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洛家集,豪氣沖霄漢
老前輩幾個跳躍間離開半截山,身體輕飄飄的落在山腳下的溪面上,之後蜻蜓點水再一躍而起上高空。
從遠處看,耄耋之年的老前輩似乎與皓月齊平,隨後穩穩落在太平客棧的房頂上,負手而立,身上的破爛衣衫隨風而動。
老前輩平靜望著遠處逐漸被黑暗吞沒的兩輛馬車。
老前輩指尖彈出一枚刻有太平兩個字的綠銅錢,綠銅錢劃過夜空,正巧落在太平客棧後院載有一顆芭蕉的小院子里。
叮!
靜謐夜晚,銅錢落地的聲音倒也清脆。
「早些前輩來了客棧不進後院,卻要半夜鬼鬼祟祟再來,要是晚輩的師傅還在世,定要在前輩你的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小院子里走出一個右手提著燈籠,左手抱著狸花貓的白衣女子,女子的樣貌不顯出眾,笑望著房頂上的老前輩,舉手投足間很恬靜。
老前輩哈哈一笑來掩飾眉宇間的一抹尷尬,縱身跳進小院子,坐在石凳上笑道:「要是你師傅還在,本大爺可真不敢來。」
白衣女子放下燈籠,撿起地上的綠銅錢平和道:「三枚太平符,這已是最後一枚,前輩需要晚輩做什麼?」
狸花貓有些不安分的在白衣女子碩大的胸脯前亂拱,惹來一陣波濤洶湧,讓心中默念聖人經的老前輩看的目瞪口呆,暗道那隻狸花貓畜牲的艷福真是不淺,羨煞旁人。
白衣女子任由狸花貓在懷裡作怪,但對老前輩露出的模樣卻是冷哼一聲,轉過身去,背對著老前輩坐下。
老前輩絲毫不以為然,掏了掏耳朵說道:「長的挺好看一丫頭,整天戴著個易容-面具,也對,落鳳坡都是些刀口舔血的粗糙漢子,逼良為娼的亡命徒,落草為寇的人,戴個面具也不容易讓他人覬覦美色起歹心。落鳳坡僧多粥少,不過丫頭,你這身段該凸的地方太凸,該凹的地方正好,還是容易讓人浮想萬千,白天本大爺就看見幾個強搶民女的山匪,就在客棧門口。」
白衣女子安撫好懷裡呢狸花貓,對老前輩的話充耳不聞,提上燈籠站起身說道:「前輩若是再這般口花花,最後一枚太平符晚輩就收了不辦事,可好?」
老前輩聞言,放下摳腳丫子的手,正經道:「落鳳坡十八寨要抓的人,你見過了,最後一枚太平符便要你們互送他安然無恙的離開北方邊境。」
白衣女子低頭看了看懷裡的狸花貓,回頭輕笑道:「江湖中人不摻和朝廷之事,前輩不怕深陷泥潭出不來?」
老前輩接著摳腳丫子,空閑的左手撓了撓頭,滿不在乎道:「朝廷中人拿刀劍,我們也是拿刀劍,都是一個江湖,都是身不由己,分那麼清楚做甚,只要天下能太平就好。」
白衣女子收好太平符,轉身看著老前輩沉默不語,等懷裡的狸花貓輕「喵」了一聲才開口道:「秦佑年,希望如前輩所願。」
看著轉身就走的白衣女子,老前輩趕緊出言道:「還有客房沒,本大爺沒錢,讓秦小子來給。」
「有,上等客房一間,一百兩銀子算在迦南少主的頭上。」白衣女子說完,提著燈籠抱著狸花貓走進了屋子。
老前輩砸砸嘴,直呼太平客棧當真是一家黑店,不過花的是秦小子的銀子,他住著十分安心,順便點了一桌上等酒席。
………………………
洛家集。
下午。
秦佑年讓楚不悔等人去補給路上所需,同時又讓李陰山購買了一輛馬車,此行會繞路去灌江口接楚蝶衣,沒必要興師動眾,所以在城門口,秦佑年拜託劍痴護送楚不悔幾人先行去京城,也給京城捎去了三封信。
馬車停在了馬廄,一夜未合眼的許素素和李陰山先回客棧休整。
秦佑年停在一棵大榕樹下,饒有興緻的聽一位年過六旬的老先生說書,《燕雲十六事》,正是老頭子在他小時候講的故事,跌宕起伏,不可謂不精彩。
一不留神,王鼎鼎被一位背影豐腴動人,走起路來左搖右顫的婦人給吸引了心神,顧不上秦佑年,他下意識的搓手跟了上去,做了那尾隨之狼,從左邊衚衕一直跟到右邊衚衕,想也沒想的走進了一座民房。
聽書的人里,一對灰頭土臉的年輕師兄弟聽了會兒說書,便意興闌珊的起身離開,離開時,一截砂紙從師弟的懷裡掉出了半截,師兄見狀趕緊讓師弟把砂紙放好,師兄弟兩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心虛的離開此地,出了城。
靜靜聽了半個時辰,
見天色不早了,秦佑年打賞了二兩銀子起身向客棧走去,在門口碰上滿臉都是紅唇印,衣衫不整的王鼎鼎,停下打趣道:「五弟,你這是掉進盤絲洞了,還有命出來?」
王鼎鼎笑了笑說道:「盤絲洞不至於,倒是掉進女人窩了,那傢伙,看見我兩眼直冒綠光,像是八輩子沒見過男人,怪滲人的。」
秦佑年一把摟住王鼎鼎的肩膀,頓時一股刺鼻的胭脂水粉兒撲面而來,皺眉道:「就這麼點時間你也要去逛青樓,人生不虛度啊,五弟。」
王鼎鼎搖搖頭不屑道:「四哥,我可不是大哥他們那樣把青樓當成家,我掉進的可是正經的女人窩,只不過一個個如狼似虎,差點讓我繳械投降。」
繳…械…投…降?
秦佑年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看破不說破。
走進客棧,在店小二的帶領下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吩咐上課一桌上等酒席,等店小二躬身退去后,王鼎鼎看著周圍那些食客怪異的目光,小聲問道:「四哥,我臉上有東西嗎?他們怎麼這麼看我?」
秦佑年環顧四周,又仔仔細細把王鼎鼎看了個遍,之後平靜道:「唇紅齒白,丰神如玉,他們這是這是妒忌你。」
王鼎鼎擺擺手,自豪道:「嫉妒我的人多了,他們算老幾。」
秦佑年笑了笑,偏頭看向窗外不再說話。
酒席上桌,
許素素走下二樓,手裡一直拿著本《般若萬象》,可謂是五次三番的觀看,連睡覺也要拿著,秦佑年翻看過兩篇,是一部不倫不類的養性心經,也就沒了興緻。
李陰山跟在她後面。
桌上,
李陰山想問問王公子臉上的紅唇印為何不擦掉,這樣太招搖過市了,當看見秦佑年給他使的眼色便憋住了想問的話,悶頭吃菜喝酒。
王公子什麼秉性許素素清楚,她自然不會多問一句。
剛到洛家集時,便有一隻信鴿落下,飯吃半飽,秦佑年放下筷子道:「五弟,大哥他們在信上說些什麼?」
王鼎鼎聳聳肩,喝了口酒道:「二皇子回京后,斬了兩個擁護太子的五品官員,罪名,逛窯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二皇子就不能找一個好一點的罪名,這次把太子的臉打的啪啪響,返觀太子一直潛心苦讀,任由二皇子鬧騰。」
秦佑年微微笑道:「欲要毀滅一個人,必先讓其猖狂,孫猴子神通廣大,一個筋斗十八千里也飛不出如來的手掌心,太子這是以不變應萬變。」
王鼎鼎邊吃邊說:「一個以靜制動,一個以暴制暴,看似太子損兵折將,卻並未傷到太子根基分毫。大哥信上還說了,陛下回朝了,見了觀音山的觀主,萬毒窟的毒王,還有浩然天下的大長老,聚散流沙的大長老。」
秦佑年目光一凜,隨後釋然,觀音山和浩然天下覲見當朝陛下在意料之內,不過萬毒窟的毒王不遠萬里去京城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至於聚散流沙,一群跳樑小丑罷了,即使刀劍耍的再花里胡哨也是表面過場。
許素素怕秦佑年誤會,突然開口道:「秦大哥,浩然天下的所作所為和玉清爺爺無關。」
秦佑年輕嗯了一聲,示意許素素放心,轉頭看著王鼎鼎說道:「大哥還說什麼?」
王鼎鼎看了眼周圍,小聲道:「二皇子向陛下引薦大哥你入朝為官,官居三品,陛下恩准。」
秦佑年捏著下巴,沉吟片刻后笑道:「左右都是海,前後都是浪,我還未到京城,卻先名滿京城,最年輕的三品官員,招人恨,招人妒啊。」
王鼎鼎點頭附和道:「不錯,現在京城的王公貴族裡流傳最多的就是四哥你,觀音山的老觀主還在朝堂上說了一句「真是後生可畏啊,定要上秦大人去觀音山品茶論道一番」。」
秦佑年笑而不語,他的身世在有心人的眼裡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元老頭死在觀音山,此仇會報,觀音山的老觀主心知肚明,先手反客為主,暗地裡兇險萬分,說者有心,聽者也有意。
王鼎鼎在一旁提醒道:「四哥,觀音山笑裡藏刀,能不去最好不去。」
秦佑年搖搖頭,一字一字道:「觀音山若是條龍,那便抽了它的龍筋挽發,觀音山若是只虎,那便扒了它的虎皮扎鼓。等我去觀音山,一層石梯一顆人頭,我的劍下是凈土,仙神禁行!」
霸氣,
豪氣沖霄漢!
若是別人說出這番話,王鼎鼎定要上去給他兩耳光,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這番話從秦佑年嘴裡說出來,王鼎鼎深信不疑,原因與他,他們是拜把子兄弟,一輩子兄弟。
許素素,儼然一副夫唱婦隨的模樣。
李陰山,自然誓死追隨,死也要死在少主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