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雲際會 第十一章 江湖第一劍,大唐第一刀
「天刀門古滿,不知高人在此,冒犯!」門外中間的男人抱拳行江湖之禮,向屋內喊道。
柴榮不知此人是如何知道高人在此,若是隔牆便感受到了這一番功力,恐怕他的實力也極為恐怖。
此人便是天刀門大弟子古滿,實力確實不可小覷。不過他也並非感覺到功力從屋裡流出,他只是覺得在這樣一個荒野酒店,在黑漆漆的屋裡從容自若地喝酒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你便是夏侯中的徒弟古滿?」頡跌博平靜地問道。
「晚輩古滿,處置門內之事,見諒。」古滿說話極快,不知是趕時間還是向來如此。
「柳葉刀,何時成了天刀門內之事?」頡跌博反問,不過頡跌博反問之勢,便如同確實要作一個疑問的語氣,讓人聽不出絲毫反諷之意。
「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前輩?」古滿問道。
「老夫是什麼人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的解釋,並不足以讓你在老夫眼下拿走一個人。」頡跌博道。
「得罪了!」古滿一聲疾呼,把右手伸入門內,一把反手扣住了青衣女子的左腕,青衣女子「啊」的一聲驚呼,漲紅了臉也無法擺脫。
電光火石間,簡直要把手腕抓透的抓力卻又突然消失了,一把玲瓏剔透的長劍已經橫在了眼前,直直地刺向了古滿的胸口。
此劍正是聶遠刺來,他不想傷到古滿性命,這一劍只以逼開古滿為目的。因此即使是聶遠出其不意,古滿鬆手後撤數步,堪堪來得及拔刀擋下了這一劍。
聶遠站在窄窄的酒店門口,右手握著冷冷的青霜。
「青霜劍,鬼谷派。」古滿驚訝道。
就在這時,頡跌博已經從屋裡走了出來,站在聶遠身旁。
「天南地北,柳葉婆娑。若要再見柳葉刀,五日後潞州城中,讓夏侯中親至。」頡跌博道。
「望前輩守諾。」古滿一說出來,便覺有些不妥,自己言下之意,彷彿已經答應自己師父一定會去,只是說完不好反悔,只好強作鎮定,招呼兩個師弟跟自己回去。
「師兄為什麼就這麼回去?」左邊的天刀門門人小聲問道。
「今日有高人在此,占不到便宜。」古滿憤憤說道。
三人身後,頡跌博和聶遠已經轉身返回了屋內。
屋內,青衣女子猶在滴血。
「柳葉刀,許多年不曾見過了……」頡跌博道。
青衣姑娘面容清麗而憔悴,額上掛著一雙柳葉淺眉,身材也如柳枝般婀娜消瘦,彷彿隨風便倒,她此時身受刀傷,面色痛苦。
「多謝前輩相救。」青衣女子腰間的一條綢帶上滲出著片片血花,但她仍鬆開傷口,雙手抱拳行禮。
話沒說完,頡跌博已經快速趨前,點了她身上幾處穴道,封住血脈,柴嫣又取布條包紮,權且止住了青衣女子的傷勢。
「老夫雖對天下江湖中事都有耳聞,但隱居日久,所知不詳,只記得柳葉刀一門已經衰落數年了。」頡跌博說道。
「前輩,柳葉刀……」那青衣姑娘說到此處,眼中含淚,欲言又止。她腰間那柄刀,便如一片柳葉般細長,她自己由上而下,也似一片柳葉般嬌嫩。
「姑娘別怕,柳葉刀……到底怎麼了?」柴嫣問道。
青衣女子輕拭淚痕,對頡跌博四人道:「小女子名叫柳青,便是柳葉刀最後一個門人。」
柴榮三人聽后,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安慰柳青。頡跌博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不久之後,頡跌博、聶遠、柴榮、柴嫣,以及柳葉刀最後的門人柳青,已經在離空酒店幾裡外的地方了。
天色很黑,槐樹林很靜。
「柳葉刀如何覆滅?」頡跌博問柳懷道。「柳子騫,是你父親吧。」
「沒錯。」一聲輕嘆,柳青開始緩緩講述。
「柳葉刀近年來,高手凋零。我父親作為柳葉刀掌門,也獨木難支,弟子愈來愈少……亂世如麻,許多門徒只是想學一點武藝防身,更有許多學武投軍甚至落草者,因此門人逃離山門之事,屢禁不止……」
「令父……」柴榮不忍心多問。
「雖然師門每況日下,但家嚴仍為柳葉刀不遺餘力,希望重振師門……」
「令父之志,讓在下十分欽佩。」柴榮由衷說道。
「多謝公子……家父為重振柳葉刀鞠躬盡瘁,直到有一天,天刀門派人請家父會面……會面欲要商談之事,竟是要柳葉刀併到天刀門門內……」
「此事在下也有所耳聞,夏侯中為壯大天刀門,廣集天下刀法武功收為己用,確是合併了數個門派。」柴榮道。
「陌刀一派,年前也已不存。」聶遠也道。
柳葉刀細長輕巧,迅捷如電,刀勢飄忽不定,快招不斷,特別在狹窄之地,短兵相接,更是優勢盡顯。
陌刀長柄長刃,刀寒質重,百姓中常傳聞當年大唐帝國在時安史之亂的平叛之景:「陌刀森森,金甲粼粼,當陌刀者,人馬俱碎。」
陌刀大將李嗣業,更是以一把陌刀殺出一世威名,西征阿拉伯戰於怛羅斯,內戰安史叛軍於中原之地,所到之處,衝鋒陷陣,無不殺得衣甲平過,血如泉涌。
李嗣業在世之時,整個大唐下到綠林草寇、江湖遊俠,上至朝廷武將、各地節度,無不拜服。
而他這一支精銳陌刀軍在殘唐之後逐漸縮減、殘破,此時後唐朝廷陌刀軍早已名存實亡。
李嗣業陌刀術法,反倒是唐亡之時一眾流入江湖的殘軍所傳,這批殘軍,便是最早的陌刀派,只是陌刀派並未長久,創立不久即衰。
陌刀與柳葉刀兩種截然不同的刀路,若是果真天刀門意圖一併併入天刀門刀法,夏侯中之江湖野心,著實恐怖。
柴榮想到外有寒鴉毒計不斷,內有夏侯中野心勃勃,實在頭痛。
「柳葉刀雖然衰敗,但父親也絕不願自毀師門、併入天刀門以求自保,所以對夏侯中斷然拒絕。自此次會面以後,柳葉刀衰落更甚,江湖上柳葉刀弟子竟有許多離奇失蹤或是被殺,父親無力挽回,長病不起……」
「天刀門竟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嗎?」柴榮道。
「江湖上也多有傳聞,可是此事蹊蹺,我們毫無證據……也有人說是寒鴉所為,總之,父親死後,柳葉刀門庭散落……」
「天刀門若果有此為,著實為江湖所不齒。」柴榮道,「只是天刀門何必要對姑娘窮追不捨、斬盡殺絕?」
「柳葉刀這代徒弟中並無好手,因此天刀門一定是想取走我父親的《柳葉刀法》,這才能研習我們柳葉刀一門的刀法。」
「《柳葉刀法》在何處,在下不便相詢,不知姑娘此後如何打算?」柴榮問。
「我想在武林群雄之前披露天刀門為禍武林的罪行,只是人微言輕……」
「柳青,你且隨我們前往潞州,屆時自有結果。」頡跌博道。
「多謝前輩和幾位少俠相助,柳青感激不盡!」柳青說著,竟然直接在眾人面前,以跪拜之禮相謝,柴榮急忙將她扶起。
眾人歸途路上,一路無話,趕路途中第二日,頡跌博找到數位五行派弟子,令其報告掌門,說頡跌博已至,望聚天下英雄於潞州商議要事。
幾十裡外,一片密林之中,烈日如火,土地乾裂。
一個身穿黑衣長袍、頭戴斗笠的男人正背靠著一顆樹皮四分五裂的樹榦,靜靜地坐在地上。他低著頭,髒亂的頭髮在耳際垂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他正是半年之前決然離開寒鴉,飲雪樓上劍法排名江湖第一的黑袍劍客。
正午的烈日毫無遮掩地打在灼燒著的大地上,一陣雲飄來,暫時擋住了紅如鮮血的那輪烈陽。
空氣無比悶熱和壓抑,好似一根根尖刺輕輕扎著男人裸露出的皮膚。鳥兒都停止了鳴叫,甚至連烏鴉都遠遠地避開。
「叮」「叮」……
輕輕的脆響輕輕地打破了凝重而沉悶的空氣,一襲白衣背著烈日,輕輕地向坐在地上的男人緩步走來。
男人慢慢抬起了頭,那陣雲剛剛好飄過,陽光從女人的兩邊發過來,遠遠地讓人看不清她的臉。
日光刺到他的眼裡,他突然一陣眩暈,感到天旋地轉,液體浸漬在眼中,不知是汗還是血。
男人並不用看到她的臉,也不想看到她的臉,他只要看到這一襲白衣,聽到幾聲輕輕的髮釵脆響,便知道面前走來的是誰。
「我在那間酒店,聽說你被追殺了。」白衣女子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她的聲音依然平靜空靈,就像她的人一樣,站在這個紛擾的世上,如同與世隔絕一般清澈。
這是一種神奇的感覺,讓人一瞬間跳出了眼下的環境,不論是眼下灼熱的林中,或是那間黑暗的酒店。
她的聲音讓人看不見一切,感受不到一切,彷彿世上只剩下她一個人,而她在和自己說話。
「嗯……你聽說的沒錯。」黑袍男人冷冷地說話,毫無感情。
「是誰在追殺你?」白衣女子問。
「組織。」
「組織?組織為什麼追殺你?」
「因為我是一個叛徒。」
「你背叛了組織?」
「嗯。」
「為什麼」
「因為我厭倦了。」
「你厭倦了什麼?」
「厭倦組織里的生活。」
「可是你在組織里很久,也殺過很多人。」
「嗯……我殺過很多人,可是我厭倦了。」
「為什麼厭倦?」
「因為你。」男人說出這句話,自己也是一驚,不知道為什麼說出了這句話來。
他抬頭看了看同樣迷惑的白衣女人,又低下了頭。
「因為我?」女人冷笑,緊緊地盯著男人的眼睛。
「也許是因為你,也許是因為別人。」男人避開女人的眼睛,看向一邊的密林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我活到今天,就是為了殺死你。」
「嗯,我知道。」男人不想辯解。
白衣女人緩緩地回過了身,黑袍男人低著頭,只聽見髮釵的響聲愈來愈遠。
「為什麼不動手?」男人突然大聲問道,「我的傷很重,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一定會殺你。」白衣女人輕輕地停下,不回頭地對黑袍男人道,「但不能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