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天一門 第2章:靈兒妹妹
方布衣的「家」是一個破廟,在通州城郊的安陽山上,離通州城約莫一個多時辰的路程。
安陽山雖號稱是山,其實只是一個綿延十餘里的大土坡,並不如何陡峭。方布衣所住的破廟,就在安陽山的半山腰上。
方布衣帶了食物,一路小跑地趕回破廟。
他年紀雖小,身子卻很強健,腳力頗好,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了安陽山的半山腰上。
眼見破廟就在前方,忽聽得破廟中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狗叫聲,還夾雜著一個小女孩驚慌失措的哭聲。
方布衣心想:「那幾條大野狗又來破廟做客了,還嚇哭了靈兒妹妹。」
他拔足飛奔,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破廟門前。
從破爛的大門縫隙中看去,果然有四條野狗在院中狂吠。一個小女孩哇哇大哭,但是只聞哭聲,卻不見人影,不知道她躲在哪兒。
方布衣大聲叫道:「靈兒別怕,看哥哥打這些狗腿子。」
那小女孩兒的聲音從一個廂房中傳出,喜極而泣地道:「布衣哥哥,你終於回來啦!」
四條野狗見方布衣走進來,嘴裡發出低低的吼聲,露出滿口獠牙,猛地向他撲來。
方布衣趕緊從門邊抄起一根手臂粗的長棍,照著最前面的那條野狗,一棒子打了下去,這一棒正中腦門,一聲悶響,將那野狗打翻在地,嗚嗚地叫了兩聲。
方布衣對打狗一道顯然已經駕輕就熟,手中長棍時而橫掃,時而直戳,時而猛敲。不是打在野狗的腦門,就是戳在腰上,敲在背上。
野狗們吃痛,漸漸害怕起來,也不敢再撲上來。又吃了幾棍之後,吠也不敢吠,夾著尾巴,飛快地從廟門中奔逃出去。
方布衣趕跑了野狗,站在院子中心,大聲叫道:「靈兒,你沒事兒吧?可以出來啦!」
只聽得「吱呀」一聲,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從一間破舊的廂房中奔了出來,撲向方布衣,眼中淚花閃爍,叫道:「布衣哥哥!」伸出一雙小手,抱住了方布衣。
這小女孩兒一身粉紅色衣服,雖然有些破舊,倒也乾淨。上面打了一些青色的補丁,線口歪歪扭扭,自是方布衣的傑作。
方布衣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蛋,一雙黑亮的大眼睛,兀自閃著淚光,兩條淡淡的淚痕掛在臉頰,煞是可憐,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好靈兒,沒事啦,野狗都被哥哥打跑了!」
靈兒又抽泣了一會兒,這才止住。
※※
方布衣牽著靈兒來到了大殿。
這大殿高大寬敞,除了一尊三丈有餘的彌勒佛,以及二人平時所用的一些破舊生活器具外,顯得空蕩蕩的。
那彌勒佛笑容滿面,臉上卻長滿了銅銹,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彆扭。
方布衣安慰了靈兒一陣,忽然神秘地說:「你看這是什麼?」
將中年乞丐給他的大紙袋,放在了一個草墊上,滿眼期望地看著靈兒。
靈兒眨了眨一雙大眼睛,道:「咦,布衣哥哥,這是什麼?」方布衣道:「你打開看看?」
靈兒將紙袋打開,那燒雞便露了出來,雖然有些冷了,但仍然香氣四溢。燒雞旁邊,是兩個肉包,三個雞蛋。
靈兒拍手喜道:「好香啊,是好吃的!」
方布衣說:「先別忙著吃,今兒運氣好,還給你帶了一樣東西。」
靈兒見方布衣一臉的神秘,說道:「那是什麼?」方布衣道:「你先閉上眼睛。」
靈兒乖乖地閉上眼睛,臉上洋溢著期待的表情。
方布衣從懷裡掏出一根紅色頭繩,放在她手中,道:「好了,我數一二三,你便睜開眼。」接著數了三聲。
靈兒睜開眼,見手中拿著的正是朝思暮想的紅頭繩,咯咯地笑出了聲,聲音如銀鈴般動聽。
方布衣把紅頭繩扎在她的髮髻上,又拿了一面舊銅鏡在她眼前,問道:「好看嗎?」
靈兒喜道:「好看!」臉上笑開了花,又抱了方布衣一下。
※※
黃昏,方布衣在大殿中生起了火,將燒雞放在火邊加熱了,兄妹二人大快朵頤了一頓。
剩下的一小半,便放入一個舊瓦盆中,留著明天吃。
晚上忽地狂風大作,幾聲驚雷過後,數道閃電劃過夜空,跟著便暴雨傾盆。
方布衣給靈兒鋪上了草席和舊褥子,正要哄她睡覺。
互聽得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說道:「師妹,好大的雨!你看前面有火光,想是有一戶人家,咱們正好去躲一躲。」
方布衣心中奇怪,心想這破廟一年到頭極少有人前來,便是路過的也沒幾個,這一男一女不知是幹什麼的。
方布衣這麼想著,那男子的聲音已經到了院中:「原來只是個破廟。」聲音中帶著一絲失望的語氣。
一個年輕的女子聲音說道:「破廟就破廟吧,能避雨就行。」高聲說道:「有人嗎?」
跟著腳步聲響,殿門被打開,一男一女兩個修士模樣的人,頭戴雨笠,出現在了大殿門口。
方布衣借著火光,見那男的濃眉大眼,長相憨厚,女的冰肌雪膚,俏麗多姿,年紀都在二十五六上下。兩人身穿青色長衫,衣飾甚為華美,又手拉著手,多半是一對戀人。
兩人風塵僕僕,渾身濕透,背上均斜插著一把長劍,腰間懸著一口布袋,不知裡面裝了什麼。
那男修士見到方布衣和靈兒,神色一怔,說道:「原來是兩位小朋友,多有打擾了。」心想只是兩個小孩兒,倒也不必多禮。
方布衣道:「兩位哥哥姐姐不用多禮,我跟妹妹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兩位請自便。」
那兩人便在大殿左首選了一處寬敞乾淨的地方,找了兩個舊草凳,坐下休息。
靈兒怯生生地躲在方布衣後面,偷眼望那女修士。見她面容姣好,衣衫華美,眼中充滿了羨慕。
那女修士見靈兒煞是可愛,便微笑道:「小妹妹,你的紅頭繩真好看!你和這位小哥哥叫什麼名字啊?」
靈兒怯怯答道:「我叫靈兒,這是我哥哥方布衣。」過了一會兒又道:「姐姐,你穿上這身衣服,可真漂亮。」
那女修士眼中秋波一轉,向那男修士道:「師兄,你聽見沒有,這女娃兒,可比你有眼光多了。」
那男修士剛搭好一個簡單的架子,道:「又拿你師兄尋開心!你別說,這兩娃兒的名字倒取得挺好。」說著脫下外面的長衫,晾在架子上。
便在這男修士脫下長衫的時候,一團黑色的物事「啪」地掉落在他身前,滾了兩圈。
方布衣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塊黑布掉落在地,黑布旁邊是兩肢斷手。斷手截斷處甚為平整,像是用刀劍斬斷。血液已經凝結成黑色,模樣煞是可怕。
靈兒聽到聲音,向那兩截斷手望去,隨即大驚失色,尖叫出聲。方布衣趕緊蒙住了靈兒的雙眼,將她的頭埋在自己懷裡。
那女修士慍道:「毛手毛腳的,別嚇壞了小孩子。」男修士臉露歉意,趕緊撿起黑布,包好兩肢斷手,隨手放在一邊,覺得不太妥當,又用雨笠蓋住。
那女修士向靈兒柔聲道:「靈兒別怕,大哥哥毛手毛腳的,嚇到了你,姐姐給你賠不是。」
方布衣雖然沒有叫出來,但也已嚇得不輕。
那女修士又對方布衣道:「小弟弟,你告訴靈兒,不用怕。那雙手,是從一個個大大的惡人身上砍下來的。那惡人無惡不作,害死了許多無辜之人,師父派我和師兄千里追蹤,將他一劍殺了,這叫做為民除害,我們正打算回去稟告師父呢。」
方布衣還沒決定是否相信這女修士的話,那男修士忽然道:「師妹你聽,有人來了。」
那女修士側耳傾聽,臉色微變,說道:「是羽國的官兵,似乎有二十來個,看樣子都是武士,不像是來找咱們的。」所謂武士,就是修鍊體術的修士,而修鍊法術的,則稱為修士。
方布衣只聽見外面風雨交加,沒有任何別的聲音,心想:「我怎麼聽不出來,這兩人難道有順風耳嗎,遠遠地就能聽到有人過來。」
那男修士低聲道:「咱們殺了那惡賊,靈力已消耗大半,官兵若是動起手來,甚是麻煩,要不先避一避?」那女修士輕輕哼了一聲道:「咱們是商國修士,不歸他們管,又沒在羽國境內做什麼違法犯禁的事,難道還能抓我們去吃牢飯不成?」那男修士不再說話。
過了良久,方布衣這才聽到遠遠地傳來一陣人喧馬嘶,混雜著鎧甲和兵器撞擊的金屬聲,聲音越來越近,看來真是一隊官兵。
他在這破廟住了一年多,從來沒有見過今晚這麼多人,不由大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