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兵臨城下
平城使館里,陳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睡不著。夏天炎熱,蚊子多,沒什麼良好的驅蟲葯,更沒有空調這些,而且西北缺水,幾天下來沒能洗澡,十分燥熱。這種情形,想想都可怕。
更因為李英的事,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一個邊關守將,擅自調動部隊,謀划私利,膽大妄為。而且細細想來,這事太不簡單。兵權是一個國家政權對國家軍事力量的把握,於明代來說,其權力實施的大小,從上至下應為兵部、五府、都司、衛(營)、所、堡。
元朝至正二十一年,朱元璋反元的時候,設大都督府,統管軍隊,至洪武十三年,朱元璋廢大都督府,改設五軍都督府。
這一時期,由於國家初定,還不能放鬆警惕,為了能夠遇有戰事快速應對,因此雖然當時就有與兵部勘合兵符而出兵的制度,但無疑,此時五府所掌兵權,要高於兵部甚多。
後來隨著戰事逐漸平定,北方依次設立了北平、山西、陝西行都督府,以此三個區域作為北方的防禦節點。行都督府和各省都衛設立的時間短暫,逐漸都衍化成都指揮司和衛,這個時候已經有了分地方治軍權的意思,解散大都督府,以五軍都督府代之。
洪武二十六年,藍玉案,朱元璋對武將階層進行了清洗,朱元璋這次借藍玉案對武將進行的清洗,出發點在於對其階層的打壓,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目的在於將功臣宿將清除,扶植年輕一代上位,以減少兵權給國家統治者帶來的壓力,實際上就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威和奠定後世的穩定,明朝從這一刻起,兵權就已經是握在皇帝手裡,已經定下了總兵官作為差遣職務,臨時授予,兵由衛所調,臨時調兵,兵事結束后歸衛所的基調,並且逐漸制度化。
平城衛所就是一個小衛所,雖然有兵,應該受中央節制調遣,如果朝廷在兵部沒有人,是不可能擅自調動兵馬的,那是誅殺九族的大罪。
陳遠越想越心驚,難道是朱瞻基默許邊關開戰?想了想又覺得不是,朱瞻基深受他父親的影響,主要實行的保守的戰略。對開疆拓土沒那麼熱衷,朱元璋老爺子打下的江山,疆域廣闊,但百姓特別貧窮,連官員都穿破衣服。到朱元璋晚年明朝的經濟才好轉一些。
可又遇到靖難,山東十室九空,而且朱棣好大喜功,把財政也折騰得很空虛,甚至到地方發生災情都拿不出錢糧來。
朱高熾和朱瞻基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們也明白身上的重任,他們的目的,是鞏固大明江山,富強百姓,而不是開疆拓土。
忽然,陳遠又想到一個問題,兩萬兵馬外出,平城空虛。如果被瓦剌偵查到,會不會——
想到這裡,他立即翻身而起,讓人叫醒了石亨。
石亨揉著睡得迷茫的腦袋,嘟囔:「侯爺,大晚上的,什麼事啊。」
陳遠搖頭,這大漢心可真大,這環境還能睡得踏實,道:「有大事,你隨我去見李英。」
「啊?」石亨頓時清醒了一大半,又要去見那個冷臉將軍,心裡感覺不爽。
「別多問,跟著我。」陳遠吩咐。
到了府衙,立即差人稟報李英,李英最近都住在府衙旁邊,不一會,就差人把陳遠他們請進了府衙。
李英冷冷道:「侯爺,大半夜不休息,有什麼事,請說吧,下官公務繁忙,吃茶喝酒的事,現在沒時間。」
陳遠嚴肅的問:「李將軍,你實話告訴我,兩萬人馬,到底去了哪裡?」
李英嘲諷道:「侯爺,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他們去哪裡,都是軍事機密,侯爺過問過多,可不好吧。」
「我是朝廷出使瓦剌的使者,邊關防守,是我出使的籌碼,李將軍,我只是問個部隊去處,沒有干涉,這不過分吧。」
李英語塞,知道理虧,自顧走到椅子上坐下,斜著眼睛:「侯爺,兩萬人馬,吃喝拉撒,他們也有自由,我只是個衛所指揮使,他們不上報,我哪裡知道。」
好個推卸責任,一句不知道想推得乾乾淨淨,陳遠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李將軍,我還是那句話,兵馬調動,絕非小事。關乎兩國的關係,更關乎萬千將士的性命和百姓的太平,請三思而行。」
「侯爺,下官也還是那句話,咱們武將,只知道建功立業,殺敵我們才有出路。不像你們文官,動動嘴皮子,寫寫文章,就獲得高官厚祿。」
他的話說得不錯,武人的出路,就是靠戰亂,和平的年代,許多人想不到武人的用處,武人也沒有看見的功勞,得不到提拔。
但文人不一樣,進入內閣,管理一方,只要把地方治理好了,就是大功一件。
可陳遠始終覺得,文人治理天下,武人保衛國家,都很重要,可為了功績,強開戰端,堅決不可取。
和平,在這個時代來說,可能很多人覺得說和平可笑。覺得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戎馬一生,指揮千軍萬馬,征戰沙場,開疆拓土,一統天下,何其暢快。
死亡幾千人,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有些人覺得只是數字,絲毫沒有心痛,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他們永遠意識不到,那些將士,都有血有肉,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需要被尊重的同類。
比如自私的米國,到處挑起戰爭,還鼓吹民主,其行為虛偽狡詐,令人痛恨。
可是別忘了,這世間,凡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