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州一夢 第四十章 妄圖站在山頂之人
巍峨的城池屹立於遠方,即使是已經見識過了落劍山那種仙家建築的秦梓這種人,也不由得感到驚嘆。
你們可能難以想象,十幾米的城牆屹立於眼前,這是一幅什麼樣的畫面。
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那種震撼感,你能看見城牆上的每一篇磚瓦,每一處斑駁都清晰可見,它們都像你表明了,這是完全屬於人類的奇迹,屬於凡人的偉力。
看到這樣一座城池,你不得不驚嘆於人類的偉大。
秦梓站在船艙上,深吸一口氣,和身邊一幫鄉下來的土鱉,一起朝拜這座偉大的城池。
其實對於他而言,這樣的建築說不上是有多不可思議。
因為他畢竟也是生活在仙家宗門幾年了,早就習慣了落劍宗那種,完全依著山勢建造的真正的奇迹。
所以秦梓感到驚嘆的,並不是建築本身,而是建築背後所代表的一切。
那就是凡人的偉大。
如果說之前他還有所猶豫,猶豫於失去了仙人之後,凡人是否能在這樣艱難的世界上活下去。
那麼,現在,他已經能夠確定了,能夠創造出這樣的奇迹的凡人,絕對不輸於那些自小生活在仙家宗門,能夠呼風喚雨的仙人。
各位偶爾可能會覺得奇怪,奇怪於為何秦梓每次都似乎是刻意地將仙凡分割開來。
畢竟無論是仙人還是凡人,本質都屬於人族,應該是沒什麼區別的。
但是其實並非如此。
此方世界的仙凡之間,早就形成了深深地隔閡。
即使是在落劍宗這樣已經較為開放的宗門,秦梓幾乎沒見到一個能夠說是完全由凡人成長而來的修士。
是的,一個都沒有。
這並不是說落劍宗所有弟子都是在山上土生土長的,相反,這裡的弟子中,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是從凡間而來。
但是這些人,卻無一例外,全都是像秦梓這樣,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已經帶上山的,沒有一個是有著在凡塵間的完整的人生。
甚至像秦梓這樣的,有著近十年經歷的已經算是少數了。
像這樣的人,一般不是天賦極高的,就是家裡有親戚的,巧了,秦梓勉強能說是兩邊都是。
像秦梓所熟悉的人中,凌秋恆是家人都被屠戮,然後被偶然路過的門人所救。
而蕭鳶兒,乾脆就直接是孤兒出生,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在落劍宗長大。
事實上,當時她也是趕巧,正好趕上那一年寧沐雪大放異彩,然後只收了一個弟子,不然說不定現在她都能當寧沐雪的師妹了。
當然,在寧沐雪當上長老之後,她的輩分就自動升了一級,所以其實是沒變的。
我們現在來說這個,其實就是想要表示,即使是落劍宗這樣的山上宗門,都已經不怎麼收那些在凡塵間有過完整的經歷的弟子了,那麼其他宗門就更別說了。
可以說,雖然修仙界的人員,主要還是來自於凡間,但是仙凡之間卻已經形成了深深的隔閡。
即使是像寧沐雪這種,家中本來有親人在世的,上山之後都不自覺的和親人聯繫減少,等到百年之後,所熟之人全都離去,照樣還是成了高高在上的仙人。
這個問題幾乎是無解的,因為它牽扯到仙凡之間最大的矛盾點——壽命的不同。
凡人短暫的生命註定了,他們難以在仙人的一生中留下太多痕迹。
這就是仙凡之分的源頭。
而秦梓如果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不如想想怎麼讓凡人能夠在這樣仙魔行走於大地的時代好好地生存下去呢。
事實上,秦梓現在的主要謀划也確實是這樣,甚至可以說是更加具體的,怎樣讓凡人能夠在接下來的天地大劫中多活一點人。
這不是他的能力不夠,而是這樣的問題涉及太廣,根本不是人力能夠解決的事情。
回到這邊,此刻的秦梓,看著黃州城那幾丈高的城牆,看著城牆之外就已經建立的成片的房屋,看到碼頭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的場景,第一次無比確信,擁有著如此生機的凡人,一定能夠……
「秦梓,你也看呆了?我聽說山上的建築,不是應該比這些要雄偉多了嗎?」
秦梓看著神情有些疑惑的朱楚瑜,笑著回道:
「我不是驚嘆於城池本身,只要肯用心去做,再雄偉的城池都能建造的出來,真正令人震撼的,是人的意志!」
朱楚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但是還是難以理解秦梓這種奇怪的矯情,索性也不去在意,轉而向他詢問山上的建築到底是什麼樣的。
秦梓和他之間,有些東西雖然還在隱瞞,但是很多東西早就知根知底了,雖然才認識沒多久,但是兩個人對於對方而言,都是非常少見的知己了。
即使是秦梓在山上的時候,凌師兄他們也只是能夠跟上他的思路,距離知己,那是真的還差不少。
而朱楚瑜就更是如此了,
秦梓想了想,然後隨意說道:
「山下的城池,大都建在平地之上即使是在有山的地方,也大都是建在山間的平原地區,但是山上的建築,那些都是真的建在山上,全部循著山勢建造,整體渾然天成。」
這時,朱楚瑜卻突然出言打斷道:
「那照你這個說法,你們從其中一個建築到另外一個要怎麼做呢,畢竟就算是山上人,也不是每個都能飛的吧?」
秦梓稍微回憶了一下,雖然自己當時一般都是飛的,但是其實落劍宗大部分人,即使是金丹期之後,有著飛舉之術的神通時,也會選擇步行。
這其實是因為,仙人的壽命太長,長到他們都已經習慣於那種慢吞吞的生活,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喜歡慢慢步行,不會施展飛舉之術,這也是秦梓與他們的差別之一。
「你可能對我說話有些誤解,我說的循著山勢,那是真的循著山勢,渾然天成,那也是真的渾然天成,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在山上隨便建幾個建築,然後相互之間還需要爬上爬下的那種。」
「那裡的建築,幾乎都是建造的非常和諧,讓人幾乎很難察覺到那種上下行動的感覺。」
「而幾座山之間,大多是用白玉橋樑連接,所以不存在你想象的那種,在宗門內還需要在山間爬上爬下的事情的。」
朱楚瑜撇了撇嘴,秦梓雖然說的這樣,那也沒感覺有什麼厲害的啊。
秦梓看他的表情,又想了想,然後繼續說道:
「在山上,那種精雕細琢,已經不能作為奢華的體現了,因為至少我們宗門內的幾乎每一處,都被雕琢的無比精美。」
「同樣的,凡塵間經常用來形容建築豪奢的用材,在山上也沒什麼意義了,畢竟很多修士已經擁有了點石成金的能力,所以那些凡塵間的貴重之物,在山上只是非常普通而已。」
「這其實就是山上山下之間的區別了。」
朱楚瑜這樣其實就已經有些理解了,山上上下,與其說是山上比山下如何如何,仙家比凡間如何如何,其實這樣的說法根本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為仙凡之間已經有了不可逾越的鴻溝,這樣的鴻溝甚至已經到了日常生活,以及建築審美之上,凡塵間的概念已經很難用來評判仙家了。
就比如說,凡塵間奢華的代表是各種金銀器,這時因為他們代表著錢財,本身就稀少,還被賦予了特殊的價值。
而對於能夠點石成金的仙人來說,金銀不過是顏色亮點的石頭罷了。
同理,凡間將建築的雄偉,各種精雕細琢作為奢華的標誌,是因為無論是建造雄偉的建築,還是在建築之上精雕細琢,都要消耗無比巨大的人力物力,正是因此,山下富貴之人才會將其視為奢華。
但是在山上,這樣的精雕細琢,成了隨便哪個仙人都能隨手為之的事情,那麼他的意義也就只有好看了。
想到是這裡,即使是朱楚瑜也不禁有些感慨,以自己見識,去揣測山上的事物,簡直如同是坐井觀天,實在是有些丟人啊。
同時,他對秦梓的身份也有了更多的猜測,因為即使是他對山上的事物沒什麼認識,但是也能猜出來,這樣子的程度,很明顯不是什麼尋常的宗門就能做到的,秦梓這傢伙,肯定是出自某些名門大派。
就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了,朱楚瑜對於那些名門大派的名字,還是有點了解的。
但是其實這樣的事情他並沒有感到多驚奇,因為他從一開始其實就認定了,秦梓這樣的人,即使是在修仙界,也是不普通的那個,就算出自一些小門派,但是日後的成就卻絕對不低。
這是一種毫無道理的感覺,畢竟他對山上的事情了解甚少,但是他就是這樣覺得的。
也許是在他的眼中,能夠和他媲美的少年,就算是在天才雲集的山上,也絕對不簡單。
是的,朱楚瑜就是這樣的自信,在他的眼中,不說秦梓,就算是他這樣的人,就算是再山上,也絕對是那種最少有的天才。
這就是他的自信。
商船慢慢向著黃州城的地方靠過去,秦梓則繼續和朱楚瑜講著山上的各類常識。
其實也不能算是常識了,畢竟這些東西其實都是他在落劍宗看到的,而他也不知道,落劍宗的常識,放在整個修真界還成不成立?
他們聊了一會兒,甚至是阿古茲也加入了進來。
在之前的相處中,他也慢慢發現秦梓的不尋常了,秦梓也沒什麼需要瞞他的,大方承認了自己的修仙者身份,當時阿古茲看他的眼神還有點奇怪,但是卻絕對不是那種凡人見到修仙者的驚訝表情。
這讓秦梓對阿古茲的身份也有了一點的猜測。
但是不管身分如何,他們現在都能算是好友了。
朱楚瑜本身就是少年,聽的居然比阿古茲還要認真。
就在商船即將在碼頭靠岸之時,他忽然緩緩說道:
「這好啊,這樣的地方,不知道如果踩在腳下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