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我
「今天天氣不錯,我起了個大清早,轉了好幾趟車,才到長城腳下。
說句實話,當我看到售票口那個人頭攢動的場景后,我有點想要放棄,等下次再來。
可轉念一想,如果我現在放棄,選擇下一回的話,就代表我下次還要再起個大早、再轉好幾趟車,還要再面對一次這樣的場景,或許到時候人更多,畢竟現如今祖國在快速發展,人們的生活都好了很多,自然填飽肚子后的人們就有精力和能力出來遊玩……岔得有些遠了。
所以,我還是選擇了被人海推進售票口,再被人海推出來。
等我站在空地上,看著自己手裡的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是木木你在的話,你肯定也會一樣驚訝的,驚訝我是怎麼辦到的……又岔遠了。
許是售票口太小,才讓人們變得太過擁擠。而長城很長,雖然望過去全是人的腦袋,但是走在人群中並不擁擠,人與人之間還是有些距離的。
再來說說爬長城吧,這長城可比離知山難爬多了,它上面都是石階,要抬起膝蓋一階一階地看著往上走,不像離知山上那條蜿蜒而上的土路,沒什麼台階,提起腳走便是,也不用將膝蓋特意抬到一定高度。
不過,我覺得要是木木你在的話,你定然還是愛爬的,因為你最愛的便是這萬里長城,你說過萬里長城就像人的骨氣。而且,長城上的風景是真的很美、很震撼。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吹著涼爽的春風,眼前綠茫茫一片,尤其是更遠處的那些山啊、河啊…在這縹緲的綠意中,竟然看起來像仙境一般。
我學著老道人的樣子,任由春風揚起我的外套,我假裝摸著自己並沒有的鬍子,睥睨著眼前的一切,想象著你要是在我身旁,定然會被我的模樣惹得哈哈笑起來,開心得像個花一樣。
若不是眼中的迷霧迷亂了我的想象,我肯定會與你在那想象中度過更多美好的場景。
即便是再留戀,還是要離開的。
下長城要比上長城時輕鬆得多,中途坐著休息的人也比上長城的人多,他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吃食,你見了應該也會同我撒嬌,讓我給你買來吃的吧。
好啦好啦,關於攀長城的事就先寫到這裡吧,剩下的,等我見到木木你時,我同你慢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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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為坐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趕到安徽就可以到黃山了,誰知,黃山在黃山市,與我到的這座城市不是一個地方,我又坐了九個小時的火車才到黃山市,之後坐著中巴搖晃到黃山腳下已經是傍晚時分,根本就不是爬山的時候,所以,我只能找個地方休息,等第二天再爬。
天氣陰冷,大風呼呼地吹著,還時不時飄下來幾點雨滴,而且我住的那家店是不燒爐子的,房子里就更冷了。店長見我不是本地人,便解釋說南方都是這樣的。可我想瓦罐村也偏南,為什麼我們那裡是燒爐子的呢?你若是在,是不是會耐著性子細細地問一下呢?我想你肯定會的。你看,我還是需要你的……話又岔遠了。
我問店長多要了一床被子,將包里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之後躺在床上,再把兩床被子全部都壓在身上,才感覺稍微暖和了一點。
若是木木你在的話,定然會被凍得縮在一個角落裡,怎麼也拉不出來的,雖然小時候你總說你不怕冷……話又岔遠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店長叫醒了。他說這個時候正好有車,問我要不要坐,我想著若是再睡一會兒,到時沒車的話,還得等不知多長時間,所以就決定坐店長說的那輛車到山上去,若是你在,聰陰的你肯定也會這般選擇的吧……
我天真地以為這麼早去就不用排隊,當我看到前面沒有盡頭的長隊時,我內心其實挺絕望的,要是你在我身邊,我肯定會忍不住同你抱怨幾句,可惜你不在……又岔開話題了。
排了兩個多小時的隊,我才拿到門票。
上山時並不用徒步爬的,坐著攬車上去就行。
靠在攬車的窗戶上,透過攬車窗戶俯視下面的綠樹青山,彷彿自己飛升成仙了一般,一點一點地飄飄然而去。
攬車並不完全到山頂,還是需要爬一爬的。到山上之後,有專門的導遊帶著一群人,開始邊解說邊走,一群不熟悉的人聚在一起,挺像是一群江湖俠客在此相聚,大家歡歡笑笑,慢慢悠悠地談著自己不熟悉的劍、論著自己說不清楚的道。
只是,我總嫌他們的話太多,走得太慢,所以我就走一段、等一段,好不容易等到那牽頭論道的導遊終於休息,讓我們這些散俠自己轉。於是,彷彿重獲自由的我便脫離了隊伍到處走,走著走著,竟然走下了山。
太陽還掛得老高,暖烘烘地照在山下依舊排著看不到盡頭的長隊的人身上。
我想著要不要回去找導遊,最後還是選擇直接離開。那個時候若是你在的話,定然是會勸我回去的吧,你會說什麼呢,你會說,若是那個導遊找不到我們,肯定就不會下山的,要是他在上山呆一輩子,可怎麼辦啊?
呵呵...突然想像的不太好笑的笑話而已。
好啦好啦,關於登黃山的事就寫到這裡吧,剩下的,等我見到木木你時,再跟你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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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杭州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感覺昏昏沉沉的,像是感冒了,又不像是,在住的賓館里睡了幾日才稍微好些。
不知是病了的緣故,還是我太過思念你,那幾日總感覺你就在我的身邊,一會兒問我餓不餓,一會兒問我要不要喝水,一會兒讓我蓋好被子,一會兒又催我趕快去醫院看看.…..可等我應聲的時候,你就不見了。我喊著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你就是不回答我。
木木,我感覺我堅持不住了,這已經是你離開的第七個年頭,兩萬多天對我來說,真的太過煎熬......對不起,我又把話題又岔遠了。
大概昏昏沉沉睡了一個星期左右,我的身體終於好轉過來,便去了西湖。
我住的地方離西湖有點遠,又是轉乘了好幾趟車才到西湖邊上。
天陰沉沉的,好似把我的心境都讀了去。那淅淅瀝瀝的小雨點飄落在雨傘上,滴滴答答的,倒是歡快,像是你派來逗我開心的一般。
我買了張船票,坐在小船上,逛了逛西湖。
湖水是綠的,周圍的樹是綠的,就連湖中小島也被綠色環繞,那綠跟春這個季節甚是不相符,顏色深得像個秋天派來的間諜。
除了滿眼的深綠之外,西湖並沒有什麼可看的。若是你在身邊,還能同我說一說話,聊一聊那綠色深處的想象。可惜,你不在,我只能聽著旁的人說著那些浮想聯翩的話,只是聽著。
我以為逛一逛西湖用不了多長的時間,等我從船上下來之後,已經是下午,即便天色學會偽裝,手錶卻誠實得很,把上午到下午的那幾個小時,記得清清楚楚。
回到岸上之後,我並沒有著急回住的地方,而是去周圍走了走。那周圍的風景倒是比西湖更有些看頭,各式各樣的木房子看起來很有江南的味道,你派來的雨滴讓這江南變成了更有韻味的煙雨江南,朦朦朧朧,甚慰我心。
許是睡得太久,精神養得太足,等想起來要回住的地方時,天已經黑了,上午坐的車沒有了班次,我只得到處求助,終於遇到一個好心大哥用摩托送了我一程。
在摩托上打傘基本上等於多此一舉,因為回來后,我的衣服還是全部被淋濕了。
換下來的衣服這會兒還扔在衛生間里,等給你寫完這信,我就去洗。
好啦好啦,關於杭州的事好像只有這麼多,你若是有想問的,且再等一等,等我去找你的時候,慢慢問。
對了,我陰天打算去蘇州看看。還記得你上學的時候看到那句『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時,嘴裡念叨了很久蘇杭。待我陰天看完之後,再給你寫一封信,你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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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西藏離我所在的地方挺近的,於是就沒有著急買票做計劃。
等我開始做旅行計劃的時候,才發現我所在的地方沒有直達那裡的火車,我得先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蘭州,再坐將近三十個小時的火車才能到拉薩。
我看著那將近兩天兩夜的車程確實有些發愁,再加上我可能因為最近一直在坐車,腿腳都腫了,讓我更想放棄。
然而,當我想到這已經是我從你那裡借來的第九個年頭了,不知道餘額還有多少,若是這次放棄,下次來的機會有沒有都不好說。於是,就一咬牙踏上了旅程。
不過還是要說一聲對不起呢,木木。我的身體很是不爭氣,出現嚴重的高原反應,沒能堅持著帶你去看一眼世界最高峰。
等我去找你的時候,我們去尋找那個世界的最高峰,然後一起攀登,好不好?
沒事,我不著急,等我去找你的時候,你慢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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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這已經是我從你那裡借來的第十個年頭了。
最近我的身體變差了很多,有好幾次都是在醫院醒來的,大夫說幸好碰到好心人,我知道,那好心人定然是你心疼我找來的。
我背包里的信快塞不下,我感覺我們就快要見面了。
所以,我就決定回到你沉睡的地方,我想睡在你的旁邊,我怕我與你隔得太遠,到那個世界之後找不到你。
你知道的,在這個世界里,我就弄丟了你,我不想在那個世界里也弄丟你。這些你是知道的,你應該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你才會陪我那麼久,等我那麼久,為我付出那麼多……
這火車可真慢啊,我怕我走不到你的跟前,我怕我睡不到你的旁邊,我怕我再次弄丟你……
木木,最後再幫幫我!看在我帶著那麼多美景和美食向你奔去的份兒上,幫幫我,幫我撐到這列火車的終點,幫我撐到你的身旁……
等到我們見面時,我定然會好好跟你道謝,虔誠而又充滿愛意地向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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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木,我感受到了你說的生命脆弱蝶衣,我在它的邊緣來回遊盪,時常會聽見你說,你想我想得緊,讓我快些去找你。
可是我的父母總說我是在犯迷糊,即便你再想得緊,也不會催著我去尋你。
我不與他們爭辯,他們永遠都不會懂的。畢竟你在他們眼裡是個懂事的大人,在我眼裡卻是個撒嬌的孩子,你在我面前一向如此,我都記得的,哪怕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我也都記得。
木木,我手裡給你寫信的筆變得不聽話起來,總是歪歪斜斜,寫的字也跟著歪歪斜斜,我已經努力地往好里寫,可看起來還是歪歪斜斜的,帶過去的時候,你要見諒。
沒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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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木的墓旁多了一座新墓,立在那墓前方的墓碑上刻著:亡夫袁承樂之墓。。
他們的墓碑前,有一堆寫滿字的信件已經在火中燃燒,慢慢化成灰燼。風輕輕一吹,那黑色灰燼便飄舞起來,猶如帶著黑色燈盞的螢火,將最後未燃盡也未說完後文的「等我」兩個字帶到他們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