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全軍—整裝待發
天啟咆哮著打斷了重真的無休止發揮:「你這是在羞辱我們的祖宗!」
重真大笑道:「我們的祖先北驅蒙元而蒞臨這漢家大地,才有了奉天承運之大明皇帝,你我蒙受祖宗餘蔭,被世人敬仰為正統,建奴最不服也就是這一點。
畢竟他們的祖先無論如何洗白,都抹不去曾於李成梁府中為奴的經歷。皇兄,封臣弟為攝政皇吧,老子就不信了,黃台吉得到這個消息之後還能坐得住!」
天啟看著重真的眼睛,重真坦誠回望。
許久,天啟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窗外吹來的空氣,冷冽,清新。
他略微傴僂的身子一震,挺直了以大明皇帝的口吻質問道:「既如此,那麼朕且問你,自古善戰者未慮勝先慮敗,你可思慮過萬一戰敗后的布局?」
重真大笑道:「誰說我的兄長不識理政更不知掌兵的?誰說我的兄長只是一個木訥的木匠皇帝的?若再聽到這樣的言論,老子非撕爛了他的嘴不可!」
天啟受其匪氣熏陶,似乎驀然找回了先祖北驅蒙元、五征蒙古的豪邁,大笑道:「初生牛犢不怕虎,說得就是你這樣的小子!小小年紀張口閉口就是老子長老子短的!既如此,那麼老子作為你的兄長,便陪你痛痛快快的玩一把大的!」
重真深深作揖道:「啟稟皇兄!」
天啟坐直了身軀,大手一揮,不怒自威道:「有事啟奏!」
「秦良玉親率苦心組建之白桿兵,進駐大散關,恪守那川陝咽喉!」
天啟欣然道:「有這名不讓鬚眉的巾幗英雄在,便不虞宵小於巴蜀趁機鬧事!」
重真再次作揖奏道:「孫傳庭與洪承疇同為讀書人,然前者白凈,後者臉黑,在西北三邊享有『黑白無常』之盛譽,匪徒恨之入骨,而百姓卻愛之心切。」
天啟大笑道:「好一對黑白無常,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相輔相成,配合無間。一個坐鎮關中,主責陝南。一個坐鎮榆林,主責陝北與河套。薦孫傳庭任延綏巡撫者,吾弟爾。吾弟比乃兄更懂知人善用,朕心甚慰啊!東南如何?」
重真成竹在胸道:「熊文燦力排圍剿鄭氏之眾議,居然鼓勵鄭芝龍那個痞氣十足的漁民帶著一群沿海百姓開墾台灣,並資助其組建海軍!」
天啟皺眉道:「這會否令其尾大不掉,聽調不聽宣?」
重真道:「大海之寬闊深邃遠超陸地,其資源之豐富遠超想象。且海戰在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將成為與陸戰同樣重要的作戰方式。
西夷早就稱作堅船架著利炮來到了南海,奴役著曾屬於大明藩屬的諸多島國,若非懼於巨龍之滄桑威嚴,早就槍炮齊發,轟我國門了!」
天啟憤然一拍扶手道:「我華夏泱泱,西夷敢爾!」
重真作揖道:「吾皇聖明。然這並非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我大明實際掌握的海軍力量,能否抵禦西夷堅船利炮的問題。倘若不能抵擋,那麼貪婪成性以奴役他國攝取利益的西醫,便會如跗骨之蛆,將我華夏拖入百年恥辱的深淵!」
「百年恥辱?」天啟被重真的言論給震住了,一如第一次聽見「建奴入關奴役中原」的觀點那樣,吶吶道,「蒙元尚無百年之國運,這會否太過誇大?」
重真慨然道:「半殖民半封建的國土狀態,是吾輩心中永遠的痛啊!」
天啟雖不明所以,但卻覺得重真說得必定是十分嚴重的一種狀況,便道:「因此熊文燦著鄭芝龍組建海軍之舉,實際是為了護我大明海疆?」
重真作揖道:「吾兄聖明。皇兄與臣弟的祖先曾有『片木不得下海』之訓示,然無論鄭和下西洋之舉,還是隆慶爺短暫開關的行為,都用事實向世人證明,大明通過海洋可捏取到數之不盡的財富。
永樂盛世雖與開海並無直接聯繫,但不可否認,大明的萬國來朝與三寶太監率領龐大艦隊七下西洋揚我國威的行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闖蕩大海之人雖漂泊無涯猶如無根之萍,海軍戰士的基本訓練也都風裡來雨里去的無比艱苦,然一旦陸地上的產出無法滿足國內百姓的溫飽所需,再加上國庫空虛無賑災之能,那麼通過海洋所攝取到的物資財富,便足可填補這一空白。」
「可是文臣那邊……」天氣欲言又止。
重真大笑道:「現今的大明文臣久居安逸,且喪失了居安思危的能力,非但文臣更是極度看不起闖蕩大海這種行徑,將之貶低至最底層。
更封存了吾輩先民千辛萬苦闖蕩從而得來的海圖,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為那群龜孫沒有餓過肚子,沒有看到過民不聊生究竟是怎樣的一副慘狀。
谷臣弟建議,哪個文臣若是膽敢瞎咧咧,就將他派到我大明目前最為水深火熱的地方去,幫助百姓插秧割稻、澆水施肥,都好過腆著臉待在中樞指手畫腳。」
天啟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道:「這個法子好,就這麼辦。三方既定,遼東如何?」
重真道:「馬世龍坐鎮薊州,建奴猛攻數日而不克,饒是黃台吉兵鋒再盛,也只能潛越之而繼續西進。黃台吉採取了以戰養戰之法,並未刻意去維持他的補給線,因為他知道這條補給線根本就維持不了多久。
倒是其大軍所至,我方包括關寧軍在內的任何一支軍隊,都只能以堅守去應對他的兵鋒。馬世龍的山海關之軍曾得蝗蟲英烈特訓,又經寧錦之戰磨礪,無論紀律、韌性,皆為上上之選,尤以曹變蛟、崔宗蔭、王朴、左良玉等將領為佳。」
「曹變蛟乃是曹文詔之侄,崔宗蔭素來忠勇,只是那王朴和左良玉……」
天啟的眉頭輕輕一皺,似乎知曉這二人是經過怎樣的渠道才前往山海關駐軍,成為關寧體系里的一份子的。
「誰還敢抹黑我大明天啟只是個木匠皇帝的?」重真心如明鏡,繼續道,「皇兄勿憂,據臣弟所知,此二人受蝗蟲英烈數番磨礪,已不像鍍金參軍時那般金貴。況馬世龍仍將二人留在身邊助其守城,只派出了曹變蛟與崔宗蔭前來勤王。」
「此舉甚穩,好一個馬世龍!」天啟拍椅斷喝,顯得很是激動。
重真續道:「登遼軍海軍陸戰隊副總兵官張盤,與趙率教將軍合兵一處,已收復京東重鎮通州,只需吾皇一聲令下,旬日便率可領勤王之師兵臨城下。」
天啟深吸一口空氣,點頭不語。
重真繼續道:「孫祖壽駐守昌平,姜瓖以馬蘭峪為據點,收攏古北、大安、喜峰三座關卡里的逃散士卒,已沿長城東進收復大安口,正在加緊鞏固。」
天啟點頭贊道:「敗而不餒,勝而不驕,這人還不錯。」
「虎大威繼續駐守寧武關,與大同宣府護衛犄角。山西,固若金湯。」
天啟咬緊了牙關,眼神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期盼光芒。
重真繼續增加籌碼道:「夜不收老百戶劉挺,在遼東關寧受到了吳三桂的排擠,受臣弟之命前往西北以刀疤老劉為名,招募悍匪而重建夜不收,驚聞己巳之變,已一路以剿匪的方式殺奔回來,誓要與建奴在這京畿地區再決高下!」
天啟略驚道:「成軍不易,不可莽撞啊!」
重真笑道:「臣弟已派人囑咐之。另有遼陽之戰里苟得狗命的老狗王馬張,於左右輔助之,此三人渾身都是油膩,正好中和劉挺這廝滿身的滾刀肉。」
天啟拍手贊道:「取長補短,相得益彰。吾弟真好手段也。」
「是我大明人傑地靈,臣弟只是撿現成的加以運用而已。」重真謙虛了一聲又道,「錦衣衛沈煉已潛回京師,外出磨礪的時間雖短,卻已有了長促的進步。劉僑年事已高,銳氣已是,臣弟便名他輔助劉僑,全權負責錦衣衛的運行。」
天啟冷冷一笑道:「本該如此,緹綺天下者自該有所傲氣,縮在城裡充當安民告知的雜役算得怎麼一回事兒?」
天啟有趣的比喻差點兒沒讓重真笑出聲來,大明錦衣衛的效忠對象唯有皇帝,將其善加利用,便如天啟親自參與了這場戰爭一樣,滿足了他的自尊心。
重真對於人心的把控,越發老到了。
他無視天啟眼中最為深切的期盼,又道:「曹變蛟的叔父曹文詔,乃是袁崇煥麾下當之無愧的智勇雙全之第一大將,已隨關寧鐵騎來至京畿,隨時準備參戰!即便袁崇煥有所閃失,這員風度翩翩的儒將,也必定能夠勝任鐵騎統帥之職。」
天啟狐疑地看著重真道:「你想在大戰之前弄死袁崇煥?」
重真大笑道:「臣弟早就用事實告誡過底下的那群文官了——陣前斬將,痛失軍心;陣前懲貪,大快人心。」
天啟憤然道:「你做得很好,這群連國財都敢貪腐之輩,就該好好懲治!阿禎……」
重真搶白道:「神機營、三大營、天子少年軍,盡皆整裝待發,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