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倒戈！

宣告完祭文之後，秦昭將玉蝶放入石室，之後率領身後百官焚香祭禮。

在這個過程中，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識海中的紫台正在以超出想象的速度迅速增長著，眉心甚至出現了輕微的鼓脹感。

內視己身，他發現紫台之上，又多了無數道虛幻身影，流民百姓、販夫走卒、工匠農戶應有盡有。

秦昭見此微微點頭，這就是萬民之氣了。

他不再關注人皇天宮的修為變化，轉身面對身後群臣。

朗聲道：「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朕欲開萬世太平，故重整朝堂，推行新政。」

聽到這話，下方人群中有些輕微騷亂，其中幾人暗中對視一眼，「來了。」

「如今的官僚體系，過於臃腫，效率低下，於國無益。朕準備廢除三公九卿制度，提高中央對各地的掌控力度，各位以為如何？

他這話一說完，下面喧嘩聲瞬間大了起來。

一些地位較高的官員確實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相互也有溝通對策。

但普通官員確實不清楚的，此時一聽，都震驚不已。

秦昭沒理會這一陣騷動，繼續出言，將六部的詳細職能敘述了一遍。因為之前有「工部」作為示例，大夏群臣基本都能理會裡面各部門的作用。

漸漸的議論聲平靜下來，一干人等都開始默默思量著他的用意。

其中很多人雖然心裡不安，卻不敢多說什麼，翹首等待著三公九卿進言。

秦昭倒是沒有著急催促，之前跟三公溝通過了，又有宗室那邊做背書，這塊問題應該不大。後面的一些舉措，會觸及這些官僚們更大的利益，才有可能引起反彈。

他此刻是這麼想的。

然而……

「臣有話要說。」位列九卿之首的奉常錢寬率先站了出來。

「錢奉常請講。」秦昭點了點頭，面容和煦。

這在秦昭意料之中。

畢竟「禮部」一成，奉常的權力會大大削弱。即使讓他去掌管禮部，也會受到多方掣肘，跟此時地位根本沒法相比。

而秦昭不知道的是，此時的錢寬已經從紫那裡知道了禮部被他當作籌碼拉攏宗室，反應相當激烈——

「陛下！此事萬萬不可！三公九卿實乃祖制，怎能輕易改變？若無三公，朝堂必有動蕩。如今天下戰亂剛息，大夏正需要休養，怎麼能在此時做這種大動作？！」

秦昭聞言雙目微眯，沒有說話，對他的態度有些意外。

此時六部的具體人選都還沒定，錢寬沒理由這麼急著跳出來才對。

就算有些意見，也不至於這麼大反應。

想到這裡，秦昭對宗正秦宇使了個眼色。

秦宇心領神會，站出來拱手道：「錢大人此言差矣。正是因為目前我大夏尚有隱患，才更應當及時做出改變適應時代。」

「唉，只怕到時候引起動亂，致使天下怨謗啊！」錢寬嘆息一聲，神色凝重。

秦宇正要反駁，卻見位列三公的楚懷瑾也在此時走出隊列，對秦昭躬身行禮道：「陛下，臣也以為，此時就大刀闊斧修改祖製為時過早了。」

這下子，秦昭神色終於變了。

這與之前談好的不一樣！

「有些棘手。楚懷瑾此人不見兔子不撒鷹，他既然反水，說明今天有很大把握。」想到這裡，他打量起了站在百官前列的三公九卿。

暗自揣測這些人的想法。

丞相既然出聲反對，宗正說話就不頂用了，太尉晏常只得走了出來。

這位同樣站在大夏朝堂權力頂端的三公之一，看向楚懷瑾，沉聲說道：「丞相，其實陛下此舉看似取消三公九卿之位，但整體變動並不算大。進一步明晰官員職權，才能更好地管理如今人族疆域。」

「呵呵。」楚懷瑾聞言竟沒有與他爭論，反而輕笑了一聲。

「大概是我有些過於敏感了，不過，我們不妨聽聽御史大人的想法。許大人三朝元老，對於陛下的決策，應該能提出有用的意見。」

此話一出，晏常心中暗驚，看向了同樣蹙緊雙眉的秦昭。

人群中的子非、晏青君等人也不由擔憂了起來。

情況有些不妙。

在場官員這時也都不自主地看向三公中的最後一人，御史大夫許岩。

稍作猶豫之後，雙鬢已是花白的許岩，終究還是站了出來，嘆息道：「陛下請三思！」

楚懷瑾嘴角勾起一絲瞭然的笑意。

秦昭臉色陰沉，認真打量著眼前這位老人。

許岩說完話卻垂首不語，沒有跟他對視的意思。

——到現在許岩還清晰記得半個月前的情景。

當時御史府中，有一名自稱是鬼谷傳人的少女前來拜訪。

少女身穿紫衣，一雙桃花眸黯淡無光，言語里沒有太多情緒，說出的話卻直刺要害：「當今太子欲要集權。所謂中書省，只是幌子，最終的目的是完全廢掉丞相之位，自掌六部！」

「你何出此言？！」許岩眼神嚴厲地看向她。

說實話，這些天里，這位老人也時常思考當日秦昭所描述的藍圖。但受限於時代眼光，他確實有些地方沒能完全理解。府內幕僚也眾說紛紜，難下定論。

驟然聽到此等言論，他當然有些驚駭。

所謂御史大夫，本質上是與丞相相輔相成的。如果真如這個少女所說，所有權力集於皇帝一身，即使許岩一心為國也不會接受。

現在的大夏，雖然先皇英明神武，橫掃天下，但終究皇權無法完全壓倒相權，這是自古以來的傳統。

國家，從來不屬於皇帝一個人，而屬於一群人。

但是，這一群人，卻並非指的是天下百姓，而是指的貴族階級。

單就這一點，實際上已經與秦昭的理念背道而馳了。

秦昭自己非常清楚，他的基本盤是天下百姓，萬千子民，是邊疆將士，各家學子。

但貴族不同，他們的基本盤在手中的權力，在掌控的良田封地。

這是二者的天然矛盾。

現在的朝堂百官意識不到這一點，三公九卿也意識不到。

他們不明白如今時代已經不同了，大一統的王朝，與過去的戰國是絕不一樣的。

五國亂戰之時，君王與國內權貴戰在同一立場，目的都是與敵國互相征伐，兼并土地。

統一之後，秦昭謀求發展，要提升國力。權貴們當然也希望大夏強盛，但相比於擴大自己的影響力，這終究還是次要的。

所以秦昭明白。新時代的船，承載不了舊時代的人。他需要的，是子非，是晏青君這種，自己的同路人，而不是那些守舊派！

面對御史大夫的質問，少女沒有畏懼，只是雙目無神地看向前方，平靜道：「許大人不妨想想，九卿變為六部之後，還能世襲嗎？人事任免變成組織管理，與之前可完全不同。」

聽到這話，許岩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這一點他倒是早有預料，但也並非不能接受。本來大夏的爵位世襲就要降等，也不是說永遠由權貴子孫把持。

否則官僚體系一成不變，整個大夏頂層一潭死水，誰又願意去拚命爭功？

「那又如何？」

「如今的三公九卿制，大夏權力核心是你們這些官僚，等太子登基改制以後可就不同了。到時候形成體制，你們必然處處掣肘，以為還能如此時這般嗎？」

少女的話音依舊平靜，神情波瀾不驚。

許岩卻有些恍然，臉色變幻。

沒錯，秦昭的目的就是體制！

這一點，當朝無人能看出來。楚懷瑾知道他要集權，子非能隱約察覺他想打造中央框架。只有這位雙目已眇的鬼谷傳人，才看透了秦昭的想法。

他想建制！

......

「看來在我守靈期間，又發生了一些其他的變故。」秦昭心底暗嘆一聲「終究不是自己人啊……」

計劃被打亂了，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有點想清洗掉一批人了。

但是就算手握軍隊，他也不能這麼做，這些官員現在都用得到。

如今的官僚體系，確實跟秦昭所需要的完全不符。但是有一點錢寬和楚懷瑾沒有說錯，現在朝堂不能發生太大動蕩，大夏經受不起！

「到底是誰做的？！許岩不會去串聯這些官員，楚懷瑾更沒這個膽子，奉常沒有這種手段……」不過此時不是細想這些的時候。

「沒辦法了，新政只能等以後再說，體制必須現在改變，這是不能拖的！」

秦昭收斂神色，不再多說，轉身走向升龍台。

他決定將後手用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