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這是宿命么？

歐陽離一直等著跟江姜算賬。

從在茶城外面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開始，歐陽離就恨不得找一個地方好好地教訓一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讓自己身處這樣的陷境中來的時候，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

但是當時看到小姑娘可憐的樣子，他什麼都說不出口，等她休息好，歐陽離一直都記著這件事：對她太過於縱容，讓她一次一次把自己扔到一個比一個危險的地方來。

這一次要不是歐陽離來的及時，他都不敢想到底會發生什麼情況。

江姜老老實實的低頭認錯，在這方面，她一向快。

「我錯了，禮哥哥。」江姜十分小可憐的，好奇什麼都都沒了。

歐陽離硬著心腸，心想這一次要給她一個教訓。

這個世道這麼危險，自己可能沒法時時刻刻都在她的身邊，但是江姜的身邊，是有著足夠安全的環境的，只要她不主動的去找死。

歐陽離不否認江姜聰明，但是刀劍無眼，利劍刺破身體的時候不會考慮這個人是不是聰明的。

歐陽離冷冷的看著江姜沒有說話，江姜心裡沒底，歐陽離一開始的樣子其實更加可怕，這麼長時間江姜都習慣歐陽離溫和的樣子，現在突然被「審訊」，江姜一下子就大喊不妙。

她湊到歐陽離的跟前，歐陽離不理她。

她從被窩裡面鑽出來，雙手摟著歐陽離脖子，不管不顧的去找歐陽離的視線，歐陽離不理他。

江姜沒轍，堂而皇之的耍無奈，竄到歐陽離的身上，抱著他，頭擱在歐陽離的肩膀，這樣的「龐然大物」歐陽離沒法忽視，他在心裡嘆氣，還是沒忍住小心扶住她，免得江姜掉下去，「做什麼？」

江姜看著攻勢有用，繼續抱著人撒嬌，「禮哥哥，我錯了」

聲音可愛，百依百順，眼神濕漉漉的，歐陽離跟她對視幾秒，就算是心裡知道這個小姑娘都是裝的，依舊忍不住投降，「沒有下次了。」

勝利！江姜在心裡得意的轉圈圈，「好！」

先答應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蓋好，晚上了，溫度低。」歐陽離把被子裹在江姜的身上，「還吃不吃？」

江姜搖搖頭，從被子裡面爬起來，「剛剛凌晨說的劫獄怎麼樣了？是誰的人審清楚了嗎？」

這副架勢就是要去追究到底了。

歐陽離給她整理好頭髮，「自然不會出事，人已經控制起來，現在在審，剛剛凌晨來彙報，是死士，第一時間防止他自殺，但是也查不出什麼東西來。」歐陽離把江姜抱起來，「還有一件事，我想你會感興趣。」

江姜疑惑的眨眨眼，他就是睡了一個覺，怎麼發生這麼多事。

「方臨和青和去山上採藥已經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人。」

歐陽離在江姜的眼神中慢慢說，「柳大夫。」

「柳大夫？」江姜一下子就蹦起來，之前柳大夫救了阿午，江姜一直都想要把柳大夫留下來，但是這種世外高人都有自己的去處...

江姜往外面跑了一半突然停下來，「禮哥哥，我記得你說過，柳大夫也是藥王谷的人，那她跟青和...」

歐陽離讚許她的敏銳，「他們之間的故事，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江姜就喜歡這種說來話長的故事。

按照江姜的觀察，青和跟方臨這一對青梅竹馬歡喜冤家，最後很有可能修成正果，嫂子的家事么，就是她的事情。

「說來聽聽..」江姜追在歐陽離的身後，惹得歐陽離在前面忍不住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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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茶城十分難得的燈火通明，受傷的人，被榻毀的房屋，這是一個註定無眠的夜晚。

青和從山上下來之後一直想要找個時間跟青柳好好的說說話，但是看到青柳的時候就又膽怯了，第一次，青和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近鄉情更怯，她一直都在尋找的姐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但是青和卻不敢往前走一步。

青和第一次這麼感激忙碌，城裡一個接著一個的病人，青柳一直都沒有停過，青和也是，這是在等待病人的時候忍不住去看青柳，她一直都沒有分神。

不虧是名揚天下的柳大夫。

沒有人知道，她也是一個有家不能回的女郎。

外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黑下來的，一波一波的病人，青和再次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是肚子突然叫起來，方臨特別巧合的出現，手裡端著熱氣騰騰的包子，方臨十分意外的沒有笑話他，把手裡的包子遞了兩個過去，朝著青柳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青和過去。

這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青和遲疑了一下，還是被方臨推著往前走了一步。

青柳手裡的病人剛剛包紮好，旁邊的大夫看著青和過來，留出了空間，「姐姐，給。」青和聲音一下子就低下來。

青柳抬起眼，接過包子，「謝謝。」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朝著進來的病人說，「來。」

青和有一瞬間的失落。

方臨在旁邊怒其不爭，他第一次跟社牛一樣走過來，「大家都辛苦了，這是廚房剛做好的，知道大家時間緊，做的包子，還有粥。」

「這個大爺，您也吃。」方臨給青柳跟前的病人也遞了碗粥，大爺感激的接過來，「謝謝，謝謝...」

很快，病人和大夫都吃上了飯，診斷停了一個吃飯的時間。

青和再次鼓起勇氣，給青柳遞了一碗粥，「姐姐...」

她一晚上都在小心翼翼，做小伏低，青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阿和，別這樣...」

青和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對不起...對不起姐姐，我早就想說了，對不起...」

青柳十分溫柔的擦乾了她的眼淚，「我離開藥王谷，不是你的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真的奇怪，青柳想，當年自己被迫從藥王谷出來的時候，心如死灰，她小小的年紀被迫從家裡出來，失去了自己的一切，那時候她心裡恨著所有的人，包括無辜的青和。

可是青和哪裡無辜呢？她是所有問題的源泉，是自己離開藥王谷的最大受益者。

可是青和哪有又不無辜呢？就因為谷中有心之人的挑唆，藥王谷的嫡傳弟子被迫給大小姐讓路。

青柳從來沒有覬覦過藥王穀穀主的位置，青和從來沒有想要讓青柳離開。

他們都是無辜的人。

**

江姜站在外面沒有進去，歐陽離講故事從來都是一句話概括，但是江姜也聽懂了這兩個女孩所被迫承受的一切。

十年前，青柳成為藥王谷的關門弟子，在藥王谷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青柳不是藥王谷一派的嫡出，她甚至只是一個下人的女兒，每天就是在照顧青和。

青和跟著藥王谷學習，青柳作為丫鬟跟在身邊，藥王穀人人都學醫，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這是他們許諾的公平，但不是人人都可以機會成為藥王谷的關門弟子。

青和年紀小的時候，叛逆不懂事，更加重要的是，谷主並沒有從自己女兒身上看到學醫的天賦，反倒是青柳，年紀小小的就已經有了成為偉大醫者的天賦，醉心醫學的谷主非常高興，宣布青柳成為他的新一任弟子，當時嫡系的反對的聲音特別大，青和成為谷主才能夠保證這些人繼續的榮耀。

但是谷主非常堅持，力排眾議收了青柳，並且讓他從一個丫鬟變成一個真正的學子。

要知道，谷中跟著谷主學習的人不少，但是谷主的弟子，青柳確實這一輩中唯一的一個。

按照規矩，青柳會成為下一任的谷主，這讓嫡系中很多人感到不安。

青柳成為了眼中釘。

但是青柳自己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她在別人的眼中成為搶劫者，這個關門弟子的身份應該是青和的。

兩年後，族中嫡系派設計了一場天衣無縫的局，青柳毫無意識的走進去，成為了谷中的罪人，他們趁此機會請求谷主趕青柳出谷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但是沒有人能夠從規矩中保下青柳。

青柳被迫離開藥王谷。

青和自此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不像大小姐一樣耍脾氣，逃課，老老實實的承擔她自己的責任，他成為青柳的樣子，但終究沒有青柳的天賦。

谷主沒有收2青和為弟子，族中雖然有不滿的聲音，但也無可奈何。

青和倒是沒有意見，她每天跟族中適齡的學子一起跟著谷主學習，她在這群人里出類拔萃，看到谷中的人慢慢不提青柳，開始讚揚他的能力。

青和只是感覺到厭惡，她自己心裡清楚，自己跟青柳，還是有著很大的差距。

青和一直都在找青柳，後來聽到青柳的消息，知道她成為名揚天下的柳大夫，她心裡是高興的，但同時也更加的愧疚，青和不顧族中長老的阻止執意出谷歷練，走過千山萬水，青和在過去的歲月中沒有一次遇到過青柳，慢慢的青和也就不在找青柳，而是真正的開始歷練。

病例在人間，需求也在塵世間。

這是青和跨遍千山萬水才終於明白的道理。

然後在青和已經放下尋找青柳執念的時候，在茶城，她又重新遇到了青柳。

這是宿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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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姜站在門口，突然對這個充滿宿命感的世界有了真正的敬畏，那些被塵封起來的故事，或許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人人只看到那些人成為他們之後的樣子，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要變成如今的樣子，到底要經歷多少的事情。

「那他們...」江姜不知不覺成為局中人，她知道這種情況是時代的糟粕，青柳青和都沒有過錯，但是卻天生就成為有隔壁的不同方。

這才是這個時代最讓人悲哀的存在。

歐陽離知道江姜在想什麼，「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們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插手。」

江姜低頭嗯了一聲，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歐陽離摸了摸她的頭髮，「困不困，再回去休息一會。」

江姜打了個哈欠，十分堅定的搖頭，「這人手也不夠，我去幫忙。」

她說著一下子就蹦起來，被歐陽離一下子就拉住，他低下頭，跟江姜面對面隔得非常近，「回去休息。」

江姜感受著他的呼吸，一瞬間有些不好意思。

「主子，小....」凌晨突然跑過來，看到兩個人這樣趕緊轉過去。

歐陽離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江姜則一下子就埋到歐陽離的懷抱裡面。

「什麼事？」

「將軍來了。」凌晨說，「另外，還有一個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