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贏了?
張荀走後,朝中大臣退出章台宮,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處理政務或者緊張的關注前線戰事。
一旦發現有任何不好的苗頭,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從咸陽城中撤走。
畢竟,生逢亂世,保命最重要。
目前,整座大殿內,除了皇帝之外,唯有諸位皇子存在,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著嬴川。
嬴楚將他們留下來,就是想看看與自己最親近的這幾個兒子,對眼前的時局,究竟有著怎樣的看法。
加上嬴川,他總共有九個兒子,目前都在殿內了。
除了前者之外的八位皇子,基本分為三個派系,其目的都是為了爭權奪嫡。
無論是朝中黨爭,還是諸位皇子私下裡的競爭,其實作為大秦皇帝的嬴楚都心知肚明,但是他沒有辦法,若是朝中沒有競爭,政治沒有分歧,那麼這個國家只會變得糟糕。
至於自己幾個兒子之間的競爭,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看,倒也是一樁好事。
因為在無數磨難、爭伐中的脫穎而出者,才配做大秦的王。
剛登基不足兩年,就急於確定太子儲君的位置,其實並不是太子的能力有多麼出眾,而是由於兩帝接連駕崩的關係,為了讓朝中大臣和百姓們的心情穩定下來,他只好在登基之初便確定了儲君的位置。
萬一自己也步兩帝後塵,沒有儲君,按照目前大秦的政治體系和各種明爭暗鬥,估計整個帝國都將轟然倒塌,那是誰也不想看到的局面。
由於身為長子的嬴川乃是庶出,又有品行不端的問題,所以在某些勢力的影響下,嬴楚並未立他為太子,而是立了自己與皇后所生的嬴慶為太子。
可以說,嬴慶的太子之位,不過是皇帝推出來要抵消兩帝接連駕崩后所產生的政治動蕩得因素而已。
嬴楚背對眾子,負手而立,不怒自威道:「你們認為,那個叫做張荀的教頭此去,能否擊敗敵軍?」
話音剛落,除了嬴川之外,八位皇子,皆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這事無論怎麼想,都不太現實。
三千人破敵先鋒三萬?這個世上就沒有面對十倍之敵還能取勝的例子!
以少勝多也不能這樣啊!
聽到他們的言談,嬴川深呼吸一口氣,強行壓抑住內心喜悅。
既然大傢伙都說會敗,那就絕對沒有獲勝的可能性!
如此就好!
亡國就在眼前啊!
嬴楚緩緩轉身,率先將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開口道:「你是儲君,先從你來說吧。」
嬴慶上前一步,鄭重作揖道:「兒臣認為,張荀此人大話連篇,絕不可信!縱然是兵聖在世,只怕也不可能依靠三千人就能擊退敵軍三萬先鋒,更何況,除了先鋒之外,還有十二萬敵軍尾隨其後,這場戰役,無論如何...」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
國難在即,老是說些不太中聽的話,只怕會影響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地位。
於是,緊接著,他看向嬴川,用著一種略帶嘲諷的語氣說道:「那張荀與大哥關係如此親密,不如就先請大哥向父皇說一說內心當中的想法如何?」
聞聲,眾人紛紛看向後者。
然而,現在的嬴川卻還沉浸在即將要亡國被殺的美夢當中,完全沒有聽清當朝太子說了一些什麼。
嬴楚看到他那呆愣神情,不由得冷哼一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夢遊太虛呢?莫非經歷剛才那番變故,你還沒有醒酒?」
嬴川猛然被驚醒,連忙開口道:「回父皇,兒臣剛才是在想一件事情...」
「哦?到了此時此刻,你在想什麼?」
嬴楚好奇詢問道。
嬴川淡淡道:「兒臣在想,張荀會以什麼方法,能夠將敵軍擊潰。」
此言一出,整座殿內,頓時瀰漫出一種嘲諷的笑意。
就連嬴楚都深深皺起眉頭,質疑道:「你為何這般堅信,張荀會勝?」
「能勝才怪。」
嬴川小聲嘀咕了一句,當然,那四個字不可能讓他人聽到,「當然會勝!一定會勝!」
用屁股想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會贏。
等張荀戰敗以後,倘若敵軍乘勝追擊,必能一舉圍困咸陽。
「那你倒是說說看,此戰如何能勝?」
嬴楚不知他那是自大還是自信。
「父皇儘管等候便是,倘若張荀敗了,那麼兒臣自當應父皇所願,以身祭天!」
即使到時候敵軍沒有乘勝追擊,圍不了咸陽城,給了眾人逃命南遷的時間,那麼屆時,自己也能淪落到一個被殺的局面。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好像自己都不虧。
反正贏是不可能贏的,除非張荀開外掛。
大秦皇帝深深看了一眼嬴川,微微搖了搖頭,喃喃道:「皇兒到底是真紈絝還是假紈絝?」
他發現,有些看不透對方了。
「你們幾個兄弟,今夜哪也不要去,就在這裡歇息,等明日朝會結束之時,倘若還沒有前方傳來的捷報,那麼...便收拾東西南遷吧!」
說出這番話之後,嬴楚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兒臣恭送父皇!」
九位皇子齊齊作揖。
嬴楚前腳剛離開,眾人便開始瘋狂擠兌譏諷嬴川。
後者不為所動,躲在一個犄角處依靠牆面緩緩閉上雙眼。
沒過一會兒,居然熟睡了起來,並且還打起呼嚕。
國破家亡在即,他居然還能睡得著覺...
不得不說,這在某些人眼中,這是心大的一種表現。
宣政殿。
這裡是大秦皇帝處理日常政務的地方,守備森嚴。
今日的嬴楚,盯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奏章,卻無心批閱。
片刻后,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太監來到他的跟前,在小聲說著些什麼。
言盡后,嬴楚搖頭笑道:「大富啊,你說說看,朕的這個長子,究竟是真的不學無術,還是一直在藏拙?」
能夠在如此危急時刻,還能坦然入睡,不得不說,這需要極大的淡定。
那個被他親切稱呼為『大富』的太監作揖道:「老奴認為,大皇子是有可取之處的,您讓老奴調查半個多月前大皇子突然病重一事,已經有了眉目,背後涉及...」
皇宮裡的任何事情,都無法逃脫嬴楚的耳目,其中便包括嬴川前身『病重』一事。
嬴楚牢牢握緊雙拳,神情凝重,一言不發。
老太監繼續說道:「這些年來,大皇子一直在如履薄冰的生活在宮中,如果表現的太過聰慧,只怕早已被人毒害。
老奴希望陛下可以在百忙當中,多去關注一下大皇子,老奴認為,他並非世人看到的那樣,昏聵紈絝,甚至老奴覺得,大皇子乃是大智若愚的人物。」
「是啊,朕最近這幾年,對他的關注確實很少,今日章台宮一事,讓朕幡然醒悟。皇兒他絕非不學無術之輩,從他悍不畏死這一點就可看出。」嬴楚道。
老太監回應道:「陛下,今日大皇子哪怕不惜性命,也執意要讓張荀去抗擊敵軍,估計就是不想捨棄咸陽城。
此地乃是我大秦數百年來的帝都,倘若一旦有失,那麼只怕再無天下民心所向,到了那個時候,這場衛國戰爭,我們便徹底的輸了。」
聞聲,嬴楚眼前一亮,「你說的沒錯,皇兒突然不畏生死並且還支持張荀率領區區三千人抗擊敵軍,估計就是想讓朕不要捨棄帝都,死守咸陽,以靜待相邦回援。
你說,大皇子醉酒,是否於此事有關?不然的話,他在紈絝,也不至於跑到章台宮內,擺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樣啊!」
「沒準還真有此可能,大皇子殿下如果早就預料到了敵軍突進,大臣們主張南遷,那麼為了引人耳目,做出那等行為,倒也情有可原了。
畢竟,大殿下這些年來極力將自己偽裝成紈絝子弟,人微言輕,為了讓陛下注意,除了在大殿醉酒之外,倒也沒有其它的好法子了。
至於大殿下想要一心求死,估計就是想與咸陽城共存亡,這是大無畏的表現,足以稱得上英雄二字了。」
「唉...皇兒居然會有如此心性,即使不顧被朕殺死的危險,也要這樣去做,難能可貴,難能可貴啊!」
「......」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完美的將嬴川幻想成了一個足智多謀、蟄伏多年的少年英傑。
甚至,嬴楚都覺得,他的不畏生死,其實就是對現在的朝堂大臣們失望了。
確實,令人很失望。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主張死守帝都抗敵。
就連自己的其它皇兒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嬴楚不僅對嬴川生出了幾分虧欠,甚至還對目前廟堂之上的袞袞諸公大失所望。
然而....嬴川真正想要的,就是希望被殺或者亡國。
至於亡國在即,他還能呼呼大睡的原因,不是什麼淡定,而是有了神器相助,他真的不怕被別人殺死。
即使現在一個國家的權力擺到他面前,他也會不為所動。
一介凡人之軀,活個百年,享受數之不盡的榮華富貴,然後呢?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
但是成就大羅金仙就不一樣了,世上的一切,都可以享受,而且還長生不死。
基於這一點,嬴川根本無所畏懼。
翌日清晨。
章台宮。
群臣再次來到此處。
無論是諸位大臣還是皇帝或者皇子們,昨夜幾乎都沒怎麼休息,當然,並不包括嬴川。
他現在除了感覺到肚子有點餓以外,便神清氣爽、精神飽滿。
這場朝會並沒有討論任何事情,而是所有人都在焦急等著前方的戰報傳來。
直到傍晚。
殿外有斥候的渾厚聲音響起:
「大捷!大捷!我軍大捷!」
這道聲音,早已傳遍了咸陽城的每一條街道中。
讓很多準備離開都城的百姓們都停下了腳步,想要關注一下前方戰事的發展。
畢竟,前方的戰事,已經很久沒有捷報傳來了,突然有了一份捷報,響徹在都城內外,無異於是振奮人心的一件事情。
不消片刻,殿頭官奉皇帝令宣斥候進殿。
他滿懷激動道:「啟稟陛下,敵方先鋒潰敗,三萬大軍,四散而逃!敵方先鋒大將首級,亦被一位白袍將軍斬落馬下,此刻,張荀將軍正帶著敵將首級,火速趕來都城!」
贏了?
眾人被深深震撼到了。
沒想到居然真的贏了?
而且還是大勝?
他們感到不可置信,目光紛紛凝聚在嬴川身上。
這事,無論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啊!
怎麼會贏了呢?
沒道理啊!
別說是他們,就連嬴川都驚訝不已,他不敢相信的質問道:「你確定贏了?」
斥候點了點頭,直言道:「確實是贏了!張荀將軍親自讓屬下先行一步將這個消息帶過來。」
本來精神飽滿的嬴川突然感到頭暈目眩,險些踉蹌跌倒在地。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麼就突然贏了呢?
區區三千人,對陣三萬甲士,那可是三萬啊!
怎麼可能會贏?
為什麼會贏?
嬴川百思不得其解。
冷靜!
冷靜!
一定是某個環節出現了誤差。
他迫切自己冷靜下來。
這時,群臣看向嬴川的眼神都變了。
從一開始的詫異,到現在的深深欽佩。
聽到這個勝利的消息之後,群臣無不感到驚奇,然而大皇子卻臉色平淡至極。
這肯定是事先就想到了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什麼叫做胸有成竹?這就是!
這還是那位不學無術的大皇子殿下嗎?
足不出戶,就可料定前方戰事會贏?而且還是大勝?!
厲害!
古人常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難道大皇子殿下就是這樣的人物不成?以前都是自己看走眼了?
如果說,在整座大殿內,只有一個人不願意接受這勝利的消息,那麼那個人肯定是現在的嬴川。
他是真的想不通。
難道...自己亡國的計劃,就要破滅了嗎?
他到現在為止,還不敢相信。
「這個斥候,肯定是在說謊!」
嬴川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