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卡特林南與蘇茜

卡特琳娜卻恍了神。

瀰漫著血腥味的空氣充斥著鼻腔，這常人避之不及的氣味卻是她最熟悉，最親切的味道。

她看見了自己的前半生。那些事情如電影般一幀幀在眼前掠過。

命運多桀，作為男人的前半生——成為魔女后短暫的掙扎，試圖浮出水面，嘗試呼吸——隨後理所當然的沉淪。

「喂喂，你在想些什麼？」

凱奧絲拉開了一張椅子，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在卡特琳娜失神的時候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您……」

卡特琳娜這才回過神，注視著看起來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的凱奧絲。

「我為什麼只留下你一個？」

凱奧絲看起來有點高興的搶答，「因為我認識你，而且你是被我打的，而不是打過我的。」

她理所當然地說著聽起來有些幼稚的話。而眼中儘是見到熟悉景色的欣喜。

卡特琳娜是不會懂的。連亞當可能都不會懂——大概只有阿曼妮知道，她是多麼地渴求這些她曾熟悉的景色，以證明「凱奧絲」的存在。

對頭也好，朋友也好，甚至路人都好。只要存在就好了。這就是舊日之位再一次更迭時凱奧絲對凱奧絲留下的最深重的執念。

「可我……向你勸我不要走的那條路，走了很遠，很遠……」

兩千年改變太多東西了。改變了當初雖然已是魔女，但仍心存善良與純樸的孩子。也讓那個曾試圖拯救她的人不知影蹤，融入了黑幕本身。

她從未完全擺脫的天真中離開，以惡毒作為武器，痛苦作為食糧，在戰火紛飛的四皇之戰中掙扎地活了下來——她唯一的理想也只是活下來，也正是因為這點，她才拖延自己晉陞的時間，直到第四紀末的大災變身負重傷才晉陞半神。

在那之後，她真正的將傳播痛苦和災難作為自己的職責。

「那又怎麼樣。」

凱奧絲隨意地撇了撇嘴：

「我並不認為我有資格批判任何人，我只知道我要殺哪些人——剛好，你不算在其中。」

她向虛空中伸手，順從著權柄的彙集，死在蛻變之中，天使級別的魔女的遺骸來到了她手中。

輕輕用力，收緊掌指，那些散發災難氣息的物件輕易地化作了紛紛的光點。

隨後，在權柄之下，它們化作了粉色的寶石。

凱奧絲摩挲幾下，目光短暫沉下又抬起，將其中一枚丟給了卡特琳娜。

「別浪費時間了，成為天使吧——在我的照看下，拴條狗都能晉陞成功。」

卡特琳娜用含著些不解和更多的敬畏的眼望了凱奧絲一刻，又拾起那顆寶石。

仍然散發著災禍氣息，卻莫名的顯得協調一些，純凈一些。

這是舊日的手筆……重塑了序列2純凈特性的模樣，並修改了她們的能力……

肯定還有更多的效果的能力，但我看不出……

序列之上……隨手……

「直接吞了，別墨跡。」

看著仍是敬畏和震驚的卡特琳娜，凱奧絲眼中出現了膩味。

「它不需要任何儀式，不需要任何輔助材料。」

「這份特性就是為人類吞服而生的。」

隨著靈性的起落，魔女教派的新天使誕生了。

————

「簡單說兩句，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坐在鐘塔上，凱奧絲翹著腿，語氣帶著輕鬆。

「是，主……」

「就叫我，額……」

本想讓對方直呼其名的凱奧絲停頓了一下。

於她而言，真名「凱奧絲」本身，就是一道意義非常重大的咒文——她當然可以調整，

令真名不再具有力量，但身在災禍之城重塑一切的主體，目前還處於一定的混亂中。

也就是說，用具備神秘力量的語言具有主觀性地喊出「凱奧絲」，便會自動被災禍之城所注視，感受她混亂無序的力量，然後得到一個未知的結局。

可能是死亡，可能比是染上比死亡更久遠的災禍，也可能無事發生。連凱奧絲分出的這一縷念頭都不能完全確定。

於是她想起了很久之前。

「就暫時稱呼我為『蘇茜』吧，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凱奧絲笑靨如花。

她曾經對卡特琳娜用過的假名。

卡特琳娜立即回想起來。

即使經歷過第四紀的人基本都知道眼前人的真名——她在成神，竊取圖鐸位置時主動喊出來的——但她仍然笑了。

「是，蘇茜小姐。」

「嗯。」

凱奧絲點頭，然後道：「既然你成為天使了，就幫我管好魔女教派——我可沒那麼多的心思自己動手，現在暫時不用改變信仰，整合起來就好，至於以後——」

她臉上露出些許孩童般簡單明了的憤恨，「我要把戰神的名號搶過來！」

「？」

卡特琳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凱奧絲很快就跳過了這個話題，且臉色變的嚴肅起來。

「停止奇克曾做的那些無意義的行為。我們需要秩序，需要更合理的，而不是扭曲的秩序。我無所謂你個人的所謂善惡——但你，以及接下來這段短暫爭鬥時光中的魔女教派，必須遵循最基本的秩序。」

「以天使的身份整合他們，準備報仇啊準備逃亡啊隨便什麼理由都可以，反正只需要拖過這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戰神這個名號就屬於我了，而且你們也可以考慮和兄弟會合併了。」

「對了，我應該已經修改了魔女途徑歪曲的特性，現在直到半神才會改變性別——不過這也和你無關哈哈。」

隨著幾聲幸災樂禍的笑，隨著黑傘的張開，凱奧絲的身影消失不見。

維護……秩序嗎？

消化著信息量極大的話語，卡特琳娜思索著未來的路。

毫無疑問，充滿著希望。

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對於扭曲了兩千多年的魔女們。那些被折磨的人或許也會有救。

比如特雷茜……比如那些底層的孩子嗎……

而自己，也將注視著希望……不知這是命運的恩賜，還是懲罰，目睹著幸運之人，自己卻不能一同前往。

總之，活下來就是最好。

輕易地總結了過去並明確了未來，成為天使后蛻變新生的卡特琳娜回到了魔女們的議事大廳。

不過她，或者說她現在卻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一個個通靈死去的半神，從她們的記憶中挖出一個個聯繫點。

……卡特琳娜大概知道為什麼「蘇茜小姐」跑的那麼快了。

————

看別人不情不願的打工，卻只能安心地當社畜，真是愉快的體驗。

凱奧絲想。

她舉著黑傘，傘布內面，閃閃的亮點如同繁星，而她如同舉著一塊夜幕。

她決定輪流看一圈自己認識的人。無論是卡特，還是索斯。

按照記憶和一些簡單的占卜，她先回到了貝克蘭德，準備親眼看一下那位「正義」小姐。

命運指引著她，隱秘庇護著她，帶著微笑，凱奧絲來到了那位金髮碧眼的貴族小姐面前。

然後笑容就一下消失了。

「蘇茜，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開戰呢……明明共同維護和平，才是最好的情況……」

奧黛麗鼓著腮幫子，也不在意蘇茜是否能理解，只是抱著她抒發著自己的情緒。

而金毛大狗那雙背向奧黛麗的眼睛里全都是「奧黛麗，我也不知道我能怎麼說，畢竟我只是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