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與高力士交心閑話
「誒呀我的壽王殿下，您就別拿老奴取笑了，老奴一個內侍官還哪裡來的風采啊，您的好意奴婢心領了，今個不同往日咱先進宮去成不？聖人他可就差氣的拍桌子罵您了，說起來這事也怪奴婢一時多嘴，原本想著替殿下您說幾句好話，卻不曾想……」
「哈哈……您老是不是把本王弄船出海，還有買石灰石的事情給說漏嘴了啊，沒什麼大不了的，父皇他現在可還是千古難得的明君，怎麼會因為這些雞毛碎皮的小事就責怪本王呢？再說了本王弄這些東西還真不是為了玩耍……您老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
「多謝殿下體諒，那咱這就進宮吧！」高力士說著便側身讓開了道路，但沒想到李瑁剛走近些就一把跳起身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頸。
「老高你知道嗎？今天您這麼一說漏嘴反倒是無心辦了好事，本王正愁找不到理由去向父皇開口說呢？這下好了權當您老給捅破我們爺倆的窗戶紙了……」
高力士彎腰撐起身子，生怕李瑁夠不到自己的脖子似的，不過此刻他感覺自己像極了一個傻子，在遇見李瑁前，他自認為常伴君側，對於人心的把控說不上十拿九穩但起碼也能看透個四五六。
什麼皇孫貴胄，天之驕子，有人為了權，有人為了勢，還有的人為了財，說穿了無非利益二字，只是大小而已，可眼前的這個十八皇子，說句實在話，他高力士這數年來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捉摸不透小傢伙心中到底有何求？
要說平日里他挖空心思討好自己，為的不過是讓自己能在聖人的耳邊多替他說幾句體面話吧，可照他往常做的那些糟心事來看，即便自己說上一萬句好像也不頂用的。
另外一點最是讓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有一個正當寵的母妃，換做其他人這母慈子孝還來不及，他卻到好，躲都躲不過來，有一次母子兩竟還因為武惠妃幫著他掙太子之位而爭吵不休的鬧騰起來，當然這事放眼整個大明宮也只能他內事總管高力士知曉了。
「殿下，您真這麼想的嗎？聖人他現在可是怒氣不小的，您好好的作詩便作詩，幹嘛非要冒出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間啊，詩詞是寫的不錯，但內容和您現在的年紀太不相符了……您哪？別怪奴婢多嘴，往後做事說話還得往深處想一些為好，您和其他殿下可不同，奴婢其中的意思您明白嗎？」
「明白啊！還不是本王有一位深得父皇喜愛的母妃娘娘嗎？而且她還時不時的惦記著要把本王扶正，自己姓武當不成皇后，然後就想起母憑子貴的法子了，可她也不想想父皇他是誰，那是堪比先祖爺的人物啊，能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嗎？還有滿朝文武……」
「誒唷，小祖宗，吾的小祖宗誒！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吐露啊，自個心裡明白就好了，奴婢我還想再多活幾年呢？這話要是傳到聖人耳中，豈又不是天大的禍事……」
高力士幾乎跺著腳底板把李瑁從自己的肩膀頭拉下來的，雖然不敢直接上手捂皇子的嘴，但輕喊完這幾句后，他立馬轉身把站在一旁侍候的倆個小太監也拉過來耳語起來，不一會倆太監便嚇的是站都站不穩，嘴裡還連連應承著不敢。
反觀李瑁除了笑臉樂呵，又哪裡來的什麼心思縝密，高力士這下算是徹底被李瑁給整蒙圈了。
「好了老高你就別嚇唬人了，這整座大明宮內誰不知道您老仁義，況且他們都是你的人不會出去亂說話的，退一步講這話要是真傳出去反倒又成全本王了，只要母妃她不再鬧騰，或許在那情況複雜的宮牆內還能多活上幾年呢？本王一心護她周全，可反過頭來竟成了忤逆……誒！本王心中的苦又該和誰訴說啊！還好有老高你……」
「噢喲，噢喲，殿下高抬老奴了，老奴耳力不佳，方才殿下說的啥老奴是一個字都沒聽到！」
「嘿……老東西！」倆人彎著腦袋正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一個熟悉的聲音便突然冒了出來「殿下，您要的東西奴婢全拿來了！」
李瑁見到秋香這個倒霉丫頭的身影后，立馬不自覺的連退了好幾步，剛剛還說個沒完的小嘴，也立即緊閉起來。高力士見此情形忽然覺得神奇的緊。
他驚訝的是：這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居然還會被一個使喚丫頭給拿捏住，不過當他轉念回想起秋香的來歷時，瞬間也就在心裡明白了個大概，於是放下內事總管的身段也微微拱手和秋香打了個照面，隨即又抬手指使著身後的幾個小太監上前接取物品。
「壽王殿下的隨身物品都放老奴後頭的馬車上吧，進宮裡去你們就別受累跟著了，回頭老奴會差人把殿下送回王府的！」
「有勞高總管了，奴婢等恭送殿下！」秋香說完話就和壽王府的一行人整齊的站立到台階之下屈身低頭相送沒一小會，兩架馬車調轉妥當就一前一後的快速駛向皇城，而剛開了啰的西坊市正是熱鬧非常，車隊儘管有金吾衛士兵在前頭開著道，但這車挨著車，人擠著人的場面還是讓馬車一步三停留的卡在大道中央。
盛唐時節，民風開放，老百姓對於李唐皇室似乎也沒多少敬畏心理，而官府對待大唐百姓更是寬容異常，若無緊要的事情他們也絕不敢擅自驅趕襲擾的。
李瑁縮在在馬車裡一邊烤火一邊探出小腦袋來四處張望，遇見幾個熟識的買賣人還煞有其事的打起了招呼。
「老楊頭，這麼早就開館了啊！前些日你送來的水盆羊肉可有點差火候了，生意好了也不能如此糊弄食客吧？」
「喲，是十八郎啊，小老兒給您見禮了！」
「免禮，免禮，最近生意超級火爆吧！」
「托您的福，這幾日眼看著到上元節了，城外來了不少胡商，羊館里的生意自然好不少這不手底下人都有點忙不過來了，俺稍不留神他們便糊弄起來了，不過您放心今後的羊肉一定保證火候……為表愜意這兩日的送王府上的肉全部免費咋樣？」
「這還差不多！對了，這幾日西市裡要是來了什麼新奇好玩意您老給多看著點，特別是綠植類的，多多益善，本王來者不拒明白不？」
「得嘞，十八郎您這話對著王府街前的大小店家都說了不下八百來遍了，小老兒我就算想忘也得忘的了不是！前些時日，不還把那些胡麻，胡桃，胡瓜，阿月混子都往王府上送了嗎？現在您在番坊里的名氣可大著呢？他們都在口口相傳有個財大氣粗的唐皇子愛買番人的玩意，您儘管把心放肚子里，漏不了您！」
李瑁越聊越歡實，街面上的店老闆還有一些機靈的番商，沒多久便一窩蜂似的圍了過來，那場面像極了後世的追星一族的圍觀堵截，不過這樣一來可把高力士給嚇壞了。
他早就聽聞李瑁擅長鬍鬧，可今日若不是親眼看到，他是做夢也想不到堂堂一個皇子竟然還能如此的和街面商販百姓廝混交好。於是本著李瑁的安全著想，他便不再顧及自己什麼內侍總管的顏面，扯起公鴨嗓子就對著人群大聲呵斥起來，一邊喊一邊小跑著就衝到了李瑁所在的車架前。
「都撒開，撒開……衝撞了皇子殿下，要人頭落地不曉得的嗎？衛士把人都給咱家驅散嘍！！」金吾衛得到高力士的指令后也是立即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一一當在人牆外。
意猶未盡的李瑁此時望著逃散的人群也只好抱歉的點頭示意，等人回到馬車內他便對著高力士很是不瞞的嘀咕起來「高內侍，不必如此吧，百姓們只不過想給本王推銷一些物品而已，您老這樣就不怕落個以權勢壓人的壞名聲？」
「殿下，您愛怎麼說便怎麼說吧，老奴眼下可是聖命在身，您要是還這般胡鬧，休怪老奴讓衛士把您押解著進宮了，不行，您小祖宗腦子裡花樣多，等下指不定還給老奴弄出什麼幺蛾子來，老奴我還是和您同乘一架馬車吧，免得……就請殿下贖老奴無理了！」
高力士說完也不管李瑁答應不答應，雙腿一登就恭著身子手腳並用的爬進了馬車裡，然後隨手更是一把將車窗關死，而爬上車的高力士，怎麼看，都像及了一個受委屈的小媳婦，然後大眼瞪小眼的和李瑁無語四對著。搞的李瑁一個忍不住便又哈哈大笑起來。
「老高，您真夠可以的，看這身手敏捷的程度應該是個練家子吧，傳聞當初是您和父皇等人一起殺進內宮奪了……」
李瑁此話一出，高力士當即渾身打了一個冷顫轉身時更是直接把頭撞在窗棱上，然後連腦門上的疼痛都沒顧得上就嚷嚷著朝李瑁委屈起來。
「殿下！祖宗，您就讓老奴多活幾年吧，您說這些是想把老奴給活活給嚇死嗎？算老奴求您了，讓老奴再多過幾年安生日子好嗎？老奴也深知殿下您性子活絡，不拘小節，可這有些事情，有些話，真能說死人的您曉得不，咱現在就好好的坐著不講話了行嗎？」
「不行，到皇城裡還要半個時辰多呢？就這樣乾瞪眼坐著會憋死人的，您老年紀比起我父皇來好像就大那麼幾歲吧，按道理說算是本王的伯父輩了，和自家人講話聊聊天要是還有那麼多顧忌的話，那算怎麼回子事嘛，閑著也是閑著您老就和本王說說那些隱秘之事唄，人家好奇啦……」
高力士沒想到自己都這般放底身段哀求了，可李瑁這個癟犢子依然這樣油鹽不進，於是他本著說多錯多的原則，當即擺正臉色發出了自己，態度最為強硬的威脅。
「殿下還請自重！老奴雖然不知道殿下心中何意？但無端窺探聖人隱秘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您再如此口不擇言，休怪老奴如實向聖人稟報……」
「無聊，你這人太無聊，開開玩笑都不懂嗎？本王不問了不問了，不過現在你既然坐上馬車了，那原先準備的好玩意，你便先親拿了去吧，省的過會又叫人送，這樣總可以了吧。」
李瑁說完就俯下身從腳底下拉出一個大木箱子來，高力士則驚魂未定的斜眼瞄了瞄后又彷彿躲閃一樣故意坐遠了一些。
「殿下，黃白絹帛之物雖然惹人喜愛，可老奴一心只忠於聖人，您還是別玩這些收買人心的小把戲了，您貴為聖人最喜愛的皇子，其實大可不必多此一舉，到頭來恐弄巧成拙也說不定……」
「說什麼呢？你個老傢伙心裡整天都在琢磨些啥啊，難怪每次看到本王都像躲瘟神一般，原來您老這是要避嫌對吧，好啊，那把先前老子送你的抽水馬桶，香煙……花露水，對了還有本王親自做的奶油蛋糕全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