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喝酒
直到我七萬歲的時候,也算是將將長開了,這九天之上處處都道住在少凈天的九畹上神是何等的天資絕色,冰肌玉骨。
因而我便成日的去洛華的清洲島晃悠,想著我這個皮囊,怎麼也不算丑了吧。
起初他眼中確實是有驚艷,誰知他多看了兩眼便看著我搖搖頭,說了句可惜可惜,問他為何可惜,他只說,可惜了這副好皮囊。
起先嫌我丑,而後嫌我性格不好,呵,裡外都是你有理,那來打一架啊。
然後便是我主動約架,第一次打輸了,我便約百年之後第二次,第二次輸了,我便約百年之後第三次,因而慢慢就養成了定期挨揍,不,定期打架的習慣,一段時間不打吧,可能就皮癢。
饒是他當年毀了我的一樁大好姻緣,也從未因此對我感到有任何歉疚,更不要說有過半分手軟,忒不厚道。
當然,我是最想見到洛華挨揍的,可是我技不如人揍不過他沒辦法,想這六界之中也未有什麼神魔能打得過他,我輸給他也不算丟人,罷了罷了。
所謂幻海,其實也不是海,乃是東海以東辟出來的一方小小天地,裡頭有個六尺見方的水池,這水池四周皆被茂密的紫田根所覆蓋,泡起大澡來很是舒服。
白澤將我丟進池中,我翻滾了兩下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水,正準備開罵,便見他從袖中掏出個小瓶子,拇指挑開瓶蓋便往我這池中倒,我不顧身上的傷痛,急忙連滾帶爬的從池子里爬出來。
這畜生平日里最喜歡惡作劇,也不知是倒了些什麼,萬一是什麼痒痒粉或是染色劑之類的,我這五彩石怕是要被他染成七彩。
反正這九天之上的神祗,沒一個正經的,當然,除了我。
「你倒的啥?」我問到。
白澤撇了我一眼道:「治你這一身傷的葯。」說著又將手中那空瓶揣入了袖中,看來這瓶子還不便宜,我略微有點放心,又磨磨蹭蹭的滑進了水中。
「那你以前怎的不給我倒?」
他瞪我一眼:「我以前同你來過?」
說的也是,從前若是沒被揍到很慘那便是我自己挪過來,若是洛華那廝下手狠了便是洛華或是夜垣挪我過來,白澤來挪我倒是第一次。
這天上的神也分兩種,一種是化身後便是神祗的,這種屬於得天獨厚型,比如洛華與夜垣。
而另一種運氣就不那麼好了,我將其稱作天打雷劈型,需得時不時的便挨一下天打雷劈,比如我和白澤。
我還好,天雷劈來的時候大不了化為真身,我乃補天的石頭,想來也是劈不碎的,至多是受些皮肉之苦,而白澤便沒那麼幸運了,每次渡劫歸來,他那一身皮毛都被燒得焦黑,須得養上千年才能養回來。
因而他也時不時自己來此泡泡,不過帶沒帶小仙女一起泡我就不知道了。
他蹲在池邊伸手攪了攪水,然後與我大眼瞪小眼。
我雖穿著衣服,卻還是捂著胸口道:「你還不出去?莫不是要對我圖謀不軌?」
誠然白澤對我也沒什麼想法,他喜歡哪些珠圓玉潤的小仙娥,但是既然現下頗為符合我以前看的人間的戲本子,所以我認為還是應當應應景,適當的接接地氣。
白澤冷笑一聲,站起身往我的臉上甩了甩水便走了出去,我這才脫了衣服安心泡了起來。
那濕了水的頭髮貼在背上很是難受,我想起了頭上那根白玉簪子,一摸卻是沒了影兒,定是與洛華打架的時候打掉了,只好隨手摺了根紫田根的杆子將頭髮綰了起來。
架沒打贏不說,心下又心疼起我那根簪子來,那簪子可是來之不易,想我在人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與掌柜的討價還價半個時辰,到後來人家都準備將我攆出去了,我才咬牙添了三錢銀子湊足二兩忍痛將其買下。
這大澡泡得我是通體舒暢,神清氣爽,等我迷迷糊糊醒來,身上的淤青都已不見,看來白澤的葯還頗為有用,我穿好衣服出去便見白澤與弘夙二人立在那裡說些什麼,此刻白澤正面對著我,擾了我聽牆角的興緻,只好作罷。
白澤上下打量了下我,然後笑道:「恢復得還挺快,石頭就是石頭,扛揍。」
我白了他一眼:「畜生就是畜生,嘴賤。」我自認不論在用詞上還是對仗上都已是十分精確工整,已是大大超出了我平日里的文學素養。
白澤問我可否要去夜垣那裡喝點小酒,被我言辭拒絕了,事實上我此刻已然又有點睏倦,準備先去同女媧娘娘那裡請個安,再回我那少凈天的寧歸殿再睡個回籠覺。
白澤點點頭道:「行,你回去睡吧。」正當我準備踏雲而去時,又聽見這畜生悠悠的說了句:「嘖,洛華的功力又越發的精進了。」
這話頓時激起了我的好勝之心,心想也對,他日日修鍊,而我日日睏覺,那我自然是追他不上,是以,我臨時改了注意,準備先去喝個酒再回去好好修鍊一番。
夜垣從前其實是住在天宮的雲樓宮中,這小子喜靜,據說是嫌仙娥太多,因而便搬到了須彌山頂的忉利天,做了太上老君樓上樓下的鄰居,不過他搬個家也還算好,比洛華那廝直接將清洲島扛著整個挪了個地方的搬家方式,要低調許多了。
我同他二人來到了夜垣所住的雲疏宮,自我第一次來時,我便覺得這名字起得頗有民間青樓的風範,但這三十三重天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夜垣與洛華皆是不近女色的,是以,憑著他二人平日里背著我和白澤偷摸夜會的行事風範,我越發覺得他二人定是有染。
「睡醒了?」
這是夜垣此次見到我說的第一句話,我在心裡默默的給他加了一分,只因他問我的第一句話並不是「挨揍了?」
我點點頭,自上次一別,已有千年未見。我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還是白澤告訴我的。
他說夜垣人如其名,我當時略作思考,腦中便有了個大概,夜垣夜垣,夜晚的城牆,那隻能用一個詞形容,那便是——堅挺。因而我對他的印象便是虎背熊腰的大漢,直到我看到烏髮與雙瞳皆似濃墨的他,才知道此夜非彼夜,原是我把重點過多的放在城牆上了。
為此我後來還專門問他,到底是誰的手竟比女媧娘娘的手還巧,把他雕得這般好看,他答道,天生的。
白澤將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此刻我原本還沉浸在剛才的思考中,因而便一動不動。
「喲,神尊她定是睜著眼睛又睡著了。」身側傳來弘夙的聲音。
白澤問道:「從前可有過此種情況?」
「豈止啊,還有站著睡著,吃飯睡著,走著……哎呀,您沒睡啊。」弘夙捂著頭被我敲得悶響的頭看我。
本尊當然沒睡,只是我思考的時候比打架的時候費力多了,所以思考的時候我通常一動不動以節省體力。
我瞪了他一眼又掃了掃四周,挪到了夜垣坐的那張較大的躺椅上,再把他往旁邊擠了擠,他乾脆坐到了我剛才那把椅子上,我心裡默念道:嗯,懂事得很。
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這是我為神的宗旨,所以很明顯,此刻我已然愜意的躺在了這張躺椅上,又舒服的嘆了口氣。
「酒來。」我伸出手,手中便有了個杯子,正當我準備縮回,那杯子便被一隻寒玉似的手拿走,瞬間換了只壺放到我手中,想來白澤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我隨著那隻手抬眼一看,正如我所料是夜垣。
「懂事。」我終是沒忍住抬手指了他一下。
他默不作聲的瞧了我半晌,直到我將整壺酒倒入口中,他才粲然一笑,那笑容便如夜空中最亮的星。
向來我對美男子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比如洛華,比如此刻對我一笑的夜垣,只可惜他二人皆是不近女色,我又轉頭看了看勉強也能成為美男子的白澤。
「哎。」我長嘆了口氣,還是孤獨終老吧,這九天之上,除了他三人怕是沒有誰敢娶我了,只可惜他三人,兩人皆是斷袖,另外一人也不甚符合我的擇偶標準。
「你嘆氣做什麼?」白澤問。
我也不好意思說我方才已然將他三人考慮了一遍,只好故作深沉道:「只是沒想到而已。」沒想道我堂堂神尊,竟是連個合適的對象都找不到,悲兮,痛兮。
白澤直起身子,驚詫道:「你也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知道我嫁不出去?
此刻我一頭霧水,見夜垣也破天荒的認真看著我,我判斷其中定有貓膩,於是我故作平淡的點頭:「嗯,剛知道。」
白澤大手在他腿上大力一拍:「我說什麼來著,洛華這次屬實是鬧大了些,竟連你這種成日只知道睡覺的都知道了。」
我聽著洛華的名字,便把耳朵又豎起來些,卻見白澤微微搖頭卻不再開口,想把視線轉向立於一旁的弘夙,卻見現下關鍵時刻這孩子已然不知跑哪裡去了。
聽白澤言下之意,這整個天界怕是已傳得沸沸揚揚,那我也不用故作深沉了。
「他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