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黃州一夢 第七章 細節決定成敗
這一日,走在最前面的張彪叫停眾人。
「諸位,我們在前面停下來休息一下。」
得益於朱楚瑜和秦梓兩人活躍氣氛,現在一行人之間至少不會出現那種互成小團體,互相之間一句話不說的情況了。
當然,不同階級之間的隔閡自然還是存在,不可能因為秦梓二人隨便兩句話,大家就放下隔閡,互相擁抱成為一家人。
但是,至少這種隔閡已經不會影響到日常交談了。
再加上這幾日,張彪這個名字很土的男人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對於趕路的豐富經驗,偶爾在朱楚瑜和秦梓的勸導下也會幫助那些書生,再加上那些書生心裡也清楚,隊伍一直在遷就他們,所以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裡還是比較認可這個領隊的。
聽到張彪的話,眾人抓緊步子,趕緊走到前面一處樹林下休息。
連續幾日的步行,即使是平時也一直習武的盧家兄弟,都有點累了。
畢竟最近幾日一直是晴空萬里,在太陽底下趕路,就算體力足夠,還是容易吃不消。
正值休息時間,秦梓一人坐在樹下,拿著水囊,一邊喝水,一邊看書。
為了不顯得有什麼異常,他也是和其他書生一樣背著書箱的,當然,這也是他們每日走路吃不消的原因之一。
秦梓的書箱里,放的都是些比較正常的書,都是些文人大儒的著作,畢竟他想進觀瀾書院,也是得考試的,萬一沒考過就丟大人了。
就在這時,朱楚瑜突然湊了過來。
「秦兄,我估計待會兒是要走山路了。」
「哦,朱兄為何覺得會如此啊?」
秦梓一挑眉,他已經猜到朱楚瑜的來意了,但還是笑著問道。
「嘿嘿,我過去看過大離的堪輿圖,這太巫山山勢北邊寬,南邊窄,大體是這樣的。」
說著,他在地上畫了個倒三角,用來表示太巫山,然後繼續道。
「我們在雲州城那邊肯定不能直接翻山,不然怕是都走不出去,但是往南邊走了,就不一定了。」
「那咱們就不能是往南邊繞過去嗎?」
「往南邊繞過去還要更遠,反倒是從這邊翻山,雖然有點難走,但還在接受範圍內,且翻過山就是黃龍江,江……」朱楚瑜忽然看到秦梓玩味的笑容,語氣一滯,低聲怒道,「你知道啊!」
秦梓好不容易見他這副模樣,笑意更盛,開口說道:
「朱兄若是有事,便直說罷了,若是無事,也請不要耽擱在下看書了。」
朱楚瑜深吸一口,然後弱弱道:
「秦兄可是約好與我要一路上互相關照的,不能見死不救啊!」
「朱兄到底何時,直接說來便是。」
朱楚瑜盯著這個裝傻的傢伙看了一會兒,最後無奈道:
「待會兒若是真要翻山,身上行李還請秦兄幫幫忙。」
秦梓眨眨眼,故作驚訝道:
「朱兄不要強人所難,在下光是自己趕路就足夠累了,怎麼幫朱兄呢?」
朱楚瑜聞言大怒:
「你這傢伙,走了一天,五步一吸,三步一呼,步幅不差一點,就差把『我是裝的』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還跟我說你趕路很累?」
秦梓歪歪頭「朱兄在說什麼啊,我可聽不懂!若是你實在不行,可以找盧兄弟啊,他們兩位肯定願意的。」
「你當我不知他們願意?那兩人我光是看看,就知道是什麼人了,無非是哪家公子出來歷練,體恤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只是那兩位看上去武藝不精,現在都有些自身難保了,何談幫我?」
說話間,兩人一起看向正和其他幾人吹牛的盧家兄弟,雖然從他們自信的表情上來看顯得很輕鬆,但是看兩人步伐,已經有些不穩了,還真不一定能幫得了他。
「那你也可以找張大哥啊,就憑這些書生的體質,待會兒肯定走不動,你這些天活躍氣氛,不就是為了讓他路上帶帶這些弱書生,怎麼自己卻不願意了。」
秦梓問出了他最後的疑問。
朱楚瑜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
「就像你有你的傲慢,我,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你這樣的人,我欠了人情就欠了,以後還了便是,張彪,他還不夠讓我欠他人情!」
秦梓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少年,這幾天的相處下來,這是他第一次透露出那副和善的面具下,絕對的驕傲。
朱楚瑜見他沉默不言,忽然滿臉通紅,然後細若蚊吟的聲音說道。
「之前我看你挺厲害的,但是還不夠成熟,就沒忍住,找你裝,顯聖了一把,不好意思了啊……」
秦梓眨巴眨巴眼,忽然捂嘴笑道:
「哎呀,你我兄弟之間,這麼客氣幹嘛?這點小事我自然會幫的啦!」
朱楚瑜臉上表情一僵,不情不願的說道:
「那就寫過秦兄了……」
好在秦梓也沒繼續刺激他,想了想,把自己的書箱那個過來,對他說:
「你先把你的東西,都放進我的書箱里吧。」
「那你——」朱楚瑜先是一愣,然後打開秦梓的書箱看了眼,隨即抬頭笑道,「看來你比我想的還要不簡單啊!」
只見秦梓的書箱內,空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一樣東西。
朱楚瑜也沒在客氣,手腳麻利的將自己箱子里的東西都取出來,放進秦梓的書箱中。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沒被任何人發現。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看那邊張彪已經站起來了,也不準備多留,直接起身就要離開。
只是臨走前,他忽然看了秦梓一眼,然後笑著說道:
「秦兄,你還知道,有的時候細節決定成敗,你這雙鞋,有段時間沒換了吧,要知道,路走多了,鞋子可是會磨損的。」
秦梓瞳孔微縮,臉上表情沒變,笑著向他道謝。
等朱楚瑜走遠后,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
仗著凈身術的緣故,他並不是經常換衣服,若是在平地還好,但是之前他在落劍山上走了那麼遠,鞋子底部已經有了不少磨損。
鞋子的磨損表明自己走了很長的路,而且遠比現在他們走的要長。
僅僅如此其實不算什麼,但是配合自己吉川鎮書生的身份,就有很多有問題的地方值得深究了。
想來當時引起朱楚瑜疑心,也是看了這雙鞋吧。
秦梓無奈笑笑,還真是,細節決定成敗啊……
……
黃州城內。
衣衫襤褸的老和尚又出現在了繁華的街道旁,擺起了他那個麻衣神算的攤子。
不過這一次,他身邊還有兩個同樣衣衫襤褸的小和尚。
真定和真慧原本的僧袍已經被他賣了。
看著一邊安心念經的兩個弟子,他心中還是有些欣慰的。
原本帶兩個弟子下山歷練,他還有些擔心,但是這一路下來,兩個弟子都很能吃苦,就算是平時看上去十分跳脫的小弟子真定,都能吃得住苦。
這時,似乎是察覺到老和尚的目光,真定睜開眼,有點無奈地說道:
「師父,所以說,你一個和尚怎麼弄一個麻衣神算啊?」
一旁的大弟子真慧也睜開眼,雖然沒說,但是老和尚知道,他也有同樣的疑問。
他伸手抓了抓屁股,滿不在乎地說道:
「這種東西怎麼樣都無所謂啊,那些老百姓出了麻衣神算什麼都不認識了,那我就叫麻衣神算怎麼了,真要說起來佛教徒就不應該給人算卦的,畢竟卦象本來就是道家的,但是為師就是恰好會算,那就算咯!」
「再說了,你們是不知道,前幾天為師出來擺攤,可是給你們結了個極其深厚的福緣,今天也是心血來潮,說不定就能再賺一筆,到時候師父帶你們下館子。」
兩個小和尚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只能坐在原地繼續默念經文,任由師父繼續胡鬧了。
老和尚也無所謂,繼續癱在那裡,時不時從一旁的小碟子里拿一顆花生放在嘴裡,也不擔心打擾徒弟念經,就這樣「咕嗞咕嗞」地吃起來。
周圍的行人大多對他報以鄙夷的目光,在看向他身後的兩個可愛的小男孩,要不是那兩個小男孩沒有反抗,估計都要有人報官告他拐賣幼兒了。
任由周圍行人如何,老和尚也無動於衷,只是不停地看著周圍的行人,尋找下一位有緣人。
忽然,一位穿著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到他面前,也不避諱,直接在他面前坐下:
「在下能否有幸請大師醉仙樓一聚?」
老和尚眼睛一亮,苦主,不對,有緣人來了啊,當即說道:
「你可別反悔,我還有兩個徒弟,他們和我從小相依為命,我不能拋棄他們!」
中年男子笑道:「自然不會少了兩位小師父的。」
……
醉仙樓二樓,餓死鬼一樣的老和尚吃掉手上最後一個雞腿,擦了擦嘴,打了個飽嗝,隨手招呼兩個弟子:
「你們先下去,自己隨便找個地方念經去吧。」
真定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剛剛這傢伙當著他的面各種大魚大肉,搞得他纏得要死。
不過他也知道師父有事,也沒有反駁,跟著師哥下了樓。
這時,老和尚終於抬起頭,正視他面前的中年男子。
「不知施主是如何發現老僧的?」
中年男子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然後才緩緩道:
「大師遊歷紅塵,卻對自身不甚在意,難免會有所疏漏。」
老和尚抬了抬眼,隨即心中瞭然,看向自己雙手。
只見那雙手明顯不同於他髒兮兮的外貌,雖然也沒有白凈的很顯眼,但是總體卻十分乾淨。
「終究還是鬆了警惕,居然一不小心把手弄乾凈了,這片塵不沾的體質,還真是有些不便。」
中年男子卻笑笑:「大師遊歷紅塵,卻從未真正融入紅塵,有所疏漏,顯露神通,也在所難免。」
「到底還是就不經事,有所疏漏了,不過觀察如此入微,施主你很不錯!」
中年男子卻很謙虛道:
「自然是不如大師神通廣大,只是自幼時便懂得細節決定成敗的道理。」
老和尚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問道:
「施主既然請老僧一頓飯,那老僧自然是要報答的,不知施主想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