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門扉
緋紅之月上。
血肉潮水激烈地涌動著,引起了離鄉旅人的彷徨。
「……母親?」
旅人有些迷惘地問道,「你為何如此憤怒?」
潮起,潮落,只剩下血紅色的袍子佇立在虛空之中,用同樣充滿惡意的眼睛望著那顆被最初屏障所庇護的星球。
許久,她才重新回到了月球之上。
親切,溫柔的聲音在旅人耳畔響起。
「孩子,幫助我,向藍星……」
隨著她輕柔的聲音,血色的月光亮起,照亮了整片星系。
隱約的,模湖的記憶碎片,在飽經風霜的旅人腦海中劃過。
順從著「母親」的指引,旅人張開了口。
————
凱奧絲坐在鐘塔之上。
背後是染著災厄氣息、層層疊疊的羽翼,頭頂著似乎蒙著鮮血的光環。
她哼著不知來自哪裡的曲子,在晚風中輕輕晃著腿。
風停住,凱奧絲也停止了輕吟。
她又聽見了最初的夢囈。
於是她直起身來,做好了把自己鎖在城市之內的準備,不打算讓破壞延伸到外界。
但那聲音卻僅僅是聲音了。當她做好覺悟,擾動的她不得安寧的聲音卻不再是麻煩了。
凱奧絲的步伐停滯。
她隱約有些猜想,但那太過天馬行空,且目前沒有任何可能證實。
於是她只是不言,撕扯下了自己的羽翼,將那象徵神明的光環擲在地下並踩碎。
現在僅需要完成自己就好。
隨著她的行動,所有——所有災禍權柄之下的非凡生物都體會到了與她同樣的痛楚。
半神之下,不具備真正神性的非凡生物更多的是「幻痛」,而體現在半神以及天使身上的,是真切的身體損傷。
蛇髮女妖的蛇發一根根被切割而開,化作原本的,最多略微粗厚的黑髮,鱗片一片片脫落,露出蒼白但看起來仍屬於常人的皮膚。
不死鳥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羽毛漸漸脫落。隨著骨骼吱吱作響,失去羽翼,成為人形。
「神話生物形態,當然要選合適的。我看『人類』就是最好的選擇。」
凱奧絲自語,隨意地瞥了一眼城外的世界。
她本想動手將處於靈界的「半個災禍之城」拖入星界,卻發現這是被詭秘之主的封印牢牢桎梏住的行為。
這些支柱,無論是哪一個,手段都花的離譜。
不過現在至少讓自己「成年」吧。不能再拖延了。
源質被分隔兩地、不完整的隱患,奪體而生、對於自身掌控的不完全,混沌海帶來的輕微損傷,在墮落母神引動慾望母樹力量挑撥自己「心弦」之後,被放大到了致命的程度,若非「最初」的聲音莫名變得無害,她至少會陷入幾年的失控沉睡。
「這塊廢土啊……」
望著那些「潔白」的亡魂與那嶄新,但毫無生氣的城市,凱奧絲輕笑出來。
「我當時竟然想著造出這樣的東西來模彷……為了錨點?還是無所謂的懷念?」
「早說過,我從不為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
她揮手,包括阻隔時空的灰霧另一邊的城市,一同塌陷。
「當然是要在廢墟之上——」
「點亮嶄新的國。」
解構,重組。
坍陷的城瞬間化作百態,化作萬千種災禍的投影,而凱奧絲耐心的一種一種,將其歸為最原初,最虛幻的事物,歸於一。
歸於根源之禍。
這是漫長的工作,且現在也只做到了第一步,凱奧絲並不著急。
她目前想做的,是像「靈界七光」一樣,做出「基於某種聚合體存在的永恆之物」,
讓曾經的赤之國子民得到那個身份。
譬如,啃食人類存在、基於災禍而生的紅世使徒?
不過要做到這一點,需要「完全」「徹底」地掌握「所有」的源質。
因為灰霧的隔絕,凱奧絲並不能完美掌控這兩片分隔的力量——能互相溝通,能相互傳遞,但難以完美,融洽。
因此,她決定將源質歸於最初的狀態——原始樸實,沒有發展這麼久以來積攢下的層層「輔助工具」,卻更符合她的心意,更易於掌控。
即使新生的詭秘之主打開了灰霧,她也會這麼做,畢竟篡權奪位者總是心虛的。
當然,凱奧絲並不能準確地估計這件事需要的時間,說不定半年一年,也說不定等到地球屏障破碎也沒做完——真要是後者,也可以請地球的其他舊日幫幫忙,從之前暴打其他源質自主意識的情況來看,-至少光之鑰、失序者、永恆之暗能幫上忙,且早就接觸過的兩支柱也絕對能做到。
凱奧絲略作思索,隨手分出了一團「災難魔女」的特性,並撥動權柄將其強化至幾近真神。
輕輕一點,她分出了部分精力,做出了「神降」。
「不管怎麼樣,圍殺戰神我肯定要看看,而爭奪源堡,我也要監督好阿蒙,不讓她違約。」
凱奧絲嘴角帶著愉悅的笑,感受著神話形態即為人形,陌生又熟悉的魔女之軀,走出了源堡。
——卻看到了遮蔽日光的巨大血月。
秀氣的眉頭當即皺起。
墮落母神……
從之前她使用被母樹侵染的斯厄阿身軀來看,凱奧絲懷疑母神已經做好了在得不到「母巢」的情況下,直接吞食慾望母樹來使自己重返完整支柱的準備。
她在地球伸出的全部觸手已經被我斬斷……她現在在浪費自己的力量。
那麼也無足為懼,最初的屏障不是她那麼輕鬆就可以……
凱奧絲忽然怔住。
她聽見了呼喊。
只要和那旅人存在過交際之人,都能聽到那紅月下傳來的聲音。
經過了墮落母神的干擾,經過了邪惡力量的扭曲,也許在常人耳中,它已經換了一番光景,但凱奧絲仍然聽的清澈。
「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
凱奧絲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表情,還帶著些笑意。
「……你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門先生,您這麼說,讓還算有點餘力的我,很難不想辦法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