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嶄新世界 第十六章 為他人做嫁衣
是該做決定了。
陳新知道逃避是不行的,何況現在已經無路可逃。
朱九齡臉上已經有嫌棄之色。
那些已經被淘汰,賴在院中還沒走的貴族子弟,又都終於找到了心理上的平衡。
雖然我沒有道基,但總是敢於上前一試。而這人縮頭縮腦,出手的勇氣都沒有啊。
「果然是流民啊,活得毫無底氣。」
「咱們即便不去仙門,總還能在人間享受富貴。而他就不同了,失去這次機會,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可惜生得一副好皮囊,卻是沒有卵子的。」
陳新神色慢慢變得堅毅,終於邁開大步走向八仙桌。
他已想好,不試,早晚也要再被紫帝奪舍,試了,還有一線機會。就算天道石真的讓殘魂復活,大不了玉石俱焚,在他奪舍之前,自我了斷總可以吧。
眾人小聲交談,「試一下又不會死,他怎麼這個表情?」
說完全都盯向靜靜躺在八仙桌上的天道石。
朱九齡看他走來,面色稍好,交待一句,「不要急著舉起,先嘗試跟它溝通。每個人都給了一刻時間,就是因為道基也許隱藏的很深。」
陳新全神貫注的樣子。他可不管別人怎麼說,也沒有關注那塊蒲團大的石頭,而是在凝神傾聽,心底會不會傳來令他深惡痛絕的聲音。
剛接近八仙桌,天道石忽然自己立了起來,然後徑自跳向陳新的胳膊。
陳新並沒有再聽到什麼,心中稍定。
見天道石尋自己而來,不自覺開心起來。符門的聖物果然通靈,一定感應到自己與眾不同的道基,才會如此表現。
議論聲四起。院中所有人都被天道石的表現驚到。雷道基的司馬小六,也僅僅是讓它變成霧態,那到底也是死物。而此刻,它竟然像一隻小精靈,自己跳到這個流民身上。
陳新雙手去抱它,它調皮地躲了過去。跳上他的肩膀,又躍上頭頂。如同芭蕾舞里的小天鵝一般,節奏歡快活潑輕盈地漫舞著。
朱九齡更是吃驚。石頭畢竟是石頭,它能感應到測試者的道基已經不凡,那有這般有生命一樣,主動為測試者表演起來的。
起碼他從未聽聞過。
片刻后,天道石竟從下往上,漸漸隱去身形,消失不見。
「哇!」議論聲變成了驚呼聲。
「能讓天道石隱匿不見的,只能是天道基啊!」朱九齡在心中狂吼,「雷道基固然霸道,但也是天地所生啊!」
陳新此時卻高興不起來了!他能感到一股清流,在天道石舞蹈時,正被源源不斷地吸入腦中。
最讓他絕望的,是又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天助我也啊!」
是殘魂在吸取天道石上的精華?元始天尊的層次比神仙還高得多,石頭上蘊含的東西肯定也是無比珍貴。看他貪婪饕餮的樣子,必然對他大有補益。
完了!老天助他就是滅我啊!陳新萬念俱灰地想到。
「很好很好!」朱九齡使勁搓手。「已經可以了,把天道石交還給我吧。」
天道石此時隱在陳新靈台。紫帝的殘魂吸完道氣,又貪婪地舔舐上面的道義。
終於將上面所有可以滋養他的成分攫取一空,立刻將變成頑石的石頭扔了出來。
朱九齡話音一落,石頭就飛向他的懷抱。
「哈哈哈,此行不虛!」朱九齡已經在想象,師門會怎樣褒獎自己。
就在下一刻,笑聲就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感覺到,原本在他懷裡輕飄無比的石頭,竟分量十足。
這是什麼狀況。
他猶自上下其手,與石頭仔細溝通。難道是它見識了天道基,就對自己的平凡道基沒了興趣?
依然沉重。
朱九齡轉頭將已經一身長袍的司馬小六喚了過來。「你再試試!」
「好嘞!」司馬小六答應著,伸手接過。「我了去,怎麼這麼重!」
石頭在他懷裡,莫說再蒸騰成雲霧,就連重量也絲毫不減。
司馬小六傻了,朱九齡傻了。周圍人也都面面相覷,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空氣突然安靜。
朱九齡咳了一聲,「你,你把天道石掉了包?」
陳新一臉悲憤,想問天問大地,或者是迷信問問宿命。終於找到了一條救贖之路,誰知救的卻是自己的死對頭。
聽到朱九齡的問話,他非常無語。嘆氣回話,「天厭之人,那有掉包的能力!」
不清楚他為何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朱九齡暗想,這不像盜了寶的樣子啊。
又或者,他道基太過強大,將天道石沾染的元始天尊的所有道韻,全都納為己有?
反正,此間沒有其他修士。此事怎麼說也與他脫不了干係。
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隨我回符門再說!」
…………
楚國又稱澤國,境內星羅棋布著無數大小湖泊。
楚都城外三里,蜿蜒通向靈山的官道旁,有一處面積不大,水面呈暗藍色的小湖。
傳說這裡直通大洋深處的水晶宮,經常有奇形怪狀的魚類在水中游曳,而且異常兇惡。
附近百姓都不來這裡捕魚,經常一網下去,再拽上來,就只剩一根網繩了。
午後,湖邊有一位戴著竹編斗笠的老者,端坐在大石上悠然垂釣。
風靜波平,老者也紋絲不動。
遠遠望去,就如一幅水墨畫。
忽然,一道黑影閃過。船型的飛行器降落在小湖對面的山頭上。
隨後,一陣吱呀的車輪聲從楚都方向傳來,三輛馬車沿著官道逶迤而來。
垂釣老者依然紋絲不動。似乎除了釣魚,世界上再沒有能讓他心動的事情。
這時,斗笠下的一縷白絲,瓢到了他眼前,如有微風拂過。老者輕「咦」了一聲,馬上又專心盯著魚漂。
馬車漸行漸近。就在快經過老者端坐的大石時,忽然傳來尖銳的剎車之聲。
車隊隨行的護衛長拍馬從後面走來,高聲喝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為什麼停車?」
「啪」地一聲,護衛長「哎呦」著滾落馬下,臉上有五道鮮紅的掌印。
「廢話真多!」顯然鬼影子幾個字,惹得有人不愛聽了。
與此同時,一個白袍勝雪青冠如月,五官如刀削斧刻,俊朗無比的男子,已立在他們面前。
他不理會倒在地上的軍官,而是詫異地盯著老者的背影。
剛才他御氣而來,老者明顯已經察覺,因為他的耳朵微微翕動,這逃不過他銳利的眼光。
老者隨後再無反應,似是對他這個元嬰修士的到來,完全不以為意。
感覺不到他到來很正常,感覺到卻漫不經心。這就無比反常了。
白袍之人叫暗棄疾,是暗盈盈的父親,也是迪月嘴裡的神秘人。
五年前,暗棄疾與魔教護法冷無天糾纏不清,終於被同門發現之時,曾求卜門袁天師為他指點前程。袁天師一臉沉重地告訴他,「或將身敗名裂,但又可能是覆滅魔教的功臣。」
暗棄疾一拍桌子,「能滅魔教,身敗名裂又何妨!」
袁天師並沒有計較他的失禮,反而捻須而笑。先是面授機宜,爾後還傳他卜門神功——虛空卦。
前幾日終於練成。如今他一起念就能成卦。行事可以趨吉避凶,打鬥更能料敵於先。端得如虎添翼。
然而,對老者起念,卻無法成卦。
一定是遇到通天徹地的大能了!
「前輩!」暗棄疾恭敬施禮。
老者還是紋絲不動。只是嘴中哼起了小調。「病來心靜一無思,老去身閑百不為…」
如果陳新聽到,一定會如痴如醉。因為老者的聲線,可以甩鄧某君,張某友好幾條街。出唱片的話,地球上但凡不聾的人,都會買上一張,終日循環播放。
只可惜他這時還沒走下車廂。
暗棄疾不僅被聲音陶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更猜到了他是那位。
這位老人家到此,也是為紫帝轉世而來?但他吟唱的小調中,又怎麼有甩手不管的意味。
老祖的心事我別猜,我猜來猜去也都不明白。自己按計劃行事好了。
又一躬身,腦袋幾乎碰到膝蓋。「我辦件小事,隨後就走。」
朱九齡已衝出了車廂,茫然看著因為害怕,賴在地上沒有起來的護衛長。這位軍爺很聰明,已猜到招惹了修士。惹不起,索性躺平。
暗棄疾跟老者告過罪,這才對朱九齡說道,「我要帶走一個人!」
朱九齡先用真氣護體,這才震驚地打量因為出言而突然現身的白衣人。他之前就在這裡,為什麼看不到他。莫非…
忙施禮詢問,「你是匿門前輩?」
「已經不是了。」暗棄疾口氣蕭條。
「這…」沒法接話了。只好問,「你要帶走誰?車上都是符門新錄的弟子,是不能隨你走的。」
暗棄疾似是沒聽到。一起念,「他在第一個車廂!」
第一個車廂中,是陳新和司馬小六。兩個人都干係重大,帶有誰都是絕計不行的。
「前輩,恕難從命。搶我門人,如滅香火,符門可不是…」
「聒噪!」暗棄疾懶得聽他以師門相脅。一抬手,陳新身不由己地飄了出來。
待他在身旁平穩落下,暗棄疾對他抱拳道:「袁天師已算到你要回來,如今神功未復,頗為兇險。我給你安排一個安全的去處。」
朱九齡聽得傻眼。陳新卻是明白,他真的是為紫帝而來。只是還不知道奪舍失敗之事。
心中轉念,是不是可以學學曹孟德,奉天子以令諸侯。先認了此事,然後索要功法。看他牛掰的樣子,沒準釋門的煉神術也能搞到。
然而,提到紫帝的名字就噁心,陳新無論如何也是不肯冒他名字的。
何況他剛吸收了天道石中的精華,應該很快就要再次奪舍了。煉神術也救不了自己了啊。
「我不認識那個老王八!」陳新終於開口。
「你…」暗棄疾以為陳新罵的是袁天師,而袁天師是他半個師傅。剛要翻臉,忽然想到紫帝與袁天師可是師兄弟。老王八沒準是昵稱呢。
這就叫先入為主,認定陳新是紫帝的舍體在先了。
好言好語道:「袁天師是好意,你不用懷疑。」
突然,釣魚的老者丟下魚竿,瞬移到陳新面前,就如憑空出現。端詳了一陣后,一張溫潤如玉卻顯得異常衰老的臉上,現出了笑意。
「罵得好!但還不夠勁,其實他還是白眼狼,臭魚爛蝦,蛇頭蠍尾…」老者已看出,紫帝的殘魂就在陳新的靈台中。
陳新一愣,這不是昨天裝姜子牙那位老人嗎。看老者罵得興起,忍不住問道。「你比我還恨他?」
「當年為登上不周山升仙,不惜騙自己的師兄弟為他掃雷,最終只有我和老九倖存。這種人你說可恨不可恨?」
「太可恨了!還不趕快滅了他!」這無疑說的就是紫帝了,因為只有他升仙了。能看出紫帝就在自己體內,應該有辦法收拾他吧。
老者痛快地答應,「正有此意!」剛要神識飛出,進去靈台跟他廝殺,又一凝滯。喃喃自語道,「老九找人照顧他,是因為他知道登山之法?那還真殺不得。」
「小娃,惡人自有惡人收。不過,這要苦了你了。」想到陳新還得被紫帝奪舍,自己為了升仙的前途不能救他,覺得頗為愧疚。
兩眼間忽然射出一道紫光,瞬間印在陳新神識之上。「給你做了印記,轉世后,會投胎到葯門扁家。我只能幫到你這了。」
做完這一切,又轉頭盯著暗棄疾,「你走吧,去做自己的事,讓他自滅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