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下）

地震！芳兒常識告訴她在地震。不會吧，她已經夠慘了！在人行道被車撞，在北京城碰到地震？

「主子。」小桃紅很努力地想扶住芳兒，可是連自己也站不穩。她抱著剛收拾好的東西，正要通知宮裡娘娘要回宮，結果就地震了！

「到空曠的地方！快！」芳兒喊道，還好古代的房子不夠高，走幾步就可以到外面。

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乾清宮的正大光明匾要震下來可真好就砸他了。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芳兒沒有覺察到頭頂上有東西正搖搖欲墜。只聽喀嚓一聲，芳兒抬頭看，頭腦中嗡一地響。

「主子！」小桃紅張著嘴巴，要飛奔過去，可是劇烈的搖晃讓她寸步難行。

難道，故事就這樣結束？她的生命要以這樣的方式終結？瞬間，畫面一幕幕飄過……

那個在醫院門外看著媽媽屍體被醫生推走的女孩，

那個在孤兒院門口看著爸爸背影遠走的女孩，

那個在烈日炎炎穿著厚厚演出服跑龍套的女孩。

在病床前，她和奄奄一息的媽媽拉勾約定從此要堅強；

在城外，她和他共騎一馬，踏遍紅塵；

在索府，他和她笑談政治數著漫天星辰；

在養心殿，她給他包紮傷口，用眼神鼓勵對方不用懼怕鰲拜；

在坤寧宮，他給她洗腳，她把水踢得漫天飛舞；

在圍場，他一口口喂她吃東西，而她挖了個洞，害他掉了進去……，那些種種瞬間閃現，開心的，傷心的，都是刻骨銘心。

他負氣轉身，從此不再看她。她發現自己懷了他孩子，喜悅又憂愁。她生氣，難過，卻裝作滿不在乎。她學會了處心積慮，她學會了為自己打算，都是因為，她要學會保護他的孩子。可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期盼，來世再續今生緣。

瞬間，想起的都是他的影子，這一秒，如此漫長。突然，芳兒感覺有人抱起了她，她猛地回過神。

眼前的男人喘著氣，流著汗，似乎驚魂未定。

「容若，你……」為什麼，為什麼是他奮不顧身來救自己？

容若抓著芳兒的手，目光是如此的堅決。如果他來遲一步，或者他在地震的時候不曾牽挂，不曾擔心，不曾不顧一切回頭找她，他將永遠看不到她了。今天，讓他肯定了一件事，他要帶她走！哪怕從此亡命天涯，他也不在乎！他要帶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帶她到一個沒有帝王的地方。瘋了！就讓他瘋一回吧。

「你你你……，你幹什麼！」他的眼神很奇怪啊，芳兒有些心虛。掙扎著想擺脫他的懷抱，可是他卻抱得更緊。地震已經緩了許多，芳兒的心跳卻越來越厲害。小桃紅看著他們倆，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芳兒回過神來，「容若，你怎麼還在京城！」她問道。容若看著她，她眼中並沒有半點眷戀，心中一痛。

「我要帶你走！」容若緩緩道，「一起走！」

「你瘋了。」芳兒一時腦子空白，他是不是地震被什麼砸過了？

「呵，我是瘋了。我在宮裡和一個叫芳兒的宮女不顧禮教徹夜長談。我瘋了，和你在宮裡偷皇上的書。我瘋了，和皇後娘娘在坤寧宮笛曲相迎！我瘋了，已經離開京城還跑回來要帶你走！從一開始，你對我說『一生一代一雙人』我就瘋得無可救藥了！與其清醒，不如陶醉！容若，今天要做一回瘋子！」他怔怔地說道，一字一句，敲得芳兒的心隱隱做痛。他一直……，原來她一直不知道的，還是她一直裝傻。芳兒有些討厭自己，她看著容若，若是她心底是他，或許他們都少些痛吧。可是，愛與不愛，豈是人心能左右？

「皇上！」跟在康熙後面，怎麼會這樣，他明明送容若離開京城了！

「接娘娘回宮。」他們在幹什麼？都拿著行李，是要一起逃走嗎？康熙的心猛地一疼，有些支持不住了。若是她開口，他是不是就要成全她？可是他不能，他要留她在身邊。即便一直生氣，即便從此不再踏入坤寧宮，他也只想她在自己身邊。他承認自己自私，就讓他自私一回吧。「容若，今天之內離開京城。」

容若凄然一笑，「要走，一起走。」他看向芳兒，似乎在等待什麼。芳兒推開他，站了起來她走向康熙。

「我同你回宮。」她說道。「小桃紅，我們走。」

「今天的事，朕當沒看見。朕，不想再看見你！」他對容若說道，容若卻彷彿沒有聽到。

他是在乎自己的，所以他才會奮不顧身地趕來。芳兒看著康熙的背影，心中一絲甜蜜。混蛋，總是這樣口是心非，她心裡罵道。

「容若，你瘋了！你怎麼回來了，還……，還……，皇上什麼都聽見了！」曹寅蹲下來對容若說。

「呵呵。」容若自嘲地笑了，「你也說我瘋，看來我真的瘋了。」他離開，她的目光也跟隨離開，那他容若算什麼？原來都是他自以為是罷了。他爬了起來，邊笑邊搖頭，跌跌撞撞地離開。眼中完全沒有曹寅。「清淚盡，紙灰起，再尋個他生自己，呵呵，容若此生何必？哈哈哈哈。」他邊笑邊念邊走，曹寅一怔，此生何必？他和她又何必相遇？她又何必告訴他她叫楚兒呢？曹寅也笑了笑，眼中全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