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過世

從上山到下山需要一個小時的路程，山上的雨下的急又快，現在下山只會輪成落湯雞，他們也看出陳爸的身體不太好了，再生氣也要顧及對方的命，所以還是讓他進來避避雨吧。

他們坐在大廳里休息，母親和陳筠茹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好奇的四處張望著。

陳爸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亭駿熟門熟路的給大家倒水喝。

「若風。」習若風從樓梯上下來抱著大侄子，看著陳爸他們進來了也絲毫不驚訝。她知道哥哥嫂子再生氣也不會不顧及別人感受的。

陳亭駿走過去抱過大侄子和習若風走過來。

陳爸一看到她立刻硬生生的推了自己一下，讓自己離開輪椅，摔在地上。

「老陳！」

「爸！」

母親和陳筠茹跑過來想扶起他時被制止了，陳爸跪在習若風的面前艱難的開口，「若風…原，原諒我…對…對不起，對不…起…」

習若風看著陳爸這樣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指著陳爸說，「我當初也是這麼跪下求您的，可最後呢？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有了。她還那麼小，她有什麼錯？您現在跪在我面前讓我原諒你，可您覺得我能原諒您嗎？」

母親和陳筠茹將他扶起來，重新坐回輪椅上。他也哭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哭的很傷心，可他因為生病說不利索話只能失聲痛哭來表達自己的情緒。

「叔叔，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我不能原諒您。」習若風很抱歉的說道，說完還看了看陳亭駿。

陳亭駿看著陳爸，心裡五味雜陳。

習若軒走過來看著陳爸說，「陳先生，你可以來我們家做客，但別指望我們會原諒你。」

這是他們最後的退步。陳爸知道他們不可能原諒自己了，索性也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嘩啦啦！」雨突然下了，天也陰暗了下來。雨下的很大很急，陳爸看著雨心裡久久不能平息。

習若風坐在和他同一平面處抱著大侄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其餘人看著她倆背影都不敢去打擾。

「吃飯吧。」習若軒從廚房裡出來淡淡的說了一句就回去了。

周敏走過去抱過大侄子，母親和陳筠茹幫忙端菜，陳亭駿去擺碗筷。

陳爸手裡一直握著一塊手絹，他想收起來時沒拿住將手絹掉到了地上。

習若風看到大家都在忙，她不好插手，手絹掉在地上她先看了看陳亭駿，發現後者並沒有關注到這件事，又猶豫了一會，走過去幫他撿起來。

聚在後方的所有人看著她走向陳爸時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手絹髒了，先用我的吧。」撿起來的時候習若風看到了他手絹里的血絲，有些於心不忍，將她的手絹掏出來遞給他。

「好。」陳爸抬頭看著她點點頭收下了。

陳爸沉默了一會抬頭看著習若風說道，「亭駿…離婚了…」說完這話他又要喘很久，習若風知道陳爸用盡了力氣來告訴自己這件事，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該吃飯了。」習若風說著將他推到桌子前，然後在他身邊坐下了。

陳亭駿給大家倒上了飲料，給陳爸倒了熱的白開水，剛坐在習若風的身邊，習若風就舉起飲料對著陳爸說，「爸，若風敬您一杯。」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陳爸也愣住了。

「爸，你要注意身體，好好休息，不要太累。」她的下一句母親，陳筠茹和陳亭駿明白了。看來她是知道陳爸的病情了。

但習若軒和周敏不清楚，他們可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見妹妹這麼說，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先低頭吃飯。

「好好好。」不管如何陳爸還是很開心，習若風叫他爸爸了。

陳爸吃飯需要人喂，他現在很虛弱根本拿不起筷子，她看著若風心不在焉的吃著菜，以為她是夠不到，便用了最大的力氣夾起了一塊青菜放在她碗里。

「多…多吃點…」陳爸難得有了笑容了。

習若風點點頭。

母親看著這一幕眼眶紅了，她努力忍住眼淚給陳爸喂飯，今天的陳爸心情似乎很好，吃了一碗米飯，喝了幾口湯。

吃完飯後習若軒，陳亭駿和陳筠茹一起收拾桌子。母親坐在旁邊喝水，周敏抱著大侄子坐在一邊。陳爸和習若風坐在屋檐下看雨。

「我小時候最喜歡看雨了，我也最喜歡雨後空氣里的那股清香。」習若風開口道。

陳爸點點頭，他說話不利索，就很少開口了。

「爸，您不要再有什麼負擔，過去的事都讓它過去吧，我會向前看的，我會跟亭駿好好過日子，一起好好孝順母親，照顧好妹妹的。」習若風扭頭看著他說道。

這是他最大的牽挂。他的老婆，女兒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牽挂。聽她這麼說了陳爸滿意的點點頭，心裡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放下了。

雨慢慢的不下了，雨過天晴后，遠處的天空上出現了彩虹。陳筠茹高興的指著彩虹道，「快看！是彩虹！」

習若風推著陳爸去看彩虹，眾人跟在身後。

風雨過後總會遇見彩虹的。

他們經歷了這麼多也終於迎來美好的人生。

陳亭駿的手緊緊的握著習若風的手。

他們走後，習若軒和周敏的臉色不太好的問她，「你怎麼突然管他叫爸？你是原諒他了？」

習若風搖搖頭，將那塊手絹拿出來，打開，遞給他們，「陳爸身體不行了。」

習若軒和周敏看到手帕上的血絲後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不想他到最後都還在糾結這件事，我想他沒有負擔的離開。」她頓了頓又道，「只有活著的人才無法一切。」

陳爸回去後身體狀況急劇下降，基本不能進食只能靠呼吸機勉強維持呼吸。

母親看他很難受的樣子，又不敢在他面前哭，只能躲在廁所里偷偷的哭，陳亭駿和陳筠茹不分晝夜的陪著父親和母親，想讓父親走時沒有牽挂。

陳爸現在說不出來話，只能在母親手心裡寫字。他這幾天一直在寫個什麼字，但母親沒猜出來，急的陳爸手哆嗦，他一著急身上的儀器就不斷的報警。

「爸，爸，別著急。你再寫一遍。」陳亭駿坐過去，陳爸耐著性子在他的手裡慢慢的寫著。因為看不見有時候筆畫連不起來，但陳亭駿還是猜到了，「若風。您想見若風是嗎？」

陳爸艱難的點點頭，眼角有淚滑落。

陳亭駿趕緊出去給習若風打電話。

「怎麼了，亭駿？」習若風以為他是要和自己說會在這裡呆很久才能回去。

「若風，我爸想見你…」陳亭駿說完那邊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聲音，隨後電話就被掛斷了。

陳亭駿再打過去的時候對方關機了。

哎！終究是不能原諒他。

「怎麼樣了？」見陳亭駿遲遲沒進來，母親和陳筠茹趕緊出來看看。

陳亭駿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能搖搖頭。

「哎！」母親嘆了口氣，眼淚止不住的流。

可她們也都知道習若風他們家不接受他的道歉也是正常的，畢竟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怎麼跟爸說？」陳筠茹有些擔心父親知道會不開心。

「告訴他，若風家裡有事來不了。」

陳爸聽后還是很難受，不住的流眼淚，但嘴上有呼吸機他哭不出聲音來。

很快天暗下來了，不知為何今夜陳爸睡不著覺，他有種預感若風會來，再來的路上了，他要等他的兒媳婦來。

果然，清晨五點，習若風在風塵僕僕的趕到。「亭駿。」習若風跑的身上的都是汗，一刻都不敢耽擱的往這跑。

陳亭駿看見她的那一刻再也憋不住了哭了出來。

大約十分鐘習他整個人平靜下來習若風才推門進去。

「爸，我來了。」習若風開心的笑著，眼淚卻止不住的流。

陳爸開心的忍不住點點頭，他終於等來了，等來了他的兒媳婦。

「若風，你外套都濕了。快脫下來，別著涼了。」母親看著她額頭上都是汗，怕她一會出去會生病就讓她脫下外套。

「好。」習若風點點頭，脫下外套。

陳筠茹打開空調，調好溫度讓她的身上熱起來。

陳亭駿倒了杯熱水遞給她。

陳爸看著一切很是開心，他終於可以沒有負擔的離開了。

2020年11月4日，陳爸安詳的閉上了眼睛，離開了這個世界。

葬禮訂在幾天後舉行，母親因為一度哭的暈厥過去，陳亭駿就讓陳筠茹去照顧她，自己和習若風處理後續的事情。

習若風最近搬回了陳家，母親，陳亭駿和陳筠茹都不同意她住酒店，陳筠茹直接攔截住她的行李寄回了家，她也只能乖乖的回家了。

兩個人站在陽台上，陳亭駿從身後抱住了習若風。

「若風。」沒了旁人，陳亭駿終於可以抱她了。「嗯。」習若風任由他抱著。

「我之前總是夢到你。」陳亭駿把自己的夢跟她說了一遍。

習若風笑了笑，「那你的意思是說，上一輩子你負了我，這輩子來贖罪？」

「嗯。」陳亭駿點點頭。

習若風笑了，「那你要怎麼贖罪？」

「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永遠愛你。」陳亭駿認真的說道。

習若風看他認真的樣子不禁想逗逗他，「那照你這麼說我上輩子是因為你而死的，這輩子我應該虐你才對。」這話讓陳亭駿緊張起來，鬆開她問道，「虐我？怎麼虐？」

「比如，出軌？要不然就是喜歡別人唄。那電視劇不都是這麼演的嗎？」陳亭駿笑了笑，一把將她拉近抵上她的唇問道，「你還想喜歡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