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倪昆必須死!

018,倪昆必須死!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宴廳之中,喧嘩皆止,絲竹盡休。

唯倪昆漸趨激昂的吟誦聲,在周家令筆走龍蛇的沙沙聲伴奏下,回蕩於宴廳之中。

「諸士子,周家令,將進酒,杯莫停……」

長樂公主腰背挺直,上半身不自覺地前傾,愈發襯得她胸襟飽滿,裂衣欲出。璀璨明眸熠熠生輝,眼中似只剩下倪昆那英武挺拔、氣宇軒昂的瀟洒身影。

偏倪昆吟詩之時,語調慷慨,目含威壓,掃視四周,直將一個個賓客壓得抬不起頭來,卻就是不向長樂公主看上一眼,直教公主暗咬銀牙,秀手緊攥,心下暗惱。

「……天子昔時宴雲台,斗酒十千恣歡謔。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原詩此句乃「陳王昔時宴平樂」,這世界沒有陳王曹植在平樂觀擺酒的典故,倪昆便改成了「天子昔時宴雲台」,取大周太祖開國之時,於專門招待大周一方鍊氣士們的「雲台」擺酒宴客的典故。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念此句時,倪昆取了一隻金樽,斟上一杯美酒,之後終於將視線投向長樂公主,咄咄逼人的眼神倏地收斂,變得略微溫潤,嘴角也掠起一抹微笑,前行至公主座前,在公主左右兩位秘衛虎視之下,雙手遞上金樽,聲線低沉醇厚,磁性十足地吟道:

「與爾共銷……萬、古、愁。」

被他那溫潤之中,略帶幾分灼熱侵略的眼神直視,聽著他那磁性醇厚的低沉男聲,看著他那瀟洒之中隱含肆意的微笑,長樂公主呼吸頓時微微一窒,心兒不由得怦怦速跳起來,先前那一絲暗惱,猶如雪遇驕陽,飛快消融。

她芙蓉玉面浮上絲絲羞紅,伸出修長晶瑩的秀手,接過金樽,在倪昆含笑注視下,一手持樽,一手抬袖遮面,淺淺啜了一口。

只飲一口,便似有了七分酒意,公主一張俏臉,遍染紅霞,明媚雙眸,波光漣漣。

見公主竟真的接了倪昆敬酒,且未作猶豫當場飲了一口,滿廳賓客,無不神情愕然,眼神嫉妒。

好幾個心中對公主有著遐想的青年才俊,更是唰地漲紅了麵皮,咬緊了牙關,攥緊了手中酒杯,看向倪昆的眼神,像是變成了一口口鋒利的刀子。

而被倪昆現場賦詩當眾羞辱,更被他從頭到腳澆了一壇酒的韓林,已經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口。

見公主喝了倪昆敬酒不說,還「含情脈脈」地盯著他,跟他「眉來眼去」,韓林心中一時羞憤欲狂。

他有心大砸一通,發泄怒火,也很想召喚家衛,把倪昆打死扔進湖裡,可看到公主身後兩位秘衛,頓時理智上線,強自按捺住了心中破壞發泄的慾望。

這時,倪昆忽地背負雙手,轉過身來,環顧廳中,淡淡道:

「這首將進酒,當然也是花錢買的。諸位以為如何?」

買的?

怎麼可能!

將進酒這等水準的詩作,上哪兒能買得到?

這可是足以轟傳天下,乃至傳唱後世、千古流芳的傑作。

能作出這種詩篇的文人,可稱文豪,又怎可能將詩作賣出去?

原作者自己不想成名嗎?

這種詩買是不可能買到的。

強搶抄襲,將原作者殺人滅口倒有可能。

可問題是,倪昆以詩在公主面前露臉揚名,今後不可能不再作詩。

長樂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若是倪昆今後再也無法像今天一樣,應時應景,作出詠柳、大鵬一日同風起、將進酒這等詩作,甚至連首打油詩都作不出來……

輕則被長樂公主懷疑真實水準,嚴重一點的話……

他是不想留著吃飯的傢伙了?

沒人相信,倪昆是個為圖揚名,連命都不要的狂徒。

再者他的詩才,不僅在於詠柳、將進酒。

方才罵韓林,罵那兩個中老年文人時,也是出口成章,瞬間成詩,甚至還出了「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等亦足以流傳後世的名句。

沒人相信,他連應景罵人的詩,都能提前抄好。

所以廳中眾人,只當倪昆這番話,是針對他們方才質疑他「買詩」的戲謔諷刺之言,根本不敢開口反駁。

生怕他又現場甩出幾首好詩,當眾啪啪打臉——被人用詩作當場打臉,當著公主的面,臉被打腫、顏面掃地不說,名聲可是要隨著倪昆詩作,一併流傳於後世的。

像韓林,待得倪昆詩作傳開,韓三公子必然要作為成詩的背景板,被人反覆提及的。

一張臉算是丟進了泥里,要被人反覆踩踏。

韓林顯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場。

只覺在場所有人,都在用輕蔑的眼神盯著自己,暗自嘲笑自己——哪怕此刻壓根兒沒人瞧他。

宴廳已是呆不下去了,如坐針氈、如芒在背的韓林強抑羞憤痛恨,對著公主行了一禮,聲言嘶啞地出言告退:

「公主恕罪,在下身體不適,請先告退。」

說完后抬頭一瞧,就見公主仍自含笑瞧著倪昆,連一絲眼角餘光,都沒有落到自己身上,不禁氣得手腳冰涼,臉色發白,也不等公主回應,重重一跺腳,快步搶出宴廳。

大獲全勝的倪昆,看都沒看韓林一眼,又向公主看了一眼,對她微微一笑,這才在周延親自安排下,施施然落座上席。

酒宴再開,絲竹再起。

公主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遊走廳中,為眾賓客斟酒布菜。

只是氣氛比之前稍顯清冷。

方才還在公主面前高談闊論,爭相表現的士子們,此時各自交談著,說話也不敢再那麼大聲,生怕引來倪昆關注。

不過雖懼了他的「詩才」,怕慘遭打臉不敢再作任何質疑,京城士子們的傲氣排外也不會就此改變。

咱不針對他,但可以不理會他呀!

一時間,沒人跟倪昆交談半句,只當他不存在一般。

倪昆也樂得清靜,自顧自品嘗公主府自釀的美酒瓊漿,全當打牙祭了。

而長樂公主貌似也並未刻意關照倪昆。當其餘士子發表言論時,仍然對他們抱以關注。

見倪昆不再大出風頭,而公主似乎也並未對他太過關注,眾士子心思又漸漸熱絡起來,說話聲慢慢變大,漸漸又恢復了幾分此前的熱鬧氛圍。

但無論士子們如何口若懸河,高談闊論。

長樂公主關注其餘士子之餘,仍然不自覺地頻頻將視線落到倪昆身上。

哪怕倪昆不發一語,自斟自飲,不再作任何驚人之語。

長樂公主此時的心思,也不會再放到任何其他士子身上了。

……

韓林快步出了宴廳,頓時有兩個韓家家衛迎上,見他渾身透濕,酒香四溢,不禁訝然問道:

「三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韓林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緊咬牙關,一言不發,直到離了公主樓船,坐上自家座船,他這才面紅耳赤地咬牙低吼:

「竟敢在公主面前當眾羞辱我,害我顏面掃地……倪昆必須死,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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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魔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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