要說的話都已經是風中殘燭了。

黛西：「就算是現在這個樣子……」

黛西勉力地支撐著自己從地上站起來。在她身邊飛旋的靈魂這時候都沒有飄散，而是跟著她的腳步一點一點向蒼穹靠近。

蒼穹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就被黛西一拳打到臉上。

那一拳當中同時也蘊含著那無數精魂的力量，加上從黛西嬌小身軀之中所蘊藏的巨龍的力量，一下子就把蒼穹打退了好幾步，甚至重新打倒在地上。

黛西：「就算是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是想要把你當做是原來的你的！」

黛西帶著哭腔的喊話讓蒼穹愣了一下。

黛西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接著騎到了倒地的蒼穹的身體上，揮起拳頭又給她來了一拳。

黛西：「就算是現在這樣，你難道不是還帶著之前的記憶嗎？我們難道不還是一起有過溫暖的回憶嗎？就算是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本質里的東西就會變化嗎！」

像是不相信似的，黛西一邊發出哭喊聲，一邊接連地在蒼穹的身上落下拳頭。

在那拳力之下、蒼穹的骨骼接連地被打碎。暗影似的血液噴濺出來，搖曳著在附近點燃起生命之火。

蒼穹：「我……」

黛西：「說什麼自己是怪物這樣喪氣的話！如果你是怪物的話，難道我就不是了嗎！為什麼要不相信我……為什麼要不相信自己呢！」

黛西打累了。她的最後幾拳早就已經沒有了殺氣。她就這樣維持著揪住蒼穹的領子的姿勢、壓制在蒼穹的身上，從面頰上落下眼淚。

黛西：「為什麼呢……難道我們變化了，就不再是原本的我們了嗎？」

蒼穹：「…………」

蒼穹難以回答這樣的問題。

他突然意識到，人並不是在一次經歷之中突然就變化的。

有點像是忒修斯的船。

第一次船帆壞掉的時候，只要換掉一個船帆就能把船修好。這樣的話，並沒有人會懷疑船不再是原來的船了。

第二次船的龍骨壞了，第三次船的甲板壞了……這些都可以換。

但是，接連的更換之下，事情難道沒有在發生變化嗎？如果說換了一兩個零件的船還是原來的船，那麼等到所有部件都換過一遍的時候、船還是不是呢？

如果已經不再是之前原本的船了，到底是在換哪個零件的時候發生了本質上的改變？

各種各樣細枝末節的小事、點點滴滴的細節積累起來，讓人的觀念、人的位置不斷地發生著遷移。等到最後的時候，或許就已經無法回頭了。

蒼穹不知道。

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很大聲地說出「我還是原本的我」。他現在已經處在於一個不能再下來的位置之上。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絕對沒有辦法再後悔、後退。

蒼穹：「我不知道……」

最後，從他口中說出來的只能是迷茫的話語。

蒼穹：「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黛西：「……」

蒼穹的聲音變得很疲憊。

蒼穹：「我……不想再讓你哭了。」

這樣說著，蒼穹慢慢地抬起手指，把眼淚從黛西的臉頰上擦掉。

黛西下意識地想要迴避，但最後還是任由蒼穹這樣做了。蒼穹細細地抹掉了那些晶瑩的淚痕。黛西忽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伏到蒼穹的身上縱聲大哭起來。

黛西：「你回到這邊來好不好……」

蒼穹無言以對。

他安慰似的拍著黛西的後背，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蒼穹：「這大概是不可能的。」

雖然如此，但蒼穹只能說出遺憾的事實。

蒼穹：「就算你可以接受這個樣子的我，接受我的本質已經徹底變為惡魔的事實，你的同伴……和你在一側的那些其他朋友們，他們難道能接受嗎？」

蒼穹：「甚至於，這樣做對你而言是不利的。如果這些人們知道你將像我這樣的惡魔視為摯友，他們難道不會懷疑你的忠誠和能力嗎？他們難道不會擔心有朝一日，你被我腐化所帶來的惡劣影響嗎？」

蒼穹：「……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去了。」

蒼穹所說的這一切，黛西也都知道。

但是她還是遏止不住地這樣說。每個人都喜歡說在現實之中沒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或許確實是這樣。

黛西：「為什麼啊！明明好不容易才重新見面的，為什麼又要說這種讓人悲傷的話！」

黛西一邊哭喊著，一邊又向蒼穹的胸前錘了一下。這次卻沒有帶上之前那麼大的力氣了。

蒼穹：「……」

蒼穹這時候只能一邊苦笑著，一邊把黛西環抱住。

環繞她周圍的靈體在一個接著一個消散。蒼穹知道，這並不是他們回去到了應該去的地方，只是黛西的法術持續時間結束、沒有辦法繼續讓他們現形而已。這個地方或許永遠都是這樣……或許永遠也沒有辦法恢復過往的生機了。

蒼穹：「至少，還有一件事情是這時候的我們可以一起去做到的。」

黛西：「……」

蒼穹：「阿布巴托魯總督還在這個世界之中，還在毒害著忒彌亞星球的其他造物，還在試圖擴張魔鬼在多元宇宙中的勢力。至少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將他擊敗……在這件事情上，至少我是和你站在一起的。」

黛西：「我知道。」

黛西回應著蒼穹的話語，聲音卻沒有顯得那麼開心。

黛西：「但是等到阿布巴托魯總督被消滅以後，我們就要重新成為敵人了。」

蒼穹：「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畢竟再怎麼樣，蒼穹可是惡魔啊。

黛西：「……甚至會想，是不是讓阿布巴托魯繼續活下去這樣會比較好一點。這樣至少我們會暫時沒有分離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