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消逝的光芒 1誰又會記得他

思念,消逝的光芒 1誰又會記得他

墨卿淺從來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樣,她從沒有想過他們的結局會是這樣,更沒有想過他竟然一直都在騙她。

她就像個傻瓜一樣,每時每刻不活在對他的愧疚中。

有那麼一瞬間甚至在想,要不然就答應他吧,畢竟那確確實實是她曾經的願望啊!他為她做了這麼多,就用最後一年的時間,盡她最大的努力,好好償還他,給他想要的一切,即便她不能把心騰空,不能把他裝進來,也要讓他真正快樂。

如果她有幸能夠多活幾年,也未必不能嘗試一下,她本就是一個涼薄的人,有什麼不能夠忘記的呢?

她記得曾經聽冰凡念過一段話——在愛情里,有人離開,有人等待,有人守護,最後的最後,要的不過是一個結局。如果註定了要辜負,那麼這個被辜負的人只能是我,我不能把這種等待作為籌碼,再辜負另外一個等待我的人了。

於她而言,是不是也是這樣呢?她總不能這麼自私不是嗎?

她都已經想好了,等他回來的時候,她就告訴他:「言半月,我想好了,我願意去嘗試,嘗試忘了他,嘗試喜歡你,你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直到現在都無法相信,他騙了她三年,整整三年!

雪又下大了,紛紛揚揚的,就像當年她被綁架那天一樣;就像她被趕出墨家那天一樣;就像她被他拋棄那天一樣。細想來,她所有悲傷痛苦的日子,好像都發生在雪天。

似乎那紛飛的鵝毛大雪能掩下所有的不堪,所以她出生在雪天,而離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這樣的雪天。

在這樣的季節離去,她總疑心上帝會不會不喜?畢竟她是個污穢的人。

墨卿淺在路上失魂落魄地走著,沒有歸依,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哪裡。對她來說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想在這座陌生的,沒有他的城市,淡忘一切,平靜離去。

可後來才發現,這個世界沒有一個地方沒有他的身影,就像現在,就在離她不遠處的高樓上還掛著他的海報,面容精緻,目光高傲,視線里從來都沒有她。

她靜靜地站在雪中,那柔軟、輕盈、紛揚的雪花將她的頭髮都染白了。

她忽然記起很久之前,他曾經對他說的話:「小卿卿,我是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的,可如果我真的……等不到了,你千萬千萬不要再等著我了知道嗎?」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做好了離開她的準備,所以才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又一次丟棄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

她似乎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變成現在這樣,因為他們從來沒有對彼此坦誠相待,她心裡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他也同樣。他們都以為不告訴對方才是最好的選擇,卻不知道,隱瞞與欺騙只會給彼此帶來無止境的傷害。

將夜啊……將夜,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對你?為什麼它對我們就這麼不公平?為什麼不能給我們一個快樂幸福的結局?

墨卿淺又咳了幾口血,染紅了那片地,終於她再沒有了力氣,跌倒在地上。一片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又慢慢化成一攤冰涼的水漬,順著臉頰緩緩滑落,而她已然分不清這究竟是水還是淚。

回首她這一生,所有的苦難始於十三歲時的那場意外,她把它稱之為,意外……又或者更早一點,在她十一歲被接到墨家時,可那時,她遇見了她生命中的光,即便是很艱難痛苦的生活,只要看見他一切都不算什麼。

他是她那段日子裡唯一的慰籍。

可惜她好像生來就不配這樣安穩的日子,也不配讓任何人相陪。她在孤兒院里和雲沛辰相知相伴了整整十年,許下了許許多多的承諾。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過這樣平淡快樂的日子,可他離開了。她等了他一年,每天都在等,就算等不到他的身影,哪怕是一封來信都好啊!可他卻像是徹底從她的世界抽離,整整七年杳無音訊。

後來她遇見了他,那個眼有星辰大海的少年,他就像是一抹暖陽,將她從迷失的黑夜裡拽了出來,讓她忍不住想依靠。

可後來還是一樣的結局,分離,杳無音訊。

就像是秦雅歆說的那樣,幸福與她從不相關。

意識模糊的前夕,墨卿淺好像又看見那棵槐花樹,以及樹下那群正值青春的少年。一串串白中透黃的槐花在清風的輕撫下,紛紛揚揚地落下,遠遠看去像極了紛飛的雪花。

那時他挽著她的肩,鄭重且堅定地說:「十八歲,我一定會娶小卿卿回家!」

她把這當作一句玩笑話,卻又一直在靜靜等待著,等待著他真的會像他所說的一樣,娶她回家,好不容易等來了重逢,卻只有一句「對不起,婚約作廢吧」。她不忍指責他違背了承諾,她現在才知道,原來他一個人默默承受了這麼多。

將夜啊,我們能不能重新來過啊?我一定會好好對你,讓你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我的喜歡,這樣也許你就不會那麼輕易地放開我的手,也許就不會問出那句「到底我是太陽,還是借了他的光」。

將夜啊,我捨不得你啊……

將夜啊,將夜,我愛你啊,真的很愛很愛……

墨卿淺本來以為她會死在那天,死在那個悲涼寂靜的雪夜,可沒想到她被人救了,救她的人是言子喻。

時隔兩年,墨卿淺又回到了雲安,一切似乎都毫無變化,一切都想她所希望的一樣。慕斯舟出來了,與鄭念懷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生活著;慕冰凡也和季尋解除了誤會,過著甜甜蜜蜜的生活:慕冰安和顏澤也終於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這些日子,她總有些恍惚,入夢驚醒,窗外仍是黑乎乎的一片,不見一顆星。

而那夢卻總是相似的……

晴朗無雲,暖陽柔和的一天,那是入春以來的第一個晴天。河邊的垂柳慢慢舒展了腰肢,輕輕拂上水面,猶如一位軟若無骨的美人,期盼著誰能看到她的美。風是它的知音,最懂什麼時候,才能更加突出她不平凡的美,輕輕撫上她的長發,時間為她戴上嫩綠的髮飾,嬌艷動人,卻無人知曉,只有風為其痴迷。

恍然抬眸之際,一個映入她眼中的身影,令她渾身一顫,怔在原地,連呼吸都幾近凝固。一個側影,僅僅是一個側影,就已足夠她辨認出來。

在離她不到兩米遠的地方,他翩然而立,玉樹臨風,像極了她想象中的模樣。只是她卻不敢接近,商店的玻璃櫥窗就像一個無形的屏障一樣,生生隔開了她與他的距離。

淚水剎那間模糊了她的雙眼,透過氤氳的水霧,隔著透明的玻璃,就那樣獃獃地望著他,他的一舉一動如鏡花水月般,朦朧了她的心……

轉身之際,四目相對,她的眼中波光粼粼,可他的眸子卻一片平靜。她傷心至極,低頭呆愣在原地,視線之中,悄然出現一顆巧克力,包裝很美,漆黑的包裝袋,正中間有一顆鮮艷奪目的紅心,一下就映入眼底。

「聽說,巧克力可以讓人的心情變好。」

她慢慢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他含笑盈盈的眼睛,那汪湖水終於……不再沉靜。

可他的眼中沒有她,即便他在看著她。

他把巧克力放在他手裡,轉身翩然離去。或許在那一刻,他已經忘了曾給過一個淚流滿面,痛哭流涕的人一顆巧克力,並且對她說,聽說,巧克力可以讓人的心情變好。

她在背後喚他:「將夜……」

可是他的步伐沒有一瞬的停頓。

墨卿淺找到葉初夏的時候,她正坐在河邊的長椅上,目光安詳地望著遠方。對於墨卿淺的到來,她好像沒有一點驚訝,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你來是為了什麼,但請你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再陪他走一會兒,可以嗎?」那一刻,她淚流滿面,墨卿淺亦然。

命運是這樣的不公,這樣的殘酷,可偏偏他們都無可奈何。

病房裡,葉初夏正靠在高高的枕頭上,望著空無一人的牆壁,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神色認真又孤寂。

聽見了墨卿淺的聲音,她回過神笑了:「你來了。」

墨卿淺點頭,將手中的飯盒輕車熟路地放到了桌子上:「在想什麼呢?」

「在想我離開之後,他該怎麼辦?」葉初夏悶聲道,「每天,我都忍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在乎他?他那麼脆弱的一個人,如果沒了我,以後該怎麼辦呢?」

她突然立起身,直視著墨卿淺的眼睛,哀求道:「你可不可以把他當作一個真正的人看?不要……」

「如果我這樣做。」墨卿淺打斷了葉初夏的話,她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那將夜呢?誰又會記得他?」

葉初夏看著墨卿淺說不出話來。

「就像你不能忘記江漓一樣,我也不能忘記他。這世界上誰都可以忘了他,但我不行。」隨著淚水一起掉落的,是墨卿淺那已經傷痕纍纍的心,一片一片的脫離。

「我知道你和江漓經歷了很多,才走到現在,很不容易。可我和他也是一起經歷了很多很多,我不想……就那麼輕易地放棄。」

「可,你已經有了雲沛辰了,不是嗎?」

墨卿淺沉默了好久,才艱澀地笑了:「可人不能同時辜負兩個人,不是嗎?」

「我真為他感到不值。」葉初夏這樣說。

「那李予初呢?」墨卿淺反問,「你當初追隨他去法國,騙李予初你已經去世時,你又想過他的感受了嗎?」

葉初夏垂頭不語。

「所以你也不要說我,我們本就是一樣的人。」

一樣的自私,一樣的悲哀,一樣的可憐。

可葉初夏比她要幸福,她的少年還陪在她的身邊,可她的少年卻不知將自己藏匿在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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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滿目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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