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白痴
晚上，賀辰如約到了包廂。
他的心情難得的有些緊張。
看見小玉的時候，他的心在狂跳，但他還盡量維持著一如既往的瀟洒，如同一個風流的花花公子，輕佻道：「我以為你不敢來了。」
小玉一步步地走上前，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上。
他並沒有停下的打算，乾脆利落地直接一把將他推到在沙發上，壓了下去，手抓住了他的領帶。
賀辰在他的手指抓住自己領帶的時候，身子不自覺一顫，像是本能地回憶起那天窒息的可怕。
但他卻沒有推開，望向小玉的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期待。
小玉盯著他，自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眼眸暗了下來，「那天我沒有盡興，你也一樣吧，不如我們再繼續玩玩？」
賀辰的嗓子有些干癢，「玩…玩什麼？」
「玩一些讓我們都快樂的事情。」小玉的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徐天朗最近總覺得腦袋很痛，莫名其妙就失去了知覺。
他知道肯定是身體里的那幾個人格作怪，但他又不知道那些人格幹了些什麼。
這令他很煩躁，情緒起伏越來越大。
而只要他情緒起伏稍微大些，就會完全失去意識，就連打鎮定劑，都沒有用處，他打了太多次，不停地加量，現在都有些免疫了。
再加上骸骨被挖出來，警方在追查綁架案，令他的情緒高度緊張，人格轉換越來越頻繁。
《復仇》殺青之後，劇組辦了殺青宴，還邀請了賀辰一起出席。
陽台，徐天朗倚靠著欄杆，手裡正玩著一個魔方，賀辰在旁邊，手撐著頭，偏頭瞧著他。
「這個星期天有沒有空？」賀辰笑著道：「新開了一家高爾夫球場，一起去玩？」
「沒興趣。」徐天朗冷淡道。
「是沒興趣，還是不會啊。」賀辰像是發現了他也有不會的東西，心情很好，「如果你求我的話，我就教你打，怎麼樣？」
徐天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星期天我和晚晴有約。」
這句話成功地激怒了賀辰，他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不許去。」
「我的事由不得你做主。」
賀辰惱怒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厲聲威脅道：「你要敢去，我就把我們的事告訴杜晚晴！」
徐天朗低眸瞥了一眼他抓住自己的手，突然反手一用力，捏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壓在欄杆上，俯身在他耳畔輕語。「沒人能威脅我，就算只是說說，我也很不高興。」
他瞧著樓下，現在他們是在九層的陽台，底下是一個花園。
他揪著賀辰的衣領，作勢要將他推下去，「是不是直接把你從這兒推下去，你才能管好你那張嘴。」
賀辰的心提得極高，他整個人身子後仰，幾乎三分之一的身子快要被推出欄杆，他急忙抓住徐天朗的胳膊，「徐天朗你瘋了！快放手！」
徐天朗無動於衷。
「好…好…我不說了…你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賀辰急得滿頭大汗，「快放開我！」
徐天朗放開了手，後退一步。
賀辰被拉了回來，落地的這一刻，他還是心跳快得要命，喘著氣沖著徐天朗吼道：「你是不是瘋了？」
「你不是喜歡刺激？這種刺激好不好玩？」徐天朗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可怕的事，他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手裡繼續玩著他的魔方。
「我是喜歡刺激，但不喜歡神經病，偶爾玩玩不錯，但你不能拿我的性命冒險！」賀辰再怎麼瘋玩，也不會瘋到想自己找死。
說著，他轉頭就要走。
徐天朗拉住了他的手，從后抱住了他。
「你放開我！」賀辰想掙開他。
徐天朗的下巴抵住了他的肩膀，「對不起，我向你道歉，是我玩得太過火了。」
賀辰沒想到他會道歉，怔了怔后，便趁著機會道：「那你打算怎麼道歉？」
「後天我陪你一整天。」
「後天我沒時間。」賀辰雖然也想和他在一起，「我要陪我哥哥去做檢查。」
雖然相處不久，但賀辰對徐天朗已經完全沒有要掩飾關於家人秘密的意思。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徐天朗柔聲道，「我只有後天可以空出一整天的時間，我想和你在一起。」
賀辰不得不承認，他被徐天朗所說的情話迷惑了，他對溫柔的徐天朗絲毫沒有抵抗力。
「好。」他答應了徐天朗，後天的約會。
「朗哥，原來你們在這兒啊。」這時，一個聲音響起，賀辰整個人都僵住了。
徐天朗倒是很自在，他鬆開了手，看向來人。
來得是丁宇，這讓賀辰稍稍鬆了口氣。
「我找了你們好久，原來你們躲在這裡說悄悄話。」丁宇的臉上掛著一如既往可愛的笑容，「怎麼不叫上我一起？」
徐天朗淡淡道：「我們已經談完了。」
「怎麼我一來你們就談完了，難道你們談得是什麼秘密我不能知道？」丁宇有些好奇地問。
「是又如何？」賀辰故意挑釁道。
他對徐天朗客氣，但不代表他對每個人都會客氣。
像丁宇這種人，就像一隻他隨時都能踩死的螞蟻，賀辰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丁宇笑了，「是我的錯覺嗎？朗哥，我總覺得你們最近好像變得特別親近。」
「這不好嗎？」徐天朗漫不經心道。
「好，當然好。」丁宇笑著道，「我之前還擔心你們不和，現在你們和好當然是皆大歡喜了。」
丁宇沒問他們為什麼和解，為什麼之前還針鋒相對的兩個人，突然變得親密無間。
但這種結果，卻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畢竟在這個圈子裡，多了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來得好。
星期天，徐天朗見到了賀辰的哥哥賀星。
賀星和賀辰長得有七分像，那張熟悉的面孔，令徐天朗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
賀星卻只是一臉迷茫地瞧著他。
賀辰對著他介紹道：「這是弟弟的朋友，徐天朗。」
賀星瞧著徐天朗，疑惑地眨了眨眼睛，突然，他撲過來，還沒等徐天朗反應過來，他就高興地抱著徐天朗，緊緊攬住他的脖子，像小狗一樣在他的頸肩蹭來蹭去。
徐天朗渾身都僵硬了。
賀辰在旁邊有些驚訝，「他對陌生人一向都很抵觸害怕，怎麼看到你這麼親近？難道你們從前認識？」
這句看似玩笑的話，並沒有令徐天朗有太大的反應。
「可能是投緣吧。」徐天朗放鬆下來。摸了摸賀星的頭，對著賀辰問：「檢查的結果怎麼樣？」
賀辰嘆了口氣，「還是一樣，沒有進展，他什麼也記不起來，醫生說他可能這輩子都會這個樣子。」
「那真遺憾。」徐天朗嘴上這麼說，心裡卻鬆了口氣。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賀辰問。
「一個好玩的地方。」徐天朗微笑道。
賀辰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會吧？」他哥哥還在這兒，徐天朗又要玩什麼危險的遊戲。
「放心，這個地方一點也不危險。」彷彿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徐天朗淡淡道。
他們要去的地方的確一點也不危險。
賀辰看著眼前的旋轉木馬，他怎麼也沒想到徐天朗會帶他們來遊樂園。
賀星高興地不得了，拉著弟弟和徐天朗要一起玩。
他們玩了海盜船、雲霄飛車、旋轉木馬、還去了鬼屋。
賀星咬著棉花糖，一手拉著賀辰，一手拉著徐天朗，蹦蹦跳跳，興高采烈地往前走。
賀辰莫名有種一家三口的感覺。
賀四少爺第一次和人在遊樂場里約會，這感覺實在是新奇有趣。
賀星對徐天朗好像有種天生熟悉的好感，一直纏著他。
徐天朗也不厭其煩地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很有耐性。
到了下午，他們尋了個地方，賀星吵著要吃蛋糕，於是他們就坐下來一起喝下午茶。
賀星不會用刀叉，他只會用手抓著蛋糕，往嘴裡放，吃得滿嘴都是，徐天朗拿起紙巾，幫他擦嘴角。
賀辰在旁邊喝著咖啡，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由得勾了起來。
「你好像很喜歡孩子？」賀辰笑著道。
「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可愛的東西。」徐天朗說著口不對心的話。
賀辰輕笑一聲，「還真是天真的想法，你知道嗎，被永遠地當成一個孩子，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情。」
徐天朗心知他說得是賀星，「會嗎？他都感受不到世界上的任何痛苦，這對他而言也許是一件好事。」
賀辰聽了這話，只覺得好笑：「你根本不明白，我和三哥自小一起長大，他是個聰明又驕傲的人，沒人敢小看他，小時候當我受了欺負，也總是他幫我出頭。」
「但上天就是這麼殘忍，他被人綁架，明明已經答應交了贖金，可那些綁匪不守信用，還在他腦袋上開了一槍。」賀辰一想到這裡，就覺得憤怒，「他們害得我哥變成了現在的白痴！」
「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就算被打得遍體鱗傷，都不會求饒的一個人，可是現在只要有陌生人接近，他就會嚇得哭出來。他失去了所有的生活自理能力，你知道嗎？開始的兩年，他連話也不會說，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像個啞巴一樣。」
「別人打他，他也不會還手，整個人都痴痴獃呆的。」賀辰嗤笑一聲：「有時候我想，他要是知道自己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說不定寧願當初綁匪把他打死，也好過像現在這樣到處受人恥笑。」
徐天朗漫不經心地攪拌著咖啡，「你恨那些綁匪？」
「我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殺光，給我哥哥報仇。」賀辰輕笑了兩聲，「你知道嗎？前幾天有個警察來我們家，他說要調查十三年前的綁架案。你說可不可笑？十三年前他們抓不到綁匪，十三年後難道就能抓到了。」
「你應該和警方合作，說不定他們掌握了新的線索，可以幫你找出當年害你哥哥的真兇。」徐天朗試探性地說道。
「鬼才會相信他們！」賀辰冷笑道：「再說，我哥哥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抓到綁匪有用嗎？他們能把我哥變回原來的樣子嗎？他們只會讓我哥出醜，讓賀家丟臉。」
「你說得也有道理。」徐天朗附和道，他心裡想著，看來賀家是不準備和警方合作了。
賀星又完全失去了記憶，變成一個白痴，根本不可能想起當年的事。
徐天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他微笑著看向身旁的賀星，賀星也沖著他傻笑。
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徐天朗覺得現在這個傻氣的賀星比十三年前那個囂張跋扈的賀星看著順眼多了。
賀星身上完全看不見半點當年的影子。
就永遠當個白痴吧，這對大家都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