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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和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青柳姐姐。
這麼些年來,青和每一天都非常的努力,每一天都在想著自己一定不可以任性,她應該像一個真正的藥王谷的繼承人一樣,成為像青柳一樣的人,但是從自己的私心出發,青和一直都在想著,要是能夠再一次見到青柳就好了,一次都好。
從青柳走出藥王谷開始,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青和每一次出谷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是能夠遇到青柳該多好,她知道她還活著,只是她再也不能夠回到藥王谷。
但是為什麼呢?青柳在藥王谷長大,是陪著她長大的姐姐,是爹爹的嫡傳弟子,就是因為莫須有的罪名,青柳不得不背井離鄉,這是青和一輩子都沒有原諒的事情。
而偏偏這一場的危機的盡頭是自己。
如果沒有自己的話,青柳不會到現在的地步。
青和難得愣住,下一秒都忍不住掉眼淚,想要開口,甚至聲音都是嘶啞的。
青柳也愣住了,她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青和,兩個人相互沉默的瞬間,方臨很快就趕過來,「快上來。」
青柳還在懸崖上,青和移開位置給青柳留出空間,方臨看著他們兩個的異常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還是十分利落的把人拉了上來。
「我是潼陽方家方臨,請問這個大夫怎麼稱呼?」方臨說。
青柳點頭回禮,「我姓柳。」
「柳大夫。」方臨看了一眼青柳,然後看了一眼旁邊還在哭的青和,「柳大夫跟青和認識?」
這樣的事情要如何解釋呢?還在這樣的場景下,青和不願意青柳再次去描述那些讓她難過的事情,她擦了一把眼淚,走過來介紹,「這是青柳姐姐。「
方臨有些意外,青柳比他們大幾歲,小時候也是見過的,但是後來青柳很早就離開藥王谷,方臨知道,青和一直都因為青柳離開藥王谷的事情耿耿於懷,這麼多年也在外面找他,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樣的場景再見。
怪不得剛剛青和的表情如此不對勁。
青柳倒是沒有什麼神色變化,「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茶城的危機剛剛過去,城裡傷亡的人很多,葯估摸著不夠用,青和說提前來準備草藥。」方臨難得話多。
青柳看了一眼青和,「做的很好。」
「姐姐....」青和開口聲音都有些失態,欲蓋彌彰的咳嗽一聲然後才說,「姐姐怎麼會在這裡?」
青柳把自己已經裝滿草藥的簍子遞過去,「我也是因為這件事來的。」
說話的時間青和把草藥遞給身邊的侍衛,然後遞了新的葯簍給青柳,這才跟身邊的侍衛交代,「把這些趕緊拿回去,交給藥鋪的人。」
現在城裡的草藥肯定是急缺的,看到葯城裡的大夫才捨得用。
侍衛趕緊背著就往回頭。
青柳看著青和熟練的動作,十分難得的笑,「阿和,做的不錯,好久不見,倒是有成熟醫者的風範了,假以時日,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大夫的。」
「那姐姐呢?」青和忍不住問,「為了讓我成為很好的大夫,就必須讓姐姐無家可歸嗎?」
青柳沒有說話。
沉默。
方臨知道其中的原委,知道是一個無解的局,他咳嗽一聲,「青柳姐姐,你怎麼知道茶城的事情?」
青柳往前面走,「是九皇子殿下給我寫的信。」
方臨和青和跟著青柳往前走,他們之間的事情永遠存在,但是現在眼前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草藥。
「九皇子?」方臨有些驚訝,他不知道青柳什麼時候跟九皇子有了聯繫,藥王谷的人永遠不沾染朝堂的事情,雖然青柳現在已經不是朝堂的人,但是方臨知道,按照青柳這樣的性格,也不會是會願意沾染朝堂的。
「倒不是特意聯繫,九皇子出京的時候遇上的,我當時在附近的棋盤村,後來九皇子給我傳了信,我當時正好還沒有走,知道茶城的事情之後就趕過來了,想著城裡的草藥恐怕急缺,經過這座山正好來採藥。」
城裡歐陽離還不知道柳大夫跟青和已經遇到,經歷這一場,他也精疲力竭,加上江姜摻和在裡面,他的心情更加是跟著起伏,江姜累的睡著了,他也完全不想動,關了門,給江姜蓋好被子,就在床邊扔了毯子靠在旁邊。
旁邊就是小姑娘輕淺的呼吸,還十分固執拉著他的衣袖,及時是現在睡著了也不鬆開,歐陽離本來打算去到一口水,發現江姜攥衣角攥的十分緊,他也就沒有去繼續掰江姜的手,直接在旁邊坐了下來。
心裡一下子就安定下來。
外面的紛紛擾擾似乎一下子就被關在外面,歐陽離十分難得的閉上眼睛,什麼都沒有去想。
怪不得人人都說溫柔鄉,什麼皇位什麼仇恨,現在一下子似乎變成了前朝的事情,他坐在這裡,聽到外面的哭聲和笑聲,似乎那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眼前的一個人。
她在慢慢的又堅定的闖入自己的生活,讓那一灘死水,慢慢的流動起來。
這是生活氣息。
茶城的危機告一段落,所有活著的人都在慶祝生命,追慰死者。
外面有哭聲,有笑聲,親朋好友都格外緊密在一起擁抱,生平宿敵和對手都握手言和,在生死面前,沒有什麼更加比活著更加重要。
家家戶戶都把自己的糧食和睡拿出來,絲毫不吝嗇的跟所有人分享。
但最忙碌的還是醫館,大夫根本就不夠用,好歹阿午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一直都在其中周轉,才讓場面沒有過分失控,小姐倒下,公子肯定甩手,他們得承擔起來,凌晨跟著阿午一起,他平時就是負責殺人和害人,這一下子讓他做這種事情他還十分局促,阿午十分嫌棄的翻白眼,「讓輕傷者到這邊,別弄錯.....」
「還有葯嗎?」
「我這邊也沒有了...」
「來了來了....「
「我這裡有....「
從山上當快遞員送草藥的人終於回來,他們背著葯簍子滿載而歸,人人都在笑。
受傷也沒有關係,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下午的時候城門口有動靜,老五守在門口,看到一個坐輪椅的人,是楊勇君。
楊勇君知道茶城的情況,收到歐陽離勝利的消息之後很快就控制住自己府邸的情況,然後帶來了城裡的大夫過來,局促很快就緩解。
「將軍。」老五神色自如,沒有對名揚天下將軍的敬佩,也沒有對家破人亡的老人的可憐,他就是小姐的侍衛,不需要其他的感情。
這樣的對待讓楊勇君反倒是覺得舒服的,他不需要去扮演高高在上的神,也不需要被當做可憐蟲被人可憐。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起碼那一點尊嚴希望能夠得到尊重。
「九皇子在哪?」楊勇君說。
老五給他引路,「九皇子在休息,讓我在這裡等將軍,九皇子說等將軍到了,可以先去見一下魏凡,他在牢房裡面,九皇子的意思是,魏凡隨將軍處置,就算是最後死了,上報朝廷的奏摺不會提及。」
楊勇君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老五,發現他依舊沒有表情,彷彿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傳話筒。
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恐怕只有九皇子敢這麼說。
這個世道真的是特別的諷刺,做大逆不道的事的人很多,沒有人覺得放肆,說大逆不道到是被各種解讀。
楊勇君閉上眼睛,「帶路。」
魏凡被打斷了腿關在牢房裡面,沒有敢靠近,他閉著眼睛坐在裡面,跟墮落凡間的天時一樣,讓人覺得這樣翩翩有禮的人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稍微認識的人就知道,這樣有著翩翩公子外貌的人,其實是惡魔。
魏凡在牢籠裡面一點都不擔心,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這一次他是算錯了歐陽離低估了他的本事,但是他的末路並不會就在這裡。
他不是一個人。
如果只是一個人,魏凡當然不敢做這樣的事情,就算是能夠架空楊勇君,也不過是一個地方大王,當今的朝堂根本就不會放過他。
楊勇君都沒有的本事,魏凡一個人也不會如願以償。
西南東方襲,京城的江學里,再加上新冒出頭的九皇子都不是浪得虛名,別說魏凡自己有本事,就算是讓楊勇君來,這也是一場必敗的局。
但是魏凡還有盟友。
到這個地步,魏凡在等著盟友。
不是等著盟友來救他,而是等著盟友來殺他。
跟人結盟,大家都心知肚明,都只能夠做強強聯合,沒法雪中送炭,就是因為清楚,所有彼此的手裡都會留著保命的東西。
魏凡也不例外。
他兵敗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入京城,那個時候太子如何坐得住?
他熬了這麼多年成為太子,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宏圖霸業毀於一旦,殺了自己,是太子最好的選擇。
魏凡就是在等這樣的一個機會。
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有人來打破現在這個「完美牢籠」的僵局,無論是殺他的還是救他的,只要給他一個契機,他就可以重新逃出去。.
然後獲得跟歐陽離再一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