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朕等的就是,龍武軍的雷霆一擊
「殺啊……」
宮城外的正南方向,突然騰捲起一陣陣塵煙,在深夜中如吞噬萬物的濃霧。
可什麼都看不見,耳畔只聽得馬蹄聲、鎧甲鱗片的碰撞聲、衝鋒的呼喊聲,相互交織,如同奏起一支激昂的樂章。
「嗖-嗖-嗖-嗖……」
控鶴軍的後衛,突然瞪大了雙眼,張著的嘴已忘了閉合,他們先是看到密集的弩箭衝破濃霧,像獵豹般百米狂奔,徑直而來。
隨即便看到,頭頂斜上方漫天的箭雨,義無反顧地撕開漆黑的夜幕,以泰山壓頂之勢無情傾瀉。
終於他們看到了一支千人的先鋒隊,身披重甲,面帶護具,手握十五斤的精製陌刀,兩百人為一橫隊,排成五行,如鐵甲銅牆一樣穩穩推進。
「難道是龍武軍的陌刀隊?」
「什麼,龍武軍來了?」
「小心他們的玄甲鐵騎,快跑吧……」
「散了,散了……」
控鶴軍將士早就耳聞龍武軍的威名,雖然只有六千人,卻是宣武、宣義、天平、護國四鎮的精華,可謂優中選優。
尤其是陌刀隊,都說三千陌刀,天下無敵,這千人的陌刀隊那也是橫行無阻,霸道非常。
再加上一千人的玄甲軍,重裝防護、衝擊力強,即使和河東的黑鴉軍野戰,也敢正面硬剛。
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的反應,重甲陌刀隊,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攻入控鶴軍中。
統一舉刀、統一劈砍,所到之處,人甲俱碎,血流成河。
一千人的玄甲軍,分左右隊,如兩把憤怒的尖刀,從控鶴軍的兩翼殺入、殺出,如砍瓜切菜一般,把控鶴軍的陣型完全衝散。
控鶴軍亂成一團,但更糟糕的是,他們突然發現腳下的石板好像在晃動……
五百名黑衣人如鬼魅一般,從地下冒出,騰空而起,雙手皆持短刀,兇狠無比,刀刀封侯,招招致命,從中心向四周殺去。
「是時候了!」李曄朝河南府衙內指揮使張繼祚點了點頭。
大舅哥張繼祚領命而去,打開宮門,帶著嗷嗷叫的牙兵如猛虎下山般,沖入敵陣。
「宗主,快撤吧,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宗主,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血殺們死命抵抗,即使身中流矢,既然咬牙奮戰,捨命護著寇彥卿。但人越戰越少,眼看力不能支,紛紛單膝跪地苦勸道。
「撤?進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獄,我血殺團死也要死在向前的進攻中……」
「咚!」
「忍殺」姜長風從後面擊暈了寇彥卿,一俯身,把他扛在肩上,一吸氣,騰空而起,跳出圈外,三五步后便消失在夜幕中。
李曄早已觀瞧到,眼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又望了望身旁署理千牛衛指揮使趙敬,微微嘆了口氣,仁慈地說道:「同是軍中同澤,再最後爭取一次吧!」
趙敬帶著五十名千牛衛,朝著宮城下的亂軍,大聲呼喊:「控鶴軍敗了,主帥已逃,挾從者不論,放下武器,一律免死!」
重複了幾遍,宮城下慢慢變得安靜。
求生是人的本能,控鶴軍將士也不願做無畏的犧牲,紛紛再次丟棄兵器,仰望著宮城,內心忐忑不安,靜靜地等待皇上赦免的旨意。
「將士們,你們知道這大唐江山和人的身體一樣,也會上火長膿包,也會中毒入骨髓,那我們該怎麼辦?」
「是坐在哪,眼睜睜等死?還是咬緊牙關,勇敢地把膿包擠了,刀刃向內,自己刮骨療毒?」
「朕想你們都是敢於直面生死的勇士,朕願意接受你們的忠誠,請把你們的勇武蓄積起來,在真正的戰場上盡情釋放!」
「朕現在宣布,赦免你們的罪過。但是——」
控鶴軍的將士們緊張不已,手心出汗,都把心提到嗓子眼裡了。
「朕要懲罰你們,所有控鶴軍將校回營后,認真撰寫五千字的自省書,明日交給朕!」
「所有士卒,每人繞軍營校場跑一百圈,才能睡覺!」
「所有在今夜中死傷的將士,一律登記造冊,由尚書省循例撫恤!」
「所有血殺,只要真心悔罪,肯為大唐出力,朕將不計前嫌,擇優選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控鶴軍將士如釋重負,歡呼雀躍著,自覺重整隊形,有序返回營地。
傷痕纍纍的血殺們,彼此交換了眼神,彷彿獲得了重生。
大舅哥張繼祚則帶著一隊衙兵巡視洛陽各城門,嚴防逃兵走漏消息。
「裴愛卿,著人把宮牆上的這些延州石脂、酒泉火油都收起來,改存兵部,小心看護,朕還有用處呢。」
裴樞忙躬身領旨排,下宮樓調度指揮,打掃戰場、搬運東西、做好各項掃尾工作。
他不禁感慨,宦海沉浮一輩子,大風大浪都已經歷,今晚的兵變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
只不過以前每次皇上說了狠話,挑戰權宦、藩鎮,都是帥不過三秒,馬上顏面掃地、求饒告敗。
而今晚居然火力全開,強扛到底,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跟著皇上走,這關鍵一步看來賭對了。
至於皇上要的那些寶貝東西,裴樞仔細一琢磨,大概猜到,是為了備用火攻。
「官家!」
「官家!」
檢校右僕射、太府卿敬翔和宣徽南院使兼樞密使蔣玄暉撥開眾人,走到李曄面前,撲通跪倒,這一跪是發自內心的臣服。
小黃門張瓘則一臉輕鬆,悄悄退到李曄身後,垂手侍立。
「哦,兩位愛卿,快快請起,一切都還順利吧?」
李曄對於讓兩個原朱溫心腹,帶領龍武軍救駕,也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便派出了第三隻眼睛--小黃門張瓘。
先是讓張瓘把龍武軍左右統軍朱友恭、氏叔琮已被皇上策反的消息,通過建昌宮的情報網路,故意透露給血殺團,才使寇彥卿在萬香閣下定決心,在宮門外擊殺二人。
又讓張瓘悄悄在敬翔府外秘密監視和進行必要的協助。
「官家,這惡賊寇彥卿狡猾地很,在蔣將軍和老臣家,龍武軍軍營的四周都布下血殺眼線,要不是張瓘小兄弟經驗豐富,險些誤了大事!」
敬翔說完,對著李曄身後的張瓘豎起了大拇指。
「就是,官家,這些血殺居然採取什麼……雙重監控,本以為甩掉了尾巴,準備快馬加鞭趕往龍武軍軍營,結果又來了一波血殺悄然跟蹤……」
「好在張瓘兄弟及時發現,多繞了幾個市坊,才徹底甩掉。龍武軍軍營四周的血殺眼線,也被張瓘兄弟果斷出手,及時清除……」
蔣玄暉今日下午被李曄霸王舉鼎震懾后,滿身大汗離開明堂,卻在假山後被敬翔拉住,不由分說,被強行換了一身裝束,塞上了馬車。
兩人在敬翔府中對飲幾杯后,敬翔正色問道:「老哥我欲做漢時的陳平,不知蔣老弟是否能做周勃啊?」
蔣玄暉心亂如麻,眉頭緊皺:「敬大哥,我昔日在長安城,屢次輕慢皇上,不知道皇上是否能原諒我的過失?」
「哈哈,皇上欲中興大唐,目前正是用人之際,怎會糾纏往日瑣碎細事,只要你我能去龍武軍中,成功說服眾軍,及時勤王救駕,老哥可以打包票,皇上不僅不會怪罪,還一定要重用老弟!」
果然,兩人進入龍武軍中,只說了十個字,便迅速掌控了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