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一年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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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竹有些落寞地說道:「不管是我還是大師兄,都無力完整的承襲此道。若放在從前我倆合力足以撼聖,可現如今……」
「千山萬海…千山萬海,千山崩陷,獨留萬海又有何用?」
綠鯉默默聽著他的訴說,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口中的大師兄正是上一任的重均峰首座谷斷城,綠鯉對於他的身死也感到惋惜,雖然它從不關心這些與它無關之事。
此時小書來通竅也到了最後一步,不過千分之一的藥效自然不可能助他打通全部竅穴,不過卻是可以看出明顯的變化,體內的血氣悄然散去,顏色逐漸恢復正常,皮膚泛起一層瑩潤的光澤,恍若鍍上了一層剔透的美玉。
這是皮肉經過一次次洗滌之後的結果,此刻怕是普通的利器也破不開小書來的皮膚。
玄竹轉過身來看著他,一掃方才的頹色,笑了笑說道:「若是有人能將自己畢生所學完美的掌握,甚至是超越,這便是對於一位強者最好的寬慰。」
「你猜太上是這麼想的嗎?」
遠處的湖面忽然傳來嘩啦一聲,綠鯉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是說他被選中了?」
玄竹攤開手聳了聳肩,神秘地說道:「知道我為什麼把他帶到這來嗎?」
綠鯉聽聞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嬌喝道:「本尊是欠你劍閣一個人情,可並不是欠你玄竹的!當年與舞陽老頭約定在先,劍閣遭劫之日,我會保你劍閣一線生機,然也僅此而已,你這死胖子休想打姑奶奶的主意!」
玄竹冷笑一聲,隨意說道:「那好啊,既然這樣,我倒想看看妖族對叛離妖域的你會怎麼處置。」
「你威脅我!」綠鯉寒聲說道。
玄竹說道:「不敢,閣下貴為天南十二妖星,在你面前我只是個小輩,不過……」
玄竹故意停頓了一會,玩味地笑到:「你難道忘了當初來到寒山的目的?」
遠處煙氣翻湧凝聚,眨眼睛便是一道妙曼人影出現在了玄竹眼中,嗖地一聲,那人瞬移到了玄竹身前。
眼前的女子雖被白霧籠罩,可那時不時露出的玉膚卻能讓人產生無限遐想。
然而玄竹卻只是淺淺笑了笑,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女子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聽聲音可知這神秘女子便是那湖中的綠鯉。
玄竹說道:「他來自山下」
女子有些微不可耐,語速略快,說道:「那又如何?」
玄竹接著說道:「山下是寒山鎮,鎮外有座古廟,他被發現時就在廟中。」
女子並未出言,只是身軀微震,不難想象白霧下是副怎樣吃驚的表情。
「還用我接著說么?」
女子思慮片刻幽幽一嘆,無奈說道:「好吧,只要他不離開後山湖的範圍,我保他毫髮無損。」
這個承諾已經達到了玄竹的預計,因此倒也沒再得寸進尺的要求什麼,他只圖搬出廟裡那位以及與她相熟多年的份上,對小書來袒護一二。對方身份特殊,在山中這麼多年一直保持中立,且還有意隱匿的意思,因此劍閣上下知曉她存在之人只有各峰老一代強者。儘管他不確定小書來和廟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但聽說書錢活著時候經常去廟裡奉香,既然如此就算沒有,也要強行讓他們有!
「多謝。」玄竹頷首稱道。
……
……
星燦滿天,所處之高,景是那般縹緲動人。
青燈茅廬,遠處寒煙裊裊,又是一番別緻的仙色。
月光衣人以華裳,小書來孤伶伶地獨立平湖之畔。
玄竹剛離開不久,走之前特意交待了一些練體的要訣,在小書來聽來卻是相當啰嗦,除此之外還讓他觀看一會那副明王觀想圖,只是被小書來拒絕了。
原因無他,之前那一眼,他便已將那尊明王的道韻刻在了腦海中。
話說回來,他猜想這個世界的人沒有見過諸明王之真身,不然這圖怎地畫成這副鬼德行?明明是降魔神祗,卻弄得好似個鬼怪。
看著身上那層晶瑩的光澤,他沒想過要走練體這條路子,在他的記憶中儲藏著數之不盡的無上道法,隨便拿出半部便足以讓這個世界改天換地,甚至連他們都束手無策的寂胎也不是沒有法子解決。
說到底,他還是跟這個世界的因果連接在了一起,而命運的走向他不想刻意去掌控,且必要時還會順勢而為,從他睜開眼睛第一次看見這個世界起,行的便是自然之道,除了書錢那次他破例了。
別人都在絞盡腦汁不擇手段的為自己改命時,他卻依舊如故,秉持著順其自然的理念活著,這種態度在別人眼中無異於散漫至極,是為不可取之道,本就是異類且還給人一種生性懶惰不思進取的印象,倒是令人不禁生出「大道契合」的念頭。
這便是許多人看他不順眼的原因所在。
而他,並不在乎別人理解與否,真正理解的人好比逛古玩市場時,在某個最臭名昭著的假貨販子的眼皮底下以低廉的價錢撿到了一個大漏,那麼回報必是豐厚羨人的。
時間主宰著一切,無論好的還是壞的,在其面前都無所遁形。
……
……
轉眼又是一年之春。
小書來安穩住在茅廬已有一年之久,對於大多數修士來說一年時間算不得什麼,可小書來卻在這期間變化了不少,最明顯的便是身高,一年的練體以及血丹和青魚的作用下,小書來對比之前竟是相差一頭之高,且還消瘦了不少。
儘管依舊是個奶娃子。
煉魂方面,御慈燈只是偶爾過來一趟,本想著指點一番,可小書來表示已將那明王法相參透了,御慈燈剛開始很是懷疑,可自那天之後,原本空曠的後山湖面上,一夜之間忽然冒出了許多白蓮和巨大的浮萍,形成了一條獨特的路通向湖中心的巨石,小書來平日晒太陽的地點便也由草甸轉移到了湖中心的大石頭上。
見此,御慈燈這才徹底相信小書來的確參悟了那幅明王觀想圖,要知道蓮花於佛修而言乃聖潔之花,如若未得明悟,當如何解釋這奇異的現象?
玄竹得知后急忙趕來,看到這一幕後也是有些傻眼,同時欣然和失落這兩種矛盾的情緒冒出,他高興於小書來不愧是天生無垢魂體,悟性居然高到超出他們的想象,就連娑婆寺的許多高僧都未能參悟這幾尊明王的道韻,不得已轉修其他法門,而小書來初次修鍊便憑藉這番成就證明了他的天賦和價值,要是讓那些和尚知道了,禪心崩塌與否很難說,但跑來劍閣搶人這是肯定的。
而他失落這樣似妖的天才不是由劍入道,劍閣的弟子靠佛門的修鍊之法成為修士,傳出去豈不是要淪為整個修行界的笑柄。
……
……
一年的光景中,小書來曾覺察數道目光曾關注過他,其中有兩道他很熟悉,有那夜寒尺峰上安慰他的元娣,還有那位便宜的劍主外公,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想對陌生的目光,從那人冰冷的劍意能察覺他必然是寒尺峰的修士,並且修為不俗,可不知怎地,小書來從那股冰冷的劍意中察覺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殺意,這就很莫名其妙,他回想起來覺得自己並沒有得罪峰上的某位大修士,如果不是自己的緣故,那麼只能是沈琴蘭夫婦了。
顯然這是個歷史遺留問題。
小書來的思緒運轉比起聖人都要強上無數倍,轉念便想到了其中的因果。
如果僅是這樣,並不能讓他生出畏懼,只是覺得頗為麻煩,促使他不得不思考要不要殺人,畢竟他手上已經很久沒染血了,久到他都有點忘卻了,而且要知道,被一個人惦記上的感覺相當令人不爽,無論其目的是好是壞。
臨近年關沈琴蘭解除禁足后便立即來了後山湖,當看到小書來悠然地躺在巨石上,一陣陣空靈的波動從他身上散開時,玄竹看到她的眼底有些濕潤,展開了他自三十年多年前便沒再見過的笑容。
論輩分和和年紀,玄竹是沈琴蘭的長輩,儘管二者地位如今相當,可這點卻改變不了,縱然她之前做出過不少出格的事,可當見到她這副樣子,面對這個他算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玄竹還是心軟原諒了她之前的所為。
母子二人平靜的在後山湖度過了短暫的三日,沈琴蘭便悄然離去,臨走時留下了一本玉簡,上面著《寒翳》兩個大字,赫然是寒尺峰最強的劍訣!
其上共有七式,每一式都對應著一個境界,而那最後一式唯有聖人以大道之力方可施展。相傳千年前劍閣第十二代劍主曾憑這最後一式在鬼王山戰役中凍結了萬里空間,一舉斬殺鬼王山之主!奠定了此戰功成之根本。
沈琴蘭並未明說要去做什麼,可很多人都猜到了,但沒有人去阻止,因為他們知道這是她心路上的一個大劫,此劫不解,則聖途無望!
成則躋身世間第一流,敗則身隕魂散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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