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消沉
兩天之後。
陳麟在喧嘩中醒來,他推開房門,看見秋嬋和自己的兄弟們將數十人擋在房門外。
這些人一見到他,情緒變得更加激動,都涌了上來,要他給出一個交代。
「你的傷勢這麼重,跑出來做什麼?」秋嬋將陳麟護在身後。
陳麟明白這些人是來興師問罪的,他輕輕推開秋嬋,走到這些人面前,跪下了,「陳麟沒能保護好隨行的兄弟們,辜負了大家的託付與信任,我對不起你們!」
其中一個中年婦人站出來說:「我丈夫隨你一起狩獵,卻永遠留在了荒山中,他可是我這個家的頂樑柱,他還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你道歉又有什麼用,他再也回不來了!」婦人說著說著,哭了出來。
「我明白,是我對不起你們,從今以後,無論你們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哪怕刀山火海,我絕不會推辭!」陳麟向他們承諾。
「我不用你的任何幫助!我只想要我的丈夫回來!」
其他人的情況都與這位婦人相差無幾,所以並沒有接受陳麟的道歉,他們甚至有些瘋狂,將陳麟當成了發泄對象,陳麟已經縫合的幾處傷口再次被撕開!
秋嬋與幾個兄弟立即將陳麟從眾人的包圍中解救出來,但這些人今天是誓不罷休,他們憑藉人數優勢圍住了陳麟等人。
雙方纏鬥之時,韓老在僕人的攙扶下走進院落。
「全都給我住手!!」
這一嗓子讓現場安靜了下來。
對於韓老的到來,陳麟並不意外,多半是來處置他的。
這些人也紛紛要求韓老為他們主持公道,讓陳麟血債血償。
現場的安靜再一次被喧嘩取代。
「夠了!這個人確實罪無可恕,但是你們仔細想想,這些年來,他幫了我們多少,他幫了西山鎮多少?小到劈柴生火,大到剿匪除惡!西山鎮能有今日的安寧,他的功勞不小。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
「都回去吧,老夫和他談談,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韓老對眾人說道。
「可是,我們不能就這麼走了……」很多人都不甘心。
「怎麼,你們連老夫都不放在眼裡了?」韓老忽然眼睛瞪大,怒上心頭。
眾人見此,才極不情願地散去。
「多謝。」陳麟向韓老道謝。
「不必謝我,你隨我進來,其他人在外面等著。」
陳麟跟隨韓老走進屋子。
「等你的傷好了,就帶著你的狩獵隊離開西山鎮吧!」韓老說道。
「為什麼?沒有別的選擇了嗎?我知道我造成的是無法被原諒的後果,但是我會盡最大的能力去彌補,贖罪……」陳麟不肯接受,儘管這似乎是一個很輕的懲罰,但他的心裡非常難受。
「你還不明白嗎?她們不會原諒你的,無論你曾經給過她們什麼幫助,這一次,她們失去的是至親之人!他們不可能原諒你,只有你徹底從她們的生活中消失,徹徹底底地消失,她們才能從悲痛之中走出來!」
陳麟聞言,低下了頭,許久才回應:「我會儘快離開……」
韓老得到了準確的答覆后,便離開了。
當天晚上,陳麟便領著狩獵隊離開了,臨走前見了韓老一面,將自己這些年所存的大、小靈晶全部交到韓老手裡,希望韓老幫他將這些靈晶分發給死者的家屬。
對於西山鎮的人而言,這是一筆不小的資源,哪怕分為四十多份,仍然非常可觀。
韓老看著陳麟的離去,內心也是五味雜陳,但事已至此,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
陳麟在距離西山鎮三十餘里的平原上找了一處地方安營紮寨,此地雖有不少亂石,但枯沙草較為茂密,覆蓋廣,適合圈養短尾獸,可以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距離山林也不過一二十里地,有狩獵的去處,是一個落腳的好地方。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從山中取材,建造了一座木屋,有了遮風避雨之所,才能安心去做其他事情。
在房子旁邊的空地上,陳麟親手立了三座衣冠冢,為他們在狩獵中犧牲的三位兄弟——陸琮、陸琪、武凌雲。
「兄弟,一路走好!」
陳麟、秋嬋以及其他幾人,盈樽飲酒,迎風祭酹。
其實每個人的眼中都有淚光,但是,活得豪爽,走得瀟洒,何須哭哭啼啼。這是他們說過的話。
……
一晃過去了好幾天,陳麟一直悶悶不樂,飲酒度日,不參與狩獵,也不過問其中事由,秋嬋他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多番勸諫下來也毫無效果。
赤煌也明顯感受到了陳麟的異樣,他趁陳麟昏昏欲睡的時候,拿起酒壺嘗了一口酒,沒等他咽下去就忍不住噴了出來。
「好難喝!」赤煌一把抓過旁邊的茶壺給自己灌茶。
陳麟被他弄出來的動靜吵醒了,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睡著。
眼見陳麟又喝了兩口酒,赤煌不解地問:「這東西一點都不好喝,你怎麼還一直喝?」
「小孩子,知道那麼多幹嘛。」陳麟看向赤煌,勉強笑了笑。
赤煌能夠看出這笑容中苦澀,他本不擅長安慰別人,不喜歡跟人講話,但他從心底里覺得,陳麟在他生命中意義非凡,他不希望陳麟就這樣消沉下去。
「這次狩獵,雖然損失慘重,但也是因為突發情況太多,你已經儘力了,這不能怪你,你也不用如此自責。」赤煌這話是發自內心。
但是他完全沒看明白使陳麟消沉的真正原因。
過往之事逐漸在陳麟眼前浮現,從他遭遇不公的對待開始,不屈、反抗,那一份善心,在鬼炎族殘忍狠辣的手段下,變成一根致命的毒刺,摧毀了他本應該風光無限的前途。
然而,命運給陳麟選擇的路卻又不是絕路,在他心灰意冷之時,讓他遇到了西山鎮淳樸的人們。先是剿滅困擾鎮上人民多年的黑匪,贏得大家的信任與尊敬,再真正融入他們的生活,成為西山鎮的一員。
陳麟心中又燃起了新的信念之火:或許此生再難寸進,但他一定要守護好西山鎮。
如今,信念的火焰再一次被澆滅,陳麟悵然若失,漸漸消沉。
對於赤煌真摯的勸慰,他只是苦笑,一邊說自己只是想暫時放鬆一下,一邊接著喝酒。
赤煌忽然奪過陳麟手中的酒壺,一口氣將剩下的酒全部喝光,頓時,他的臉上痛苦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那股衝勁中緩過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勇氣是怎麼來的,彷彿是受到了某種神秘的驅使。
睜開眼睛,卻只見陳麟拿出了腰間的酒葫蘆,赤煌一時沒轍,放下酒壺,對陳麟說:「我們這個團隊不能沒有你,你知道嗎?昨天狩獵的時候,秋嬋姐受了傷,手臂被咬了一口,鮮血淋漓,他們都說,如果你在的話,狩獵一隻黑狼不會這麼驚險。」本來秋嬋已經叮囑過,不准他們將這件事告訴陳麟。
果如赤煌所料,陳麟無論什麼時候,心裡都是最在意秋嬋,聽到秋嬋受傷,陳麟立即跑去看望。
秋嬋趁著這個機會苦勸陳麟,希望他能振作起來。
陳麟看著勉強支撐著整個團隊的秋嬋,看著這些兄弟們,每一個人都是朝夕相處,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即使離開了西山鎮,自己也還有這些兄弟們。
陳麟忽然如夢初醒,擺脫了整天渾渾噩噩的狀態,一覺醒來,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但是秋嬋總感覺陳麟的身上少了些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或許這只是她自己的錯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