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我怕他毒死你
幽州城中,某個青石小巷裡。
顏皎月撐著下巴蹲坐在一戶人家的門口,旁邊還坐著個兩手抓著十幾串糖葫蘆的小男孩,而她自己手裡也拿著一串晃來晃去的。
她已經在這裡坐了快大半個時辰了。
旁邊的小男孩也將一棒子糖葫蘆,吃得就剩下他手裡那點了。也不知道以後他要是牙不好,會不會後悔今日沒少吃點。
「姐姐,你不回家嗎?」
糖葫蘆吃得多了,小男孩忍不住打了個飽嗝,打出來的嗝他都覺得甜絲絲的,看顏皎月的眼神都還冒閃花。
他覺得,她對這個姐姐買的糖葫蘆一見鍾情了。
顏皎月手裡晃著他的一見鍾情,瞥了他一眼,半響才「嗯」了一聲,回道:「不回。」
「那我要回了哦。」吃飽喝足了,小男孩不想陪她在這兒傻坐了,舔了舔被糖色糊得紅彤彤的小口,站起身將她手裡那串糖葫蘆拿了回來后,高高興興的推門回家了。
沒錯,身後這座小院子就是這小男孩的家。
他幫了顏皎月後,所以顏皎月好心送他回家來了。
不過他們西南這邊的人,好像都不怎麼好客,跟當初那兩個同路大哥一樣,哪怕她在小男孩家門口閑坐了大半個時辰了,那小男孩也絲毫沒有邀請她進去坐一坐的意思。
白瞎了她給他買那麼多糖葫蘆了。
顏皎月挺失望的長嘆了一聲,看天色也不早了,起身拍了拍屁股,正打算離開去找今晚住的地方時,身後的木門『嘎吱』一聲,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顏皎月聽到聲音回頭望去,剛好與開門的人目光相對。
開門的人不是小男孩,而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耄耋老者,穿著長衫青褂,白頭白須,背脊挺得直直的,面容還算慈祥,看著與鄰家老爺爺一般無二,就是眼神太過犀利了一點。
他拉開門,看到傻站在他家門口的顏皎月,神色諱莫如深,轉而有些複雜地盯著她瞅了好一會兒,竟開口誇了一句:「好俊的小姑娘。」
俊?
說的是她嗎?
確定這個字說的是她嗎?
自毀容以來,顏皎月頭一次聽到有人說她俊,一時間有點不敢相信,還以為聽錯了,下意識的就去看周圍。
嗯,很好,周圍除了站在門口的老人和她,就只有不遠處的一條大黃狗了。不過那大黃狗不好看,毛都一綹一綹的,看著可丑了,跟『俊』這個字應該是不搭邊的,那應該說的就是她了。
認真思考了片刻后,顏皎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臉上的疤痕還在,還是那樣的硌手。
所以,這老人是眼神不好,還是審美有異常,還是在諷刺她嗎?
顏皎月小臉沉了沉,心情更不好了,但看在對方是個老人的份上,還是要尊下老的,只能道:「老人家不必嘲諷,擋了你家的門,我離開就是。」
「你哪些眼睛看到老夫在嘲諷你了?」老人陰沉沉的盯著她,顯然對她的自行補腦出來的結果很是不滿,但還是語氣柔和了幾分道:「看在你給我孫子買了那麼多糖葫蘆,導致他一直掉不下來的門牙終於掉了的份上,進來陪我們爺孫吃個便飯吧!」
語罷,也不管顏皎月會不會進來,自己轉身就走。
只留下大敞的門。
「……」顏皎月。
看著敞開的門,顏皎月抿唇猶豫了下,撇了眼不遠處的大黃狗一眼,才跟著走了進去。
小院是那種很尋常不過,很隨處可見的簡陋農家小院,不過院中東西都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的。顏皎月一進來,就看到方才的小男孩頭頂著兩本書跪在檐下,見她進來了還朝他咧個嘴,剛好展現了下他露風的牙床。
還真掉了。
「跪好,身歪一下,加半個時辰。」老人嚴肅的聲音傳來。
小男孩一聽加半個時辰,嚇得趕緊穩住要歪的身子,一本正經的目視著前方,眼睛也沒敢再東張西望。
但顏皎月卻看出了他剛剛咧嘴笑時,眼神分明流露出了幾個大字,似乎是在給她說:姐姐看,我義不義氣。
嗯,是挺義氣。
顏皎月明白自己能進來,應該是他給屋裡的老頭說了什麼,要不然他們都在門口蹲了那麼久了,老頭搭理都沒搭理她,怎麼會在她要走的時候請她進來了。
「自己進屋先坐著,老夫去炒個菜招待你。」老者撩了撩衣袖,自顧說完,便朝著拐角一間小屋走去。
那應該是他們的廚房吧!
顏皎月想著,人已經進了小男孩跪著旁邊的屋裡。
這屋裡和屋外一樣簡陋,裡面的擺設也是一目了然,秉持著『客人』要有『客人』的樣,顏皎月不好四處張望,進去后坐在一條長板凳上便沒動。
屋門口,小男孩聽到廚房裡的炒菜聲傳來,才敢伸著長長的脖子,趴在門檻那兒小聲道:「姐姐,一會兒老頭炒的菜,你可千萬別吃。」
顏皎月一愣,不解問道:「為何?」
難道很難吃?
小男孩像是看出她的猜測,搖頭道:「他炒的東西都很好吃,但我怕他毒死你。」
「毒死我?為什麼要毒死我?」越說顏皎月越懵,她其實死賴……呸,不對,她對送這小弟弟回家的目的,其實單純得很,就是街道上那些客棧都拒絕她入住,她就是想借個宿而且嘛。
而且她都還沒開口,不至於毒死她吧?
「姐姐,你不信嗎?」小男孩頂著兩本書,在門檻上撐著下巴,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望著她。
「我信啊。」顏皎月起身蹲到他面上,百無聊賴的伸手拿過他頭頂的書,起身回到長板凳上,才道:「不過你爺爺想毒死我,也得給我個想毒死我的理由,要不是我死不瞑目,化作厲鬼可是會纏上你們的。」
說完,她翻著眼皮,朝他扮了個弔死鬼的鬼臉。
小男孩一愣,沒被逗笑,反而漸漸收起了臉上的嬉皮笑臉:「你這個人真奇怪。」
要是別人聽到他的話,不管信不信,臉上都會露出別樣的情緒的,可她,連神色的波瀾都沒有變動絲毫。
由此可見,她不是心大沒有防備,不懂防人之心,那就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