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9章 自取其辱
「敢問宣平侯,阿姊可在?」
尚冠里,宣平侯張敖府邸,在午後不久,迎來了兩位『常客』。
說這二人是常客,卻也不是來找張敖,而是來找張敖的妻子:魯元公主劉樂。
與後世幾近非人的繁雜禮法所不同,此時的漢室,還並沒有太過嚴格的禮法禮數,以及『男女有別』的說法。
放在尋常百姓家,別說同男子同門遊玩,乃至私下相會了,即便是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說法,此時都是影子都還沒出現。
民風如此開放,皇室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女子嫁人不會客』的規矩了。
即便是劉氏宗親公主外嫁,實際上也能隨心所欲的會見外客,以及出門遊玩。
作為漢室第一位公主,尤其還是太祖高皇帝劉邦的長公主,魯元公主劉樂,自然也不例外。
對於這兩個男子特地登門,來拜會自己的妻子,宣平侯張敖也沒有絲毫不快。
原因無他:來的不是外人,正是妻子劉樂的兩位母家堂兄弟:呂台、呂產二人。
「洨侯、酈侯請。」
「公主正於側堂,功侯二位大駕……」
和眉善目的打聲招呼,張敖便招呼下人,引呂台、呂產二人前去。
見此,呂台、呂產兄弟二人也是不多客氣,只淡笑著一拱手。
「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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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糧?」
片刻之後,宣平侯府側客堂,聽著呂台眉飛色舞的描述,劉樂不由眉頭稍一皺。
「先舅周呂令武侯,可是留下不少金餅、銅錢與二位兄長?」
「今舅父大人亡故不過三歲,二位兄長竟已窘迫至此,欲行商賈賤業以牟利?」
聽劉樂話語間,絲毫不給自己留體面,呂台呵笑著的面色陡然一滯,旋即向身側的保底呂產使了個眼色。
見此,會意過來的呂產不由尷尬的嘿笑一聲,面帶阿諛的上前些,對劉樂稍一拜。
「公主此言,重了些……」
「吾兄弟二人,本就賴封國租稅所收之糧為生,今秋收已畢,若不見封國租稅之糧貨之,何來錢財安居長安?」
說著,呂產不由又一笑,悄然將話頭一轉。
「此時,秋收方過,糧價尚不盛,吾兄弟二人之意,欲暫存封國租稅之糧至明歲春,復謀貨糧事。」
「然欲存糧,便需建倉;即建倉,何不順手多買些糧同存,以待明歲開春?」
聽聞呂產這一番牽強附會的解釋,劉樂面色依舊稍待冷意,不冷不淡道:「二位兄長直言便是。」
「此來,需本宮如何相助?」
在劉樂看來,無論呂產說得再怎麼天花亂墜,這兄弟二人正盤算著的,也依舊是糧食買賣。
且先不提劉樂『魯元公主』『宣平侯妻』的身份,光是一個『劉』姓,就讓劉樂對著兄弟二人的所為感到不齒。
——好歹是當朝太后的子侄、當今天子的母家親戚,居然跑去跟低賤商賈為伍,這不是自損貴族體面是什麼?
至於二人此來,劉樂估摸著,估計是有什麼不好直接向太后開口的事,想求自己代二人向太后求情。
想到這裡,劉樂本就不算太愉快的面色,立時便又冷了些。
呂台年紀稍長一些,見劉樂這幅生人勿進的面色,臉上頓時就有些掛不住了,萌生出了些許去意。
倒是呂產,似是完全沒看見劉樂冷若冰霜的面色般,嘿笑著擺了擺手。
「公主這說的什麼話?」
「吾兄弟二人,莫非求助,便不登公主之門了?」
說著,呂產不由神秘一笑。
「吾等此來,乃欲同公主共謀賈糧之利……」
一聽這話,劉樂便煩躁的搖了搖頭:「兄長莫再言!」
「本宮貴為太后親女,今又為宣平侯妻,實做不來如此自損臉面之事!」
略帶戾氣的回絕了呂產的『好意』,劉樂便向一旁的寺人招招手。
「去,取金五百。」
待寺人領命離去,劉樂便悄然起身,對呂台兄弟二人下了逐客令。
「本宮已嫁為人妻,實無多錢、金,此金五百,便當本宮贈與二位兄長,以謝故舅父周呂令武侯往日之恩。」
言罷,劉樂盈盈一躬身,便徑直向後院走去,獨留呂台、呂產兄弟二人,對著身後木箱內的五百塊金餅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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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橫城門北出長安,踏上前往長陵邑的大道,望著身後的四十八位內史衙役,陽毅不由戲謔一笑。
「好人都讓你王陵做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在陽毅看來,這件事,根本就沒有王陵所考慮的那麼複雜。
這可是漢初!
農為國本,賈為蛀蟲的漢初!
要想懲治一戶商賈,根本就不需要罪名;光是內史屬衙擺著的『商籍』,以及上面白紙黑字記載的『長陵田氏』一項,就足夠了。
『商人』的身份,就是長陵田氏的原罪!
就更別提長陵田氏做下的好事,以及片刻之後,陽毅即將在田府搜出來的『罪狀』了。
至於王陵的顧慮,與其說是調兵五十人以上需要詔書、虎符,否則屬於謀逆,倒不如說,是王陵擔心朝堂政治格局,會因為此事再次動蕩。
但腦海中幾乎完整保存著的一本《史記》,卻讓陽毅對未來的朝堂大勢,時刻保持著先見之明。
——沒有長陵田氏的事,朝堂就會不動蕩了?
笑話!
最多再過一個月,戚夫人那篇聞名遐邇,震驚古今中外的《舂歌》,可就要傳遍長安的大街小巷了!
剛剛誕生不足兩個月的皇長子,如今更是已經被呂氏外戚『去母存子』,又被天子劉盈賜名為『恭』,送到長樂宮養著去了。
比起暗殺皇長子生母,以及即將發生的虐戚夫人為人彘、毒殺趙王劉如意,長陵田氏一事,頂多就是一段小插曲。
而劉恭痛喪生母、戚夫人母子即將命喪長安這兩件事,已然是讓天子劉盈威嚴掃地。
要是再接連發生長安糧價鼎沸、民食不果腹,易子相食的慘劇,那劉盈,只怕真的要像歷史上那般,醉生夢死到七年後了。
「可千萬別怪我心狠手辣啊……」
望著數裡外,已隱約出現輪廓的長陵邑,陽毅不由緩緩發出一聲冷笑。
「實在是你們犯蠢的時間點,很難讓人忍住不下手……」
「長陵田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