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人、矮子、外國友人

坐上運兵車，亞當和其他新兵離開丁塔格爾，前往位於王國南部的奧利弗空降兵學院。

比起一年前各自青澀的半大小子，經過歷時52周的軍事化訓練后，一眾預備役魔法師們基本有了軍人該有的樣子——亦即人人高度自律，且擁有一定組織能力的愛國武裝團體。

但換個角度看，車裡這些15、6歲的年輕人畢竟多數都是第一次離開故鄉，因而拘謹的空氣直到車輛駛離帝都才終於由亞當這個老油條首先打破。

「諸位，是我搭錯了車嗎？我們此行的目的地難道是海森伯格大監獄？」

善意的玩笑讓車內的氣溫立刻回暖，離開教官的新兵們好似突然得到什麼指令，紛紛各自舒展身形，七嘴八舌的鬧騰起來。

其中一位比亞當高出大半個頭的精神小伙兒，甚至乾脆離開座位站到人群中間有模有樣的開始調動氣氛。

「諸位『獄友』，昨天晚上的王國審判庭真是嚇人！我是『殺人魔王』安德魯·戴維斯！來自丁塔格爾的恐怖麵包店！日後如有機會，歡迎大家來博靈頓街2號多多光顧~」

「哈哈，安德魯，我猜你們家麵包里的培根一定是活人現宰對不對？」

「奧~竟然被你發現了關鍵！」

安德魯故意拖了個長音，他豎起食指挺直腰桿，微微眯起的雙眼彷彿是在幫助大腦回憶曾經品嘗過的美味，同時也為他接下來的話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我個人的建議是使用凡賽人作為主材，他們浪漫詩意又出手大方，最重要的是——易於折斷！」

「哦，千萬別這麼刻薄，報紙上說他們最近剛剛任命了一位女性上將作為新的海軍領袖！」

「那可真是個大新聞！」

安德魯故作驚訝的捂住了嘴。

「也許她還是個來自科西嘉的矮腳勇士！那樣凡賽共和國就能統一整個西大陸了。」他一邊說還一邊煞有其事的抬起右拳錘了一下左手掌心「看來我得早點兒給國防部寫信，提醒他們注意東海岸的盟友！」

「哈哈哈，說得好安德魯！」

口哨與叫好的聲音響成一片。

通過「今日辱凡」的固定環節，軍車裡的氣氛徹底炒熱！

身為始作俑者的亞當與其他戰友一樣愉快的交流，既不過分熱絡，也不顯得孤僻，完全沒有引領話題的打算。

但大家畢竟都是同一所軍校畢業的學員，車上有不少人其實都聽說過亞當·貝克的事迹。

再加上因為虛報年齡，亞當的身材和其他同僚相比明顯矮了一截兒，所以即使沒有自我介紹，同學們還是很快認準了他的身份。

有幾位是好奇他的槍法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傳聞中那麼差勁，其他則單純只是慕名而來，想看看能在各項理論課程中拔得頭籌的到底是什麼厲害人物。

他們熱切的圍著亞當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後者一一給出妥帖謙遜的回復，才終於心滿意足的散去。

好一番折騰后，只剩下體格與亞當相仿的灰發少女還默默坐在旁邊。

此處必須特別說明一下，由於魔法師的數量極為稀少，所以原則上王國空降兵徵召新兵時並不限制女性入伍。

只是在實際訓練過程中，能夠通過初期篩選並最終獲得空降兵資格的女性堪稱鳳毛麟角。

這並非是什麼性別歧視，而是基於男性與女性之間體格差距、激素分泌水平差異甚至生理期影響等綜合因素全盤考量，最終形成的自然選擇。

從結果來看，王國空降部隊中的男女比例常年維持在9：1以上，再考慮到陣亡、退伍等因素，在這個部門服役的女性就變得屈指可數…

亞當隱約記得114期訓練生中應該有個叫安其拉·伊麗莎白的女同學與他們一起順利畢業，但倉促之間卻也難以把姓名和眼前的真人聯繫起來。

於是，亞當的眼神下意識地帶上了幾分審慎。

這樣的目光與她一碰，後者頓時誤解了亞當的用意。

她露出一個尷尬地微笑，同時更小心的縮緊身子，像是生怕礙著誰的胳膊，絆了誰的腿。

「抱歉，車上實在太擠了，如果妨礙到你…」

「你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亞當主動做出握手的邀請「雖然軍營里不講究什麼女士優先，但戰友之間本來就該互相照顧，又何況這本來也不是我的車。」

「哈，謝謝，看得出來你很有幽默感，『萬事通』先生~」

「『萬事通』？」亞當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是你們私下給我起的外號？」

「如果你不喜歡…」

「我本人倒是無所謂」他略作停頓「只是有點兒不勝惶恐而已，咳，鄙人除了凱尼斯軍事學院的畢業證之外目前還沒有其他拿得出手的學歷。」

「我也一樣~」安其拉調皮的吐了下舌頭。

「真意外…抱歉，伊麗莎白同學，我一直以為你一定是某個大貴族的女兒，從小生活在某個歷史悠久的城堡里。」

「啊，啊，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我會命令僕人馬上給我送上一份草莓布丁——必須配本地生產的新鮮牛奶！」

安其拉故意模仿貴婦們的腔調，做出挑三揀四的「優雅」姿態，這拙劣的模仿秀引得兩人一併笑出聲來。

儘管這笑聲在軍車裡此起彼伏的議論中並不明顯，但安其拉還是很快平復下來。

她似乎始終保持著明顯的剋制，連開玩笑也不敢盡興。

「貝克，說實話，你難道一點兒也不緊張嗎？」

「為了什麼？」

「關於未來…我是說，魔能空降部隊不是一直以來號稱王國精銳部隊嗎？事實上，我的實戰技能訓練只是剛剛合格而已，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加入嗎。」

「所以說，伊麗莎白同學主動過來聊天，是想找我這個射擊課常年不及格的菜鳥抱團取暖？」

「不不不！」安其拉慌張的拚命搖手，彷彿被人踩住尾巴的小貓，重點突出一個手足無措。

「我只是覺得貝克同學可能會有一樣的煩惱，想了解一下你的意見…如有冒犯，非常抱歉！」

「好了好了，伊麗莎白，你把自己綳的太緊了——受訓期間我當然也因為射擊課程的問題苦惱過，但既然已經全力以赴，那麼除了靜待轉機之外，我自認也沒什麼別的事可操心的。」

「可如果沒有轉機呢。」

「那我也不能提前躺平認命。」

他從腰間的槍套里拿出韋伯左輪，一邊檢查轉輪彈斗的狀況，一邊繼續開口

「就像安德魯剛才說的，既然凡賽人都能在女人、矮子、外國人的帶領下橫掃西大陸，我們憑什麼妄自菲薄？」

亞當用沒握槍的那隻手輕輕點指自己的腦袋

「別忘了，從接受檢測那天開始，我們本來就被認定擁有難得一見的天賦，在選擇放棄之前，為什麼不多給自己一個機會？」

「貝克…」

安其拉好像還想說什麼，但軍車卻已經抵達了中途檢查點，所有新兵按照命令暫時下車接受檢查。

亞當暗自慶幸兩人的聊天被迫中斷，因為在勸慰青少年這件事上，他實在沒有太多經驗。

之所以勉勵一位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較弱的同學重拾信心，並非單純出於不求回報的善意，而是為了爭取一位天然盟友，保證自己能在新的環境中順利打開局面。

——論及察言觀色，亞當的道行無疑超過在座大部分同學。

雖然他此前滿口雞湯，好像射擊方面的短板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但事實上，亞當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缺陷。

看看之前主動找他搭話的那些新兵吧。

雖然沒有人情商低到主動把話挑明，但言談之中卻大多帶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優越。

他們誇讚亞當在軍事理論課程上的「豐功偉績」，可另一方面卻又時時暗示彼此在實戰能力上的巨大差距，並且無一例外通過肢體語言表現出要與他這個拖後腿的「萬事通」先生保持距離的意願。

這樣的處境，實在由不得亞當不心有戚戚。

...其實將心比心，作為當事人的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同僚們的做法。

身為王國未來的精銳，他們終有一天將會踏上你死我活的戰場。以戰士的要求來看，現在的亞當的確算不上能夠放心託付後背的可靠隊友。

甚至就連他本人都不願意和自己這種水平的搭檔組隊配合，遑論其他本身更有實力的新兵…

在這種大背景下，也只有安其拉·伊麗莎白這個傻白甜搞不清楚狀況，主動與亞當深聊起來。

為了避免進一步的孤立，亞當果斷拿出十二萬分的精力，認真維護好這份白撿的友誼。

「哎…希望魔法師的相關課程里會有我的強項吧。」

熟記條例的亞當一邊感慨，一邊有條不紊地申報了自己攜帶的武器裝備及其他隨身物品以備查驗，可就在他放下鋼筆準備歸隊休整的時候，一陣狂暴的亂流恰好從登記處的帳篷上空劃過。

激烈的破風聲讓人下意識縮起腰背，但軍事訓練中養成的習慣，卻同時催促著身為軍人的亞當·貝克儘快搜集情報，觀察敵情！

於是他和其他戰友陸續從帳篷里衝出，跑到外面的空地上。

在他們的頭頂，全副武裝的王國空降兵首次現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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