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講就天下無敵,做就有氣無力
老曾問楊志一大早的來幹什麼,隨後看到他身旁的老爺單車上掛著的東西,馬上眉開眼笑地說:「你小子開竅了?」
楊志老實地說:「我覺得還是不能收鄉鄰們的錢,都是鄰居。」
老曾氣糊塗了,打著哈欠說:「那你一大早吵醒我幹什麼?」
「不收鄉鄰的錢,不代表不可以收其他人的錢啊!」
「嘿嘿,你這小子,想不到這麼老實的一個人,腦袋還會轉彎呀。」老曾眉開眼笑地說。
「不過我有個問題,就是我家地方太小了,能不能借你家寫一寫對聯?」
老曾聽了,也犯了難,自己家也是又暗又小啊,桌子上都晾著尿布。
沒想到出師不利。
楊志以前幫鄉鄰寫對聯,那都是別人上門請到自己家去寫的,寫完當場就可以貼了。誰家有這麼大地方,可以攤開晾乾啊?
兩人一大清早的,又開始蹲在那裡看日出。
沉默。
沉默是早上的太陽。
兩人相對無言,這時看見王大媽遠遠的走來.
王大媽路過的時候,她覺得兩個大男人蹲在那又不吭聲,很是奇怪,就問道:
「曾老師、楊老師,一大早的,這麼好太陽,怎麼不去曬穀啊?」
曬穀?
對哦!
祠堂那裡一直都開放給村民們曬穀子用的!
那裡地方夠大!
走,說干就干!
老曾回屋披了件衣服就跟著楊志往祠堂走去。
到了祠堂,他們在前院里挑了個有太陽但是又還沒被穀子佔領的地方,拉起衣袖就開始忙活。
楊志一大早的就把家裡存的紙筆墨都帶來了。老曾負責裁紅紙,他是語文老師,弄墨不行,舞文還是可以的。楊志寫字還行,所以弄墨就是他負責。
所以他一邊裁紙,一邊念詩,一想到能掙錢,兩個人都幹勁十足。
太陽慢慢升起,兩人忙得一頭汗。
來曬穀子的鄉鄰看到了,都在旁邊看熱鬧,有時候還指指點點,彷彿是他們寫一樣。
忙了一個多鍾,才寫了二十多副。
老曾說:「差不多啦,集市要趕早,不要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
楊志聽了,只好停筆。
收拾妥當之後,老曾就拎著已經晾乾的對聯,跳上楊志那哐哐響的單車後座,兩人一車一捲紙,直奔鎮上市集去了。
老曾年齡比楊志大了幾歲,其實也才二十多。
但是呢,他從小就死了父親,只留下一個寡母和妹妹相依為命。
所以他打小就習慣整天掛著一臉愁容,導致現在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大。
時間長了,學校了的老師,不管是老校長,還是剛進學校的小老師,都叫他老曾。
為了結婚,他也是拼了老命。讀書時比楊志還拼,最後拿著獎學金考了師範,畢業后又分配回來當正式老師。可以說,結婚花光了他工作后所有的積蓄。從工作第一天起,他每一分剩餘的錢都攢著,就為了結婚。
結了婚才知道,原來結婚不是結局,僅僅是開始,多了兩張嘴,寡母又要養,妹妹又還小,還沒嫁出去,全家都指著他這份工資。太難了!有時候他羨慕楊志,一個人,想怎樣都行。
有時候他又替楊志發愁,楊志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結婚都還沒頭緒,更不要說別的了。一對比之下,他又覺得自己的生活好歹還是過得去的。
楊志在用力蹬腳踏,可沒想這麼多,也不知道老曾在車後座心裡盤算的這些事情。他只想著今天要是把對聯賣出去了,能掙到多少錢。
按照以往過年時的經驗,一副對聯3角錢,這裡差不多30副,今天要是都能賣完,那就是9元錢。離過年還有20天,那就是180元。
買紙墨花10元,剩下170元,和老曾對半分,一人85元。差不多頂三個月工資呢。加上原來的89元,一共174,距離結婚1190元還差1016元。
楊志心裡想得美滋滋的,也就不覺得坐在車後座的老曾重了,蹬起來也更有勁了。
兩人來到集市,果然人已經多起來了。於是趕緊找了個人多的地方把車子放著。
車子放好了,兩人才發現,教書匠果然只會紙上功夫。兩人就帶了寫好的對聯,其他啥也沒帶,這對聯怎麼擺?擺都擺不起來,別人怎麼知道你賣什麼?
真失策!
沒事,今天就當練手了,明天吸取教訓。兩人互相給對方打氣。他們觀察了一下四周,才發現別人要麼帶著桌子,要麼帶著布袋攤在地上,不然就是籮筐,只有他們倆手空空。
硬著頭皮,他們把對聯掛在單車上。天公不作美,颳起風來,看樣子天還暗下來了。楊志心想:不會這麼倒霉吧?該不會是要下雨吧?
老曾看出他的心思,說道:「古代行軍打仗,講究士氣,咱們先別自己泄氣了。」
再看看兩旁,左邊是賣青菜的老婆婆,右邊是賣魚的壯漢,不是泥就是水。他們有心想要換個地方,但是其實集市就這麼大一點,還是露天的,人擠人,別說想換地方,就是想出去,也挪不動。
既來之,則安之吧。
喧鬧。
喧鬧是集市的交響樂。
旁邊的叫賣聲、討價還價的聲音、人們路過的喧嘩聲,聲聲入耳。但是他們的攤位卻出奇的安靜。人們路過那裡好像自動迴避一樣。
老曾受不了這種熱鬧中的安靜。
「要不咱們也叫喚幾聲?」老曾慫恿楊志。
楊志鼓起勇氣:「對聯......很好的對聯.....」聲音只有老曾能聽到。
老曾不滿,說蚊子的聲音都比你大。楊志雖然以前賣過柴,但是其實根本就不用叫賣,都是買主來兜個圈,看上了,就叫「小夥子跟我走」,小楊志就扛著兩捆柴去買主家了。
楊志理虧,只好說:「曾老師,要不你來示範一下,你一向就是講課講得比我好!你是正式的,我是代課的,體育課上得多,文化課上得少。」
老曾聽了,馬上張嘴,準備大聲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