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大黃第一課

他們就是一群螻蟻，

卑微的螻蟻，

弱小的螻蟻，

撼動了一個時代的螻蟻。

——《暗夜雜記·弱雞盟》

夜風陣陣，穿過峽谷，猶如幽幽哭聲。

大黃站在谷口，風掀起了他的衣角，吹亂他的頭髮，也將他身邊的長香吹得紅亮。

大黃面無表情，就這樣站著等待。

許久以後。

一隻沙丘貓，畏畏縮縮地從石頭後面露出一個小腦袋，然後猶豫半晌，才顫顫巍巍地來大黃面前。

大黃微笑著單手示意沙丘貓坐下。

沙丘貓拘謹地蹲在角落，不敢正眼看大黃。

過了許久，一個狍妖一蹦一跳走了過來，對著大黃傻笑。大黃同樣微笑著示意狍妖先做著等一會兒。

大黃瞥了一眼身邊的香，已經快要燃盡。

這個時候，一隻公鹿領著六隻鹿走了過來，自覺站在一邊。

這個時候，香燃盡了。

大黃沒有再等，他盤腿而坐，語氣如水，不急不緩，開口說：「這是一個黑暗的年代，是一個血腥的年代，是一個迷茫的年代，是一個悲催的年代。尤其是我們，暗夜中的弱者，生活在最底層的、最卑微的弱者。

霸天說，弱者活在這個世上，就是浪費資源。他說弱者的唯一的價值就是成為強者口中的食物。所以，萬妖城一萬六千三百二十八名眾族，活該被當成食物收割。

霸天這句話有道理沒？

有眾生說，霸天說得沒錯，這就是這個時代的血淋淋的真像。霸天就是說了一句實話而已。試問暗夜之下，哪一分哪一秒沒有上演這樣你吃我我吃你的現象？

這群眾生說，這是常態，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卻說：這句話錯了。」

夜風如歌如泣，為大黃的第一課伴奏。

大黃掃視這九名聽眾，然後繼續說到：「強者欺壓弱者，這是確實是這個時代常見的現象，但它絕不是，也絕不能成為『正常』的現象。

我要指出：這是一種病態，是黑暗的時代造就的病態現象。

黑暗，是這個時代的核心。

無序，是這個時代的特徵。

但由黑暗到光明，由無序到有序，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

天總會亮，公平和正義總會到來，這個可惡的時代，一定會被終結。

這個時代，對我們弱者來說，最不公平。

我們會被欺壓，會被霸凌，會被歧視，會被剝削，會被殺死，會被吃掉。

但我們絕不能認命。

絕不能認命。

絕不能跟著那群強權者說：這就是現實，是正常的！

我們要說的是：這確實是現實，但絕對是不正常的！

我們要堅信，公平和正義一定存在。

——不是為了自我安慰，自我欺騙，自我麻醉。

而是為了用自己的力量，去創造這麼一個公平正義的世界。

在這裡，我要和你們探問題絕不是作為弱者應該怎樣活下去。我要和你們討論的是：作為弱者，我們應該要怎樣改變這個世道。

再說出我的答案之前，我想聽聽你們的答案。」

公鹿先發表自己的觀點，說：「唯有一條路，就是把自己變強大。只有把自己變得強大，才能夠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才能夠守護自己的所愛。」

大黃沒有點評，而是朝沙丘貓點頭，示意他發言。沙丘貓緊張地開口說：「我認為，是團結。我們弱者，只有團結，才能變得強大。」

公鹿反對沙丘貓的看法，說：「一群弱者，聚在一起，就變成一堆弱者。絕不會變成一群強者。」

沙丘貓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大黃又示意了一下狍妖，狍妖撓了撓腦袋，說：「我認為，要跟准一個強者。抱大腿，依靠強者庇佑——大概就是這意思。」

大黃又對著遠處，問：「你呢？你如何看。」

一隻金絲猴從石頭後面跳了出來，他正是在萬妖城遺址遭到圍攻的魏和平。出於自身安全的考慮，他不得不隱藏起來，但這點小動作，怎麼逃得出大黃的耳朵？

魏和平笑著說：「我的觀點我已經說過了，核心就是『非戰』二字。就是宣傳愛與和平，搭建有效的溝通平台，反對戰爭，反對暴力，反對霸凌，最終就能建立規則與秩序。

萬靈盟的創建者大黃曾經說過，萬靈平等，眾族共存。這是最偉大的思想，是最神聖的道路。只要我們堅定不移地奉行大黃理念，共同朝著這個目標前進，我相信，這一天一定會到來。

這就是我淺薄的觀點。不一定能行得通。但我一定會矢志不移，始終如一地執行。」

魏和平並不知曉大黃的身份，所以他這些對大黃誇讚的話應該是出於真心的。禮尚往來，大黃也吹捧了這隻金絲猴一句，說：「魏兄，你的遠大理想和博大胸懷令我敬佩。我雖不知道你的『非戰』道路能夠走多遠，但無論成功還是不能成功，但都抹滅不了這種思想的偉大。」

魏和平一路走來，遭到的白眼和嘲笑數不勝數，沒想到在這裡居然得到了肯定。魏和平仰著頭大笑，只是為了讓眼淚不要掉下來。他說到：「我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萬靈盟大黃能夠理解我的思想。沒想到你也是。我想問一問，老黃你的答案。」

大黃眼瞼微垂，語氣平淡如水，說：「我的答案很簡單，一個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