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隻眼睛
徐天朗的動作比夏宇想象中還要快。
隔天,夏宇的藥廠就被燒了,引起警方調查。
外界開始出現傳言,夏氏涉嫌和黑道上的勢力有來往,藥廠里研發的是對人體傷害極大的毒品,因為分贓不均出現內訌,夏氏的藥廠才會被火燒。
徐天朗比誰都懂得利用網路和傳媒的力量,短短時間就令夏氏的名聲受到嚴重打擊,警方似乎也有意針對,三番兩次來到夏氏,請夏宇去警局協助調查。
夏宇火大到了極點。
「周警官,夏董的時間寶貴,請你不要再在這裡耽誤我們的時間了。」警局審訊室里,安承澤嚴肅道。
「安律師,我們也是公事公辦,想儘快幫夏先生抓住燒毀藥廠的元兇,希望夏先生能夠合作,對我們說出真相。」
夏宇站在審訊室的透明玻璃前,手指敲擊著玻璃,白熾燈的光芒閃爍著,折射在玻璃上,這是一塊單面反光玻璃,如同一面鏡子,他只能看見自己的模樣,但他知道,在鏡子的背後,有人在注視著他。
「你想知道什麼?」
「我們想知道夏先生有沒有哪些仇家?」
「這個問題你們已經問過三遍了。」
「那我換一種方式問,夏先生藥廠里研發的是什麼葯?」
安承澤皺起眉頭,「警官,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的當事人做的都是正當生意。」
「是正當還是違法,只有夏先生自己知道,不過,據我了解,火燒藥廠的手法乾淨利落,像是訓練有素的雇傭兵,甚至是黑手黨的殺手。再加上夏先生前些天在婚禮上剛剛遭遇襲擊,這實在很難不讓人多想,夏先生做的究竟是哪門子的生意?」
「周警官!」安承澤冷咳一聲,「我需要提醒你,我的當事人是受害者,不是犯人,來這裡只是協助調查,並沒有義務回答你的這些問題。」
「不回答還是不敢答?是心虛了吧。」小張在旁嘲諷道。
審訊室冷氣開得很大,夏宇朝著鏡子上哈了口氣,立刻結成一層薄霧,覆蓋在上面,他伸出手指在上面塗畫,像是根本聽不到他們的對話。
「警官。」安承澤的臉色沉下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你再這樣詆毀我的當事人,我會保留投訴你的權利。」
整個問話持續了兩個小時,從始至終,都是安承澤在和警方對話。
夏宇離開之後,小張忍不住開口道:「頭兒,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他們有罪。」周瑋的目光投向那塊不遠處的玻璃,白色的霧氣漸漸消散,圖案顯現出來。
那是一張笑臉。
像個孩子的脾氣,在失去耐性、極度煩躁的時候,已經懶得再花費時間偽裝成熟有禮貌地應付了。
離徐天朗的目標,越來越接近了。
停車場里,一片寂靜。
從電梯下來,夏宇的臉色一直陰沉著,安承澤跟在他旁邊,也不敢多說什麼,觸這位大少爺的霉頭。
「找到徐天朗了么?」
「還沒有。」
「混賬,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個人也找不到。」夏宇的怒氣已經頂上心口,「聽著,就算反轉整個A市,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徐天朗的存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徹底除掉,令夏宇無法安心。
「是…是…」安承宇連忙應道。
這時,電話聲響起,夏宇看向手機,那是一串他陌生的電話號碼。
夏宇接通了電話,另一頭傳來的聲音,令他立刻變了臉色。
「你在找我嗎?」
男人熟悉的聲音和輕佻的語調令夏宇恨的牙痒痒。
「徐天朗,你不是要找我報仇么?一直躲著算什麼?」夏宇看似鎮靜,冷言嘲諷道。
「那些警察很煩人嗎?讓你心情這麼差。」徐天朗好整以暇,彷彿一下就戳穿了夏宇不安的心。
這話如同火上澆油,「徐天朗,別以為你和威爾森聯手我就拿你沒辦法,想讓一個人消失在世界上有很多方式,你有能耐就躲一輩子。」
夏宇知道火燒藥廠的事是徐天朗乾的,但他沒有證據,而且藥廠裡面的事本來就見不得光,他不可能大肆宣揚告訴警察,這也正是徐天朗有恃無恐的原因。
「我沒想躲一輩子。」電話對面響起一聲古怪的低笑,「不過有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想讓一個人消失在世界上有很多方式。」
夏宇不知怎的心裡有些不安,寂靜的停車場似乎有腳步聲傳來,夏宇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砰!」的一聲槍響,劃破空氣,接著響起一聲慘叫。
「該死!」
早已埋伏在停車場里的殺手開始行動,獵槍瞄準了他們的目標。
「砰砰砰!」夏宇的保鏢反應迅速,立刻持槍和對方開起火來。
密集的槍聲,彷彿一場鋪天蓋地的大網,無處可逃。
「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
「嘶~」夏宇咬著牙,摔碎了手機,拔出槍來,毫不猶豫地狠狠射擊,連開數槍,幹掉了四五個殺手,然後飛快地朝著車的方向跑去。
子彈已經用盡。
保鏢和司機都是訓練有素,知道過來接應。
彈夾已經空了,殺手持槍射擊,夏宇湛湛避開,拆開手中搶械,拔出一把短刀來,動作迅猛凌厲,在殺手再次開搶之前,直接一刀插進了他的脖子里。
鮮血噴涌而出,濺了他滿臉,夏宇豪無所覺。
用殺手擋住了飛射而來的子彈,夏宇動作迅速,飛撲跳上了車。
「快開車!」
司機腳踩油門,急速沖了出去,伴隨著子彈橫飛,打在車窗和車身上。
這是一場驚險刺激的逃亡之旅。
終於離開了停車場。
司機驚魂未定,好不容易才確定安全,看了一眼後視鏡。
然後,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嚇得瞬間慘白,瞳孔猛縮。
夏宇臉上沾滿了血污、流淌在脖子上,浸濕了衣衫,他大口地喘著氣,像一隻瀕臨死亡的野獸發出拗鳴,額頭布滿冷汗,血滴從捲曲的褐色發梢落下,倒映著那張沒有半點血色蒼白可怖的臉,唇角青白乾涸。
真正令人恐懼的是那張臉上,他的右眼,像一個血窟窿,正在瀝瀝地流著鮮紅色的血。
病床上,青年蒼白的臉上陰沉一片,右眼蒙了一層紗布,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血管連接著針頭,正接受輸血。
「手術已經做完了,為什麼我弟弟的眼睛還是看不見?」夏軒急著質問醫生。
「我們已經儘力了,但是子彈碎片傷及視網膜,所以…」醫生有些心虛地擦了擦汗。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的右眼會永久性失明?」
「也不能這麼說。」醫生猶豫了一下,「現在醫學這麼昌明,夏先生還是…還是有治癒的可能性。」
「砰——」的一聲,花瓶摔在地上,砸成滿地碎片,嚇得所有人都僵住了,不敢再出聲。
夏宇面沉如水,針頭已經脫離的血管,血從指尖滴落,手緊緊攥成了拳。
大廈頂層,徐天朗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杯紅酒,輕輕搖晃,望著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燈,外面的城市燈火璀璨。
黑膠唱片的跳針在轉動,如同牆上吊鐘的指針。
「鐺——鐺——鐺——」指針的數字指向十二的時候,吊鐘開始搖擺,發出響聲。
彷彿映襯著此刻徐天朗的閑適,門被猛地推開了,有人闖了進來。
「徐天朗。」
徐天朗並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人是誰,也早知道他來的原因。
「周警官,你遲到了。」
周瑋沖了過來,走到徐天朗面前,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領,「徐天朗,我需要一個解釋。」
徐天朗挑眉,伸展開的雙臂,懶懶地搭在沙發上,「什麼事發這麼大的火?誰惹到我們的周警官了嗎?」
「徐天朗!」周瑋討厭徐天朗這個放肆的模樣,「你少跟我來這套,你說,是不是你派人在停車場截殺丁宇?」
徐天朗瞧著他,一雙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警官,說話要有證據。」
「你還在裝傻?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對待夏宇,很快我們就能找到他的犯罪證據,把他送進監獄了,為什麼你還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動手?」周瑋憤怒道。
徐天朗注視著他,漸漸收起了笑容,「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警官,我們一起合作的目標都是除掉夏宇,你有你的做事方法,我也有我的。夏宇那種傢伙,用一般的手段是無法打敗他的,我是在幫你啊。」
「你是在報私仇!」周瑋惱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麼,在夏宇婚禮上的那場刺殺,你利用賀月的死打擊夏宇,這就是你的做事方法?」
「為了達到目的,總歸是要有些犧牲的。」徐天朗的眼眸里並沒有多少感情,「你知道夏宇活著,他會造成多少人的死亡。」
周瑋當然知道夏宇的危險,但他不贊同徐天朗這種不擇手段的做事方法,「無論如何,犯法就應該交由法律制裁,而不是動用私刑,徐天朗,你為了毀掉夏宇犧牲無辜性命,這樣做和夏宇有什麼區別?」
「我從沒說過我和他有區別。」徐天朗盯著他,目光隱隱有些瘋狂,「我什麼都不在乎,阿維,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對付極端的瘋子,只能用瘋子的辦法。」
一個永遠遵守規則的人,是無法戰勝一個不守規則的怪物。
這個道理,是徐天朗死裡逃生之後學會的。
「你這是在玩火自焚。」周瑋有些動容,徐天朗這麼做,即使夏宇被繩之以法,他也會被拖下水的。
「那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此刻,徐天朗的眼眸中已經看不見理智和冷靜,只有瘋狂的殺戮和豁出一切甚至生命的決然。
毀了夏宇的同時,他也在一步步的毀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