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讓人發瘋的噩夢
鄭永長說到這裡,又對我說,「老大,我也曉得時間緊,你先和我二舅舅擺會龍門陣,好多事情也許他都曉得,我去給你燒點水抹個臉,今天硬是把你累到了。」
……堂屋裡剩著我和李有德,我看他不停的咳嗽,於是說:「李大爺,你先去加件厚點的衣服,出來我們坐下來慢慢擺。」
李有德說:「要得,你稍微等一下,我加個衣裳,馬上就出來。」
沒過兩分鐘,李有德穿著一件厚棉襖出來了,他拿出一桿旱煙桿在桌子邊邊磕了磕裡面的煙灰,接著往裡面裝上葉子煙,然後點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說:「何先生,哎,我都不曉得哪門給你擺我屋裡這些奇怪的事情。我們也請了好多先生來看,都沒看出名堂來。本來我好了以後,我以為這些都算過去了,應該沒得事了……哪裡曉得現在我妹妹又瘋了……我也不曉得這是不是上輩子我們兄妹三個都造了孽,所以這輩子要受到報應。」
「呵呵,李大爺,你們這個不象報應。報應沒得這麼松和的。」我怕他一說就扯遠了,於是連忙把話扯到正題上來,「李大爺,你還記不記得你是哪門發病的?你把你記得到的都給我擺下,我看能不能從中找到有用的東西。」
「記得,我都記得……」李有德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煙,開始講他發瘋時候的事情: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六月初八,白天我還去同村吃了個生期(生日)酒。沒有到不幹凈的地方去,也沒碰到奇怪的事情。吃完飯回來,晚上還幫到我老婆子把第二天早上的豬草砍好了,才取睡的瞌睡。但是到了半晚上的時候,不得行了——我做噩夢,夢到好多鬼。」
「那些鬼一會兒是人,忽然一會兒又變成小飛飛蟲子,不停的往我腦殼裡鑽……我嚇死了,不停的往鋪蓋窩窩裡縮,想躲開那些飛蟲,但是躲不開——這樣我被嚇醒了,一個翻身起來坐到鋪里,只曉得出大氣,啥子話也說不來。我覺得我心裡很清楚,曉得剛才那是噩夢。不過等到我老婆子遭吵醒了,她問我話的時候,我發現腦殼管不到我自己的嘴巴了。」李有德說到這裡,顯然是心有餘悸,拿著旱煙桿的手有些輕微的發抖。
「還有這麼嚴重?她問你話,你說啥子了?」我盡量放溫和口氣的問。
「本來我是想說遭噩夢嚇醒了,但是嘴巴里卻不由自主的說『好多蟲子往我腦殼裡鑽,腦殼痛得很……』我老婆子一聽,還沒明白過來,稀里糊塗的問我『哪裡有蟲子,這麼大晚上的,頂多就是蚊子,趕忙睡,明天起早,還有事情要做呢。』她說的話這些話,我當時心裡很清楚,直到現在也都記得——老大,你莫以為我只是廢話,我是想告訴你,我當時雖然腦殼做不了主,但是我心裡是明白的。」
「嗯,我曉得有這樣的情況,李大爺,你繼續擺起走,我心裡大概有點譜譜了。」我這時想起了李淑德——我告訴她我在他們家的時候,她也突然不那麼大喊大叫,還同意劉碧華給她蓋個毯子……
「我一看到老婆子居然不理我,還說要睡瞌睡,我心裡就急起來了。一急就急哭了,我像個小娃兒那樣大哭起來,邊哭邊說『我腦殼裡有蟲,好多蟲都在爬,你們都不管我,我要死了……肯定要死了。』我控制不住自己,莫辦法,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分不清楚噩夢和現實了。我越哭越傷心,越哭越覺得腦殼就真的有蟲子。這下把我老婆子嚇慘了,她從來沒看到過我哭,只能獃獃的看到我,也不曉得該哪門辦。」
「我自己哭了一會,又對她說『我哭累了,要睡瞌睡。』說完到頭就睡,也不管她。哪裡曉得這回一睡,事情更大了,我一閉上眼睛,馬上就看到好多鬼,好多好多的鬼……真的。」說到這裡,李有德嘴唇有點打哆嗦了。
「李大爺,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莫怕。今天我也是過來幫你們的。」我試著安慰他。
「嗯……我曉得……只是每回擺起這個事,我還是怕得很。何先生,你莫見笑。」
「不得不得,你這話說到哪裡去了……你剛才說你夢到好多鬼,是哪門回事呢?」
「我眼睛一閉上,就看到好多好多的鬼,都要來掀我身上蓋的單被,又來扯我頭髮,脫我的短褲……你想嘛,我那個時候腦殼本來就有些混亂了,接到又做這樣的夢,我腦殼一下子都炸了,嘴巴里又開始說胡話,就說『鬼,好多鬼來抓我頭髮……扯我衣裳』這一類的話,然後直接把單被往外頭一扔,接到又把褲子脫了——當時不曉得為啥子,就認為這樣肯定就沒得鬼來找我了。」
「我老婆子遭我這個樣子嚇哭了,邊哭邊喊我的名字,問我哪門的。我心裡曉得她是我老婆子撒,曉得她不會害我。但是腦殼做不了主,聽到她哭,以為她也看到床上有好多鬼了,於是一個翻身就跳下床,一下床更了不得,看到整個房子里好像都有鬼一樣……這回我直接就瘋了,身上啥子衣裳褲子都沒穿,一下子衝出門去……」
「我清清楚楚聽到我老婆子在喊我,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躲到沒得鬼的地方去……當時天根本一點亮都沒得,我一趟子跑到地壩里,老婆子在屋裡打開路燈要跑出來拉我回去,我一見到燈光,馬上就覺得地壩好像也好多惡鬼,於是我立馬飛快朝更黑的地方躲去……」
李淑德不也是說有鬼要脫她的衣裳嗎?我心裡有底了,看來這三兄妹的瘋病都是由一件事引起的,而能夠牽涉並且只涉及到所有子女的,只有他們老婆婆的墳山。現在我基本可以確定這點了。只是,這既不像高人下法術作怪,又不像是風水缺陷引起的瘋病——究竟哪門發作起來的?我實在還想不到有其他啥子原因了能夠做這麼大的怪,而且最後李有德兩兄弟還莫名其妙的沒吃藥沒做其他啥子手段的就好了——這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