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涼薄

他退出老太太的房間，走到院子里時，就見他那明媚嬌顏的女兒，正站在廂房門口左顧右盼地等著。

一見到自己出來，馬上滿眼欣喜地飛撲過來，急不可耐地問道：「父親，怎麼樣？哥哥能不能來二房生活？」

謝志高笑意難掩地看著滿臉渴望的女兒，語調輕慢的說：「如你所願！」

謝蕭蕭瞬間笑靨如花，激動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太過高興，不小心歡呼起來。

謝志高屈指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我們回去再說。」

謝蕭蕭搖著頭，睜大了一雙晶瑩透亮的眼睛說道：「我要先去給哥哥報喜，父親自個兒先回去吧！」

謝志高沒阻止她，看著她腳步輕快的跟在秋月身後，一道往謝青雲的院子去了。他自己也闊步回了二房，急著與妻子分享這樣的喜訊。

謝蕭蕭和丫鬟一路疾走到謝青雲偏僻的院子外時，院門正大開著。院子里冷冷清清的長著兩棵銀杏樹，明明不大的院子，卻散發著無盡的寂寥蕭瑟。

唯有廊廡下掛著一盞半舊的紅燈籠，映著落日餘暉，反射出暖橘色的光，看的人心生暖意。

她一踏進院子，就揚聲喊道：「哥哥，我來給你送好消息來了。」

一個老嬤嬤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著她客氣道：「大小姐怎得過來了？大公子正在用飯，你吃過了嗎？」

謝蕭蕭一點都不客氣的說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正好我也還沒吃呢，嬤嬤給我添一雙碗筷，我和哥哥一起吃飯。」

老嬤嬤臉上的笑意有些尷尬，他們院子里的飯菜最是沒有油水，哪裡適合招待大小姐哦！

謝蕭蕭完全沒在意老嬤嬤臉上的表情，說著話便進了屋。她徑直在謝青雲的對面坐了下來，等看到謝青雲桌子上一道炒花菜和一盤豆腐青菜，都是清湯寡水的模樣，才鼓著嘴說道：「我不吃花菜！」

謝青雲看她這副不見外的嬌憨模樣，自顧自的吃著飯菜，半晌才涼聲說道：「怎麼這會兒來我這了？我這裡沒什麼可招待你的，快點回去吧！」

謝蕭蕭哼了一聲，轉臉看著秋月說道：「你去找伯母，就說我要在哥哥這裡用飯，叫廚房準備點豐盛的菜送來。」

如今小沈氏達成心愿，定然是巴不得他們感情深厚，然後二房趕緊把人領走，所以這一頓飯自然不會為難。

秋月忙按照她的吩咐找小沈氏去了。

謝蕭蕭想起自己是來報喜的，立馬又歡快起來，眼角眉梢皆透著喜意的說道：「哥哥，我父親剛才找祖母商量好了，以後你就去二房生活，當我的哥哥。」

謝青雲緊抿著唇，半響才遲疑的問道：「你們不怕我是禍星嗎？」

謝蕭蕭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消散，她那一雙盛滿笑意的眼睛中透著真摯，卻語氣嚴肅的說道：「哥哥休要聽別人胡說，我不信你是禍星，我父親、母親也都不信。我相信你以後會是我最好的哥哥。」

謝青雲聽著她的話，只覺得自己的心尖，彷彿被人用羽毛輕輕撩撥了幾下，小心又溫柔，卻叫他那顆冰冷又麻木的心悄然有了回暖的跡象。

他低垂著眉眼，蓋住了眼中的熱意，只聲音沙啞的回道：「以後做你最厲害的哥哥。」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以後一定會做一個很厲害的人。

謝蕭蕭聽到他的回答，精神一振，開始嚮往起了未來。她縴手支頤，滿懷憧憬的說道：「以後哥哥要讀書，還要習武，不用文武雙全，但也不能做一個文弱書生，我不喜歡。明天開始要給哥哥補充營養，還要量身做幾身新衣裳……」

一番話喋喋不休，儘是關懷的意味，好似春風拂過，能讓百花盛放。可偏偏謝青雲就是那一枝不肯從寒冬中蘇醒的花木，依舊披著一身的寒意。

他這幾年的人生啊！彷彿落滿了雪，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生機，沒有希望，只有他一個人在雪地中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那樣的冷意遊走全身，一顆心早就麻木了，透著刺骨寒意，微暖的春風根本溫暖不了他那顆冰冷的心。

謝蕭蕭一抬頭，就見謝青雲正轉頭看著窗外，對自己說的話沒有絲毫反應。她悻悻閉嘴。

討好大佬好難！

謝青雲回過神來的時候，耳邊已經安靜了下來。謝蕭蕭正沮喪的垂著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不明所以的看著她委委屈屈的模樣，心頭充滿了疑惑，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謝蕭蕭抬頭看著他，悶聲說道：「哥哥不要嫌我煩，我也可以不說那麼多話，安靜下來的。」

謝青雲聽著她說的話，墨色沉沉的看著她說：「那你就安靜一點。」

其實他更想要知道她這樣小心翼翼討好自己的目的，不然她憑什麼會無緣無故的對自己好？

從前一直都是他一個人，身邊的兩個嬤嬤恪守本分，會護著他，卻也不會對他多說些什麼，也或許是害怕與他太過親近，會招來禍端。

所以她一下子在自己身邊熱鬧的嘰嘰喳喳起來，多少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謝蕭蕭卻十分沒心沒肺，只顧著套近乎的說道：「哥哥，你以後和我們一起生活，若是不喜歡什麼，或者是喜歡什麼，都對我說啊！我會去跟父親和母親說。」

若是一個不小心讓他在二房生活的不如意了，那自己所有的努力可就前功盡棄了。

謝青雲聽著她的話，又是一陣出神，半晌后才呢喃著問道：「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謝蕭蕭的內心在瘋狂吶喊：因為我要刷好感啊！不然以後我會被你整的凄慘度日啊！

臉上神色卻是一派的奉承：「因為我和哥哥有緣啊！其他的我不能保證，但以後我一定每天逗哥哥開心。」

這可是真心話，待他住到二房去，她每天都會去她身邊刷刷存在感，讓他開心。只有現在讓他好過了，以後自己才能好過啊！

謝青雲看著她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不禁若有所思，世間所有人的緣分也不過是緣來則聚，緣盡則散。

現在蕭蕭在自己面前叫一聲哥哥，自己也是迫於無奈才應下，但凡有選擇他也不會這麼沒有自主權的成為別人的誰。

他還真是涼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