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拾得
柜子上的老式鐘錶在告訴姥姥她們,一刻鐘之內,母親要是再生不出來,那我們母子可就一個都保不住了。
接生婆急的一臉汗。忙問我姥姥,若只能留一個的話,留哪個?
看著躺在被子里折磨的全身是汗的母親,外祖母沒有回答接生婆的話。
她反覆強調只要姥爺他們能回來,那兩個全能保住。
若子時前一個也回不來,就一個也不留。
在她看來,什麼媽就什麼孩兒,既然一切全是命,那就全聽老天爺的。
祂老人家說怎麼就怎麼,半點兒也不強求。
母親折騰的更厲害了。
大出血的她一直罵姥姥偏心,重男輕女,不管她死活。
接生婆實在看不下去了。
她長嘆一聲起身就要走。
接生婆沒有問蹲在雪地里亂畫的父親保哪個,她知道,我父親在這個家是沒有地位的。
她前腳剛把門打開,第二隻腳也剛要邁出去。
父親突然抬起頭來,雖然他什麼也沒說。
但是接生婆在他眼裡什麼都看出來了。
父親慢慢站起身來。
他正要說什麼。
剛剛還十分寂靜的小山村突然響起了犬吠聲。
吠的那叫一個震天響。
那音量不亞於過年時的炮仗聲。
這突如其來的狗叫聲把父親想要說的話全都嚇回去了。
父親以為這是天意。
一向窩裡窩囊的他仰天大叫。
因為村裡的狗子們從來主就不像今晚這樣叫的這麼歡。
他看到了!
大門外,一個佝僂的身影,像是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月光把他瘦小的身影拉的好長。
看著只有姥爺一個人回來,父親知道,這一定是出事了。
久久也沒見我八個舅舅的身影。
牽出去的十幾條狗只剩下一條。
姥爺身上有傷,父親看的很清楚。
姥爺身上,那早已凝結的血痂告訴父親。
不久前,姥爺他們一定經歷過一場惡仗。
別看父親那時候才十八九歲,姥爺身上都是什麼血,他還是能分清的。
有人的,有狗的。當然,還有蛇的。
這條唯一倖存的狗子也是。
它毛上全是血塊兒。
一坨坨的血冰塊兒。
它還在喘。
這就是為什麼,村裡的狗會叫的這麼凶的原因。
「你的八個大舅哥,一個也沒回來,連我的通靈犬,也只剩下拾得自己了。」姥爺話剛說完,人就往院子里走。
突然,屋子裡的啼哭驚到了姥爺。
姥爺沒有進屋。他身為老公公,實在不方便。
他就在門口守著,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父親和他蹲在一起。
「真是奇迹啊!恭喜尹爺,您女兒生了!」接生婆連忙出來報喜,「是個大胖小子!」
「呵!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外人家的孩子罷了!用不著恭喜,這個我早知道,要不然我八個兒子也不能一夜之間全死了!這小子就是個妨人精。留不得!」姥爺總算哭出來了。
「想我尹堅,一生有八個兒子,竟然連一個帶把的孫子也沒有。我悔不該不聽祖上的話啊!」姥爺氣的捶胸頓足,一點兒要進屋看我的意思也沒有。
後來聽母親說,當她聽到姥爺的這些話時,心都涼透了。
姥姥到是看了我幾眼。
「呵!我就說,我就說嘛!只要他們一回來,那我閨女就肯定沒事兒!」相對於姥爺,她沒有因為一夜之間失去了八個兒子而傷心。
而是站在了女兒一邊。
「造孽啊!」姥爺當著父親的面,大聲說了一句。
誰知姥爺一個不小心。
那條叫拾得的狗子一轉身就不見了。
和它一起不見的,還有剛剛出生沒有十分鐘的我。
拾得跑后,姥爺他們誰也沒有追。
他說這一切就是命。
村子里的狗也不叫了,因為拾得把我叼走了。
打那時起。
我們家就不再姓尹了。
我們改姓陰,因為我的命,是我的八個舅舅在去陰間換來的。
是拾得把我叼走的,我也跟著叫了拾得。
再後來,姥爺說再不好我也是他親外孫子,總不能與狗叫一個名吧!
他說他們家到孫子這輩兒,是『世』字輩。
就從我被狗叼走的那晚起,他真的洗手不幹了。
他說他們家從他這輩子往上,一個積德的都沒有。
所以,我也就有了大號,叫陰世德。
而我的小號,還叫拾得。
我有十六個表姐,都是舅舅家的。
叫拾得的那條狗,把我叼走是要給我的八個舅舅報仇。
那晚,我被拾得叼進蛇洞。
那條長相如青龍一樣的大蛇,從我被叼進洞時起,就一直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