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半虛半實
林婉兒目光幽深，無心睡眠，也許是難得的露宿，讓她想起了不少過去的記憶。
她如今過得很好，有了家庭，疼愛自己的父母，可愛的孩子，回想起過去，恍然如夢。
「走遠些吧。」林婉兒掀開篷布，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自言自語道。
她邁著慢悠悠的步子，不知不覺走到了河邊，碰到了意外之人。
「夫子？」林婉兒眉頭一挑，略顯意外。
「林姑娘？」方雲霄也是，微微詫異的看著林婉兒。
顯然，兩個人都沒有預料到，散步還能散到一起來。
林婉兒眉眼彎彎，含著笑意，看著她的笑顏，方雲霄語氣也軟了下來，沒了之前的冷漠。
「林姑娘睡不著？」
「是啊。」
「那便一同走走吧。」方雲霄淺笑，眉眼褪去冷漠，顯得格外溫軟。
「好。」
林婉兒爽快答應，正好自己一人也無聊，白日人多眼雜，還得避諱些，夜深人靜，倒是難得的輕鬆時光。
他們二人慢悠悠的靠在河邊走，月光之下，河面波光粼粼，十分曼妙。
「夫子今日駕車多時，不累嗎？怎麼還有閒情逸緻，來這河邊散步？」
二人同行走了一會，林婉兒便耐不住無聊，主動打破了沉默。
方雲霄眼中微芒一閃，神色似有掙扎，天色暗沉，林婉兒並沒有看清楚這其中的變化。
「離家多日，有些擔憂家母罷了。」他看似若無其事的說道。
林婉兒停下了腳步，定定的看著他，「那想必夫子一定內心煎熬，不知有何難處？」
她一眼窺破了那份鎮定，若是真的不在意，也不會失眠散步了。
「夫子既然如此擔心，為何不回去？」林婉兒直白的發問，讓方雲霄猝不及防，可仔細品味，好像又是理所應當。
她一向直來直往，不喜拐彎抹角，世間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太多了，林婉兒的真誠，實屬難得。
「聽聞夫子是京城人士？你娘應該也在京城，擔憂她，為何千里迢迢來到這個小地方？」
林婉兒轉身，正對方雲霄，微微側頭，頗為專註的看著他，那眼神之中的疑惑不加掩飾，讓方雲霄從內心深處生出一股隱秘的心虛來。
他聲音堵在喉嚨裡面，半晌才開口，「我出生世家貴族。」
並未直言自己出生皇室，旁人以為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可實際上，根本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想到這裡，眸色愈深。
林婉兒不會喜歡那個地方的，她應該自由自在活在這方天地之間，不應該被困在那陰暗的皇宮之中。
所以方雲霄下意識隱瞞了自己的出身，不願讓林婉兒所知自己的真實身份，更不會讓她起離開的念頭。
「我身為男子，威脅到了家主的地位，娘親是我的軟肋……」他寥寥幾語，道出自己的無奈。
有些話他沒有直說，而是點到即止，林婉兒是個聰明人，自能體會這些辛酸。
她抿起唇，眼波流轉之間透出心疼之意，「我貿然追問，冒犯了夫子。」
方雲霄擺擺手，示意無事。
他表現得越是淡然，林婉兒越是心疼的無以復加，方雲霄說的隨意，可看周身氣度，必定是顯赫世家，被逼到如今這模樣，留在一個鄉村當個夫子，相比內心也是經過了掙扎的煎熬。
「你明明才華橫溢，卻……」卻要留在這個地方，白白荒廢了自己的一身能力，林婉兒幾乎不忍說下去，垂下眼眸。
方雲霄見狀反倒是無措起來，下意識的伸出手，想安撫她，可又想起了男女之大防，那隻手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我在村裡也過的很好。」方雲霄乾巴巴的開口安慰，他並不擅長寬慰的話，此時的他顯得有那麼一絲笨拙。
「村子裡面的人大多單純，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勾心鬥角少了許多。」方雲霄似乎害怕林婉兒不相信自己的話，試探性的補了幾句。
如果往日認識方雲霄的人，看見這一幕，怕是眼珠子都要嚇掉了，何曾見過他如此認真的解釋？
林婉兒看出了那絲笨拙，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揚。
「夫子，夜深露重，早些回去吧，免得受寒。」她體貼說道，防止方雲霄繼續尷尬下去。
對方似乎悄無聲息的鬆了口氣，點了點頭。
林婉兒在暗中偷笑，步子彷彿都輕盈了起來，「夫子？」後頭並沒有腳步聲傳來。
方雲霄停滯不前，林婉兒還感覺奇怪，回頭看了一眼，月色朦朧，不知為何，她覺得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十分複雜的心情，莫名令人覺得沉重。
「無事，回去吧。」方雲霄搖了搖頭，掩去神色，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冥冥之中，林婉兒彷彿意識到了對方可能還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所以表情才會如此難以言喻。
他們二人一同原路返回，心境早已經有了變化，心思各異，但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嗯？」趙沐平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還以為是睡懵了，出現了什麼幻覺？
「娘親怎麼會和夫子一起回來？」他在心裡嘀咕，鬼使神差的想到，夫子和娘親在一起的氛圍，似乎無人可以插足。
往日那些嘴碎的村婦，沒少編排方雲霄和林婉兒，她們胡亂猜測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避諱過孩子，趙沐平偶然也會聽見幾句風言風語，不過從未放在心上。
「夫子早日休息，明天還要趕路，辛苦你了。」
「無礙，你也是。」
方雲霄和林婉兒各自進了帳篷，無人注意到角落裡頭的趙沐平，不過他可是把二人之間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簡單兩句告別，不失溫馨，趙沐平年少，只覺得夫子與娘親之間的氛圍和諧，和爹爹與娘親相處，完全不一樣。
趙沐平想到這裡，神色黯然下來，夫子雖好，可爹爹還是不一樣的。
爹爹雖然只見了幾面，可骨子裡面帶著股親近，他說不清緣由。
「若是爹爹可以和娘親在一起就好了。」情不自禁呢喃出聲，趙沐平滿懷期待的想著，那自己便於其他人好無差別，也可以像村子裡頭的小虎二丫一般，吹噓起自己的爹爹了。
冷風一吹，凍得他身子直發抖，趙沐平甩了甩腦袋，似乎甩去腦海裡頭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還是趕緊進去睡覺吧。」邊說著，邊進了帳篷。
林婉兒和方雲霄都不知曉，還有這一番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