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執劍 第二十四章新舊更替
當少年的聲音同那道折射的金色光暈一同回蕩在許晚凝心間時,整個昏暗的世界都被照亮開來。
許晚凝看著佛像的身形發出一陣輕顫,那道熟悉的聲音久久的繚繞在心間,忽遠忽近。
她緩緩的轉過身。
原本柔和的光線在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許晚凝伸手擋住那道刺眼的光線,五指微張,模糊的白色過後,她看到了杵在門口的兩道身影。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靜靜立在門口,許晚凝有些惘然的看著那個沐浴在光線下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此刻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少年身上的衣襯殘破不堪,上身隨處可見被火焰灼燒過後留下的黑邊窟窿,腰間的位置,被切割出了一條整齊的裂縫,白皙的皮膚就這麼裸露在空氣當中,顯得整個人異常的狼狽。
「小……小陳子?!」
許晚凝瞪大雙眼,眸子里充滿了匪夷所思的神情,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出現幻覺。
「真的是你!」
在確定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年不是幻覺過後,許晚凝發出一聲驚呼,身形不帶任何停頓的沖向了站在破廟門口的狼狽少年。
盤鈴清響,溫潤入懷。
感受著懷裡傳來的溫度,陳不歸一時之間慌了神,那雙不知所措的雙手半停在空中,上下不得。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或許是驚喜來的太突然,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將整張臉都埋在少年肩頭的許晚凝,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
感受著肩頭傳來的抽動,陳不歸木楞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笑意,那半停在空中的雙手最終只是微微的用手掌拍著少女的後背,輕聲道,「我不是和你說你過嘛,跑路可是我的絕活,而且,我還沒等到你在你姑姑面前幫我說好話呢,怎麼會捨得死呢。」
聽到陳不歸的話,懷中的少女破涕而笑。
「咳咳,年輕人注意節制……」
就在兩人相互依偎著「你儂我儂」時,一道顯得格外刺耳的咳嗽聲響徹在兩人耳邊。
聲音響徹的同時,那依偎的少年少女面色皆是一變。
陳不歸嘴角抽動,轉過頭看著一臉笑意的白衣男人,心想自己這師兄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說的話怎麼這麼欠呢?!
要不是自己打不過眼前這個男人,陳不歸真想跳起來給封荒一板栗。
懷中的少女在聽到那道突然響起的聲音后,閃電般的抽回了環抱的雙手,嬌羞的低著頭杵在一旁。
被人當著面這麼說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許晚凝難免覺得有些掛不住面子。
要不是剛剛自己太過激動,一時之間忘了男女有別,斷然不可能會發生這種「輕浮」的舉動。
杵在一旁的少女低垂著眼瞼,一雙手不知所措的扣著指甲,像極了一個放錯誤的小孩。
等等……這聲音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少女臉頰上的嬌羞褪去,一臉驚疑的抬起眸子看向了陳不歸身旁的那道白衣身影。
那張沐浴在光線背後的面容,眯著眼睛,帶著一抹調侃的笑意看著許晚凝。
怔神過後,許晚凝從震驚中回過神,一臉不可思議的用手指著眼前的男人,大聲道,「你個小封子,你怎麼來了?!」
許晚凝聲如洪鐘,頓時響徹四周。
睡夢中的孩童被吵醒,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向門口,然後,廟宇內所有人的視線皆是朝著男子看來。
一旁的陳不歸聽到許晚凝那句「小封子」,一時之間沒有憋住,直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想到這姑奶奶別的不行,取外號倒是有一手。
封荒在聽到許晚凝給自己的稱呼之後,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感受著周圍傳來的異樣目光和身旁少年的嗤笑,嘴角一陣抽動。
「許!晚!凝!」白衣男人怒目圓睜,一字一句的道,「請注意你的措辭!」
「啊哈哈……」許晚凝反應過來,一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訕笑道,「不好意思封大哥,兩年沒見你了,一時之間太激動就叫出口了,你不會生氣吧?!」
「你要是能把你這個隨便給人取外號的臭毛病改掉我就謝天謝地了……」封荒白了一眼許晚凝,嘀咕道,「還小陳子……小封子,搞得跟皇宮裡的太監一樣。」
陳不歸一臉無語的看著白衣男人,你說就說啊,帶上我是幾個意思?!
「小……封大哥,你們是怎麼搞到一起的?!」
「搞什麼搞?!我發現你這丫頭現在越來越沒正經的了!」
「不是,我是說你們是怎麼遇到的……」
「還能怎麼遇到,走在路上就遇到了!」
陳不歸杵在一旁饒有興緻的看著眼前眉飛色舞的兩人,他現在總算是見到什麼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無奈之下,陳不歸只得出面制止兩人的唇槍舌戰,如果讓他們再這樣你來我往的說個不停,估計得把耳朵都聽起繭子。
……
……
在聽完陳不歸的敘述后,許晚凝沉思著一張臉,眼神時不時的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所以說,你現在是小陳子的師兄?!」許晚凝挑眉瞪眼的指了指封荒道。
「如你所見……」
封荒環抱雙手,平淡的點了點頭。
「你是他師弟?!」許晚凝又指著陳不歸問道。
「嗯……」
回答她的,依舊是少年平靜的點頭。
得到了兩人的回答,許晚凝內心一陣翻湧,頓時一張臉就垮了下來。
現在兩人的關係在他眼裡已經不止是師兄弟那麼簡單了。
怎麼自己隨便遇到的一個小子轉眼間就成了劍嶺的執劍人了?!那豈不是說,自己姑姑就成了他的師姐了嘛?!
這小子現在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搖身一變就成了劍嶺的小師叔。
許晚凝帶著哀怨的眼神憤憤的看著陳不歸,臭趙玄,死趙玄,你這劍嶺的傳承者選的也未免太草率了吧……
「事實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封荒看著一臉幽怨的許晚凝,調笑道,「以後見到長輩可要懂得尊重。」
杵在一旁的陳不歸哪裡還聽不出封荒話里的意思,這不明擺著將自己往火坑上推嘛,這小姑奶奶的脾性這些日子他可是有目共睹的,要是把她逼急了,保不準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不過對於自己輩分突然就高了一大截來說,陳不歸心裡還是蠻受用的。
「哼,休想拿這些條條框框來束縛本姑娘,我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嘴巴長在我身上,你管不著。」許晚凝柳眉倒豎的將頭轉到一旁,一臉的不服氣。
「怎麼,在天都作威作福慣了,現在把這股子野蠻勁兒全帶到衡州來了?!」封荒嘴角微翹,笑眯眯的道,「要是讓你姑姑知道你這次是私自跑出來,你猜會怎麼著?!」
聽到姑姑二字,原本還一臉傲嬌的許晚凝頓時像霜打的茄子。
她這次是來劍嶺找姑姑不假,但要是讓她姑姑知道自己這次是偷偷跑出來的,那估計自己立馬就會被送回天都。
想到自己姑姑那個脾氣,許晚凝沒來由的心底一陣顫抖,趕忙露出一副討好的神情,伸手攬住封荒的手臂搖晃道,「哎呀,封師叔,我知道你最好了,你只要不告訴我姑姑,我保證下次再也不叫你小封子了好不好?!」
「行了,我可不吃你這套,在我面前耍嘴皮子沒用,到時候就看你姑姑那雙火眼金睛能不能把你這個小妖孽的詭計給看破。」封荒面無表情的抽出手臂,一臉淡然的看著眼前委屈巴巴的少女。
衡州不比天都,對於一個沒有星輝也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來說,想要獨自一人穿過萬里之遙從天都來到衡州,期間的兇險封荒不敢去多想。
這個世界對於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來說並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是極其惡劣。
如果你拳頭不夠大,那麼你便站不穩腳跟,何時會摔跟頭,何時會丟性命,這些都不是自己能夠把控的東西。
所以,在當時聽到陳不歸說和他一同前往劍嶺的少女叫做許晚凝的時候,封荒那顆心幾乎都要從嗓子眼跳了出來。
但萬幸的是,至少許晚凝是相安無事的。
想到這裡,封荒又不禁多看了一眼身旁這個背負白布長條,渾身破爛不堪的狼狽少年。
從初見的第一眼起,他便察覺到了少年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自己師兄的劍意。
也是八代執劍人對於劍道不同的感悟。
它代表著新生,也代表了一種意志。
而此刻,它就深深的種在眼前這個只有初境的少年識海之內。
趙玄從上一代劍嶺執劍人蘇羨之手中接過守魂劍已經過去了十載。
十年的時間,趙玄毫不費力的成為了唐國十三州境內赫赫有名的大劍修,他完美的繼承了蘇羨之的衣缽,將劍嶺的旗幟牢牢的插在了衡州的大地上。
十年前蘇羨之坐化於劍嶺,趙玄從他手中接過守魂劍出山。
十年後,趙玄將執劍人的位置和劍嶺的意志交付給了眼前的這個少年。
而陳不歸的道路,才剛剛開始。
這註定是一條不太好走的道路。
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