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隕
冰界一年到頭都下著鵝毛大雪,寒雪山脈更是積雪不斷,今天也毫不例外的是下雪。
聖雲身為世間唯一的神,她完全可以控制天氣,而下雪就代表著她對心愛之人的挂念。
寒雪洞府深處的一間石室中,四面的牆壁上,刻上了幾道符文,符文發出柔和白光,將整間石室照的異常明亮。
照明符文是雪源所創,在實體上刻上一道符文,稍加法力即可發出光芒,創下這門法術的初衷是因為聖雲怕黑。
聖雲身穿潔白長裙,畢恭畢敬的坐在一張石桌旁,認真的在一卷竹簡上寫著下一篇驅邪咒。
每寫下一篇驅邪咒,就會損耗她一部分修為。近百年來,她的修為不進反退。從她臉上流露出的一絲皺紋便可以看出,她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了。
饒是如此,她也從未想過放棄,雪源是他的相公,也是他的師兄,又是因她入魔,她又有什麼理由放棄呢?
突然,石室中的石門打開了。石門在法力的籠罩下,只是靜靜的向上打開,並沒有發出什麼響聲。
緊接著,石門外走進一人,那人身穿蔚藍色道袍,鬚髮盡白,臉上的表情帶有幾分心疼之意,他走到聖雲身旁停下。他叫藍雲子,是蔚藍門門主。
聖雲沒有看他,只是問候道:「小師弟,你來了。」她的聲音略顯無力。
藍雲子看著她,勸道:「師姐,你就放棄吧。再這樣下去就算是救了大師兄,你也會沒命的。」
聖雲放下手中的筆,收起石桌上那捲竹簡,拿在手中,顯然是寫好了這卷驅邪咒。
隨後她站起身來,看著藍雲子,問道:「你可知當年師父為何要選我?」藍雲子答道:「師父的意思,我怎能知道。」
聖雲轉過身,走到牆邊,看著牆上那道雪源刻的符文,緩緩開口道:「是師兄把機會讓給了我。」說完她的雙眼就流出了淚水。
藍雲子聽后一驚,深知再勸無用的他,再也沒多說什麼,失落的走出了石室,石門也靜靜向下關上。
藍雲子剛走出石室沒多久,就看到辰星輝也來了,於是走到他身邊,攔住他,嘆道:「三師兄,不必再勸了,我們回去吧。」
辰星輝是辰星門門主。
辰星輝看著藍雲子,辯解道:「我來這裡不是勸師姐的,是有事要辦。」藍雲子一驚,連忙問道:「三師兄,到底是何事?」
辰星輝無奈地答道:「燭龍和青龍作亂人間,我無力抵擋,是來請師姐出山的。」藍雲子又是一驚,退了兩步,無奈地嘆道:「老天爺這是要了師姐的命啊。」他竟落下了淚!
辰星輝見他這樣,也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勸道:「生死有命,看開就好。」說完就繞開他,走向聖雲房間。
石室中只剩下聖雲一人,她雙手撐在牆壁上,哭訴道:「師父,你為何要拋棄我們?這些年徒兒過得好苦啊。」說完眼淚就流了出來。
石室門開了,辰星輝走了進來,看著正在哭的聖雲,問道:「師姐,你這是怎麼了?」語氣中有幾分關心之意。
聖雲聽后,連忙抹了一把淚,轉過身嚴肅地答道:「我沒事,三師弟,你來見我有何事?」
辰星輝答道:「師姐,燭龍和青龍作亂人間,我們得趕緊去封印它們。」
聖雲聽后一驚,正經地道:「三師弟,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準備一下。」
辰星輝答應一聲后就離開了石室。聖雲走到一副赤色鎧甲旁,摸著那副鎧甲,輕聲道:「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會再次穿上你。」
聖雲陷入了沉思,若是以往,封印這兩隻神獸到不算什麼難事,但自上次與魔教大戰後,她便落下了病根子,加之百年來寫驅邪咒導致的修為損耗,使得她再不復當年的實力。
她擔心自己一去不復返,更擔心自己死後雪源失心入魔,被邪氣霸佔身體。但現在天下有難,她又不能坐視不理。
中原大地上,辰星門境內,身形巨大的燭龍和青龍正廝殺在一起,它們每一次攻擊都會帶走無數的生命。但此時它們都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廝殺,望向遠方天空。
看來是有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正在接近,只見一個『紅點』正在『慢慢』靠近它們。不多時便已經可以看清楚『紅點』的真面目了,那是一隻朱雀。
朱雀『慢慢』靠近它們,帶來的滔天威壓讓它們感到恐懼。但它們沒有逃跑的意思,於是方才兩隻還廝殺在一起的神獸,居然齊心協力一同攻擊朱雀。
只見朱雀上方天空,聖雲已然出現,她穿著赤色鎧甲,戴著赤色頭盔,右手持青光劍,正盯著兩隻神獸。
聖雲出現后,辰星輝,藍雲子也出現在其左右側天空。這二人卻是更似仙人一般,他們面色凝重,鬚髮盡白,身穿道袍,各持一劍,目視前方。
聖雲開口道:「兩位師弟,我已無法全力而為,請你們盡量配合我。」二人同時答道:「師姐,放心吧。」他們並沒有轉頭看向對方,因為沒時間。
很快朱雀就率先飛去與兩隻神獸戰在一起,此時的朱雀在聖雲的精心栽培下,其實力早已遠超一般神獸,但也不能打贏兩隻神獸。
兩隻神獸見朱雀極速飛身而來,都是露出一絲不屑。朱雀在神獸中實力並不是特彆強,甚至可以用弱來形容。
朱雀極速飛向青龍,兩隻利爪如利刃般鋒利,直接向青龍頭部打去,青龍躲閃不及,竟被朱雀擊中!青龍一時大怒,大聲龍吟。朱雀聽后卻發出挑釁的鳴叫聲。
這讓青龍再次發怒,竟忍不住向朱雀追去!朱雀自然不會戀戰,只是一直跑。速度較慢的燭龍正想跟上兩隻神獸,就被突然出現的白虎一口咬住。於是白虎與燭龍廝殺在一起,而朱雀則跟青龍在比拼速度。
聖雲在兩位師弟的幫助下,很快布下滿星法陣。法陣施展開來后,只見白晝的天空突然就變成一片黑夜,此時天空之上,已布滿了星星,卻是沒有月亮。
四大神獸見狀一驚,紛紛停下動作。只見聖雲雙手舉起青光劍,心念一動間,滿天星便釋放出強大的法力,一齊射在青光劍上,聖雲的身形也被耀眼的白光吞沒,這道強烈的光芒,照亮大地,似太陽一般。
青光劍充滿法力后,聖雲緊閉雙眼,雙手放開青光劍,任憑其懸空在頭頂上,她雙手合十,心念一動,青光劍立即由縱向變為橫向,向著燭龍刺去,那一劍的速度之快,根本不是燭龍能夠反應過來的。
只一剎那間,白光一閃,青光劍就將燭龍深深打入地底之下,在地表上留下一個深深巨坑,而後迅速被填平,聖雲滴下一滴淚水,那平地竟快速生出鮮花野草來,如同無事發生一般,只是青光劍卻被用作鎮壓燭龍,深埋地下。
聖雲又喚出一把神劍赤靈劍,重複一遍之前的動作,滿天星照射赤靈劍,白光普照,氣勢稍減,卻也威力無窮。青龍見狀竟是想跑,但被朱雀攔住。
朱雀用它最強的火焰,一口向青龍噴過去。青龍不敢小覷這一道火焰,一下就閃開,卻又正好被赤靈劍擊中,緊接著就被打向遠方,最後落入南海深處。
赤靈劍將它釘在深海之中動彈不得,而後掀起巨大波濤,竟是引發一陣陣海嘯!聖雲心念一動間,滿星法陣便已撤去,海嘯隨之消失,天空也恢復正常。
滿星法陣撤去后,聖雲的法力消耗一空,她只能依靠聖光戒恢復的法力,勉強維持飛行狀態。
兩位師弟見狀連忙去扶她,藍雲子看著她,焦急地詢問道:「師姐,你沒事吧。」聖雲軟弱無力的答道:「我強行施法,已是傷及根本,我時日不多,朱雀和白虎就託付給你們了。」
說完她就拿出一紅一白兩道令牌分別交於兩人。藍雲子還沒反應過來,辰星輝就答道:「師姐,你放心吧,我們一定看好神獸。」二人接過令牌后,聖雲便昏倒了。
收服神獸的方式是先將神獸鎮壓,取出其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三魄,封印在神器令牌中就算是收服了,神獸收服后就會聽命於令牌的主人。
兩人將聖雲送回寒雪洞府後,雪逍遙見昏倒的聖雲,萬分心痛,但他已是活了九百多歲的人了,不會不理智。
他只是向兩人詢問道:「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辰星輝看著他,答道:「你娘她已是油盡燈枯了,節哀吧。」說完他又轉向藍雲子催促道:「師弟,我們趕緊施法給師姐續命。」藍雲子點頭后,兩人同時施法給聖雲續命。
不久后,聖雲慢慢醒來,此時三人正坐在她身邊。聖雲看著雪逍遙,虛弱地道:「逍遙,帶我去見你爹。」
雪逍遙痛心地道:「娘,你不怕爹知道了失心入魔嗎?」聖雲微笑道:「我想再見他最後一面。」雪逍遙傷心地道:「娘,那我們現在就走。」說完他就流下了淚水。
雪逍遙帶著聖雲飛走後,藍雲子剛想跟著雪逍遙飛走,就被辰星輝一把拉住,辰星輝勸道:「師弟,那是他們的家事,你還是別去摻和了。」聽他這麼說,藍雲子只好作罷。
魔教大殿中,雪源早已發現天空中的異變,自然知道是聖雲在施法布陣,心中不免擔憂。
很快雪逍遙就帶著聖雲來到了魔教大殿,母子兩人攙扶著,慢慢走進大殿。
魔教大殿中,雪源身穿一身藍白色道袍,畢恭畢敬的坐在上座之上,專心致志的讀著上個月聖雲給他寫的驅邪咒。如同學堂中念書的學童一般,卻多出幾分高雅之色。
這時雪逍遙攙扶著聖雲走了進來。雪源見狀,連忙放下手中的竹簡,看著虛弱的聖雲,大為震驚,雙眼一閉,顯然是知道了結果。
聖雲此時還穿著鎧甲,戴著頭盔,她手中拿著一卷竹簡,正是下一篇驅邪咒。
雪源睜開雙眼,急忙走到聖雲身旁,一把將聖雲抱在懷裡。他低頭看著虛弱的聖雲,只見她想說些什麼,於是搶先道:「別說了,我都知道了。」
聖雲將手中那捲驅邪咒,放到雪源手中,虛弱地微笑道:「夫君,我再也不能為你寫驅邪咒了,你一定要……」還沒說完她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眼角流過一滴淚水。
雖然兩人成婚多年,但聖雲從未叫過她夫君,聖雲心裡只把他當作師兄,雪源也習慣了她叫師兄,今天聖雲叫他這一聲夫君,卻是了卻了他多年來的心愿。
之後,雪源將聖雲抱得更緊了,重重地道:「娘子,我會的,我會的。」雪逍遙也心疼萬分,叫了一聲「娘親」后就坐地痛哭。
不久后,聖雲的魂魄出竅,雪源見狀,連忙施法收下她的魂魄,打入一把劍中。
那把劍叫做鴻源劍,是聖雲親手打造,送給他的定情信物。他再看了鴻源劍一眼,就把劍收了起來。
因此,聖雲的魂魄被作為這把劍的劍靈,這把劍也變得強大無比,以至於無人能拔出。人死後有魂魄,魂魄散了便也就是徹底死了。
不久后,雪源拍著雪逍遙的肩膀,道:「逍遙,把你娘親帶回去好生安葬了。」說著又拿出鴻源劍遞給他,道:「你娘的魂魄在這把劍裡面,你回去以後查閱古卷,看看還有沒有救。」
雪逍遙接過劍,抹了一把淚,看著雪源,答道:「爹,我知道了,你也要堅守本心,不要入魔了,不然娘這麼多年來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雪源道:「逍遙你放心吧,爹知道,爹不會讓你娘白死的。」
雪逍遙道:「爹,那我就先走了。」雪源點頭答應后,雪逍遙就帶著聖雲遺體離開大殿,向東北方飛去。
雪逍遙走後,雪源的四個愛徒走了進來,同時道:「師父,請您節哀。」雪源看著四人,道:「我知道了,你們也回冰界給師娘守靈去吧。」四人同時道:「是,師父。」
隨後這四人也走出大殿向東北方飛去。
他的四個愛徒分別是成林,黑林,玄林,道林號稱天下四林,實力極其強悍。聖雲雖不收徒,卻也時常教導他們四人。
四林走後,大殿中就只剩雪源一人,他心愛的娘子就這樣走了,他並沒有痛哭流涕,自始至終都沒有流下一滴淚水。
他只是想到了很多陳年往事,然後竟笑出聲了來。緊接著他又坐到了座位上,專心的朗讀著驅邪咒,像無事發生一般。
但不久后,他就吐出一口鮮血。然後就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哭道:「娘子,你怎麼能先我而去呢,你怎麼能,怎麼能……。」他抱著那捲聖雲給他的驅邪咒,抱得很緊。
他體內的那股邪氣,在百年間不停閱讀聖雲寫的驅邪咒下,逐漸散去了。再過十幾年,那股邪氣就能徹底散去,可聖雲死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寫驅邪咒了。
驅邪咒是一種古老咒語,用於驅趕邪魔妖氣,只有像聖雲那樣的強者,才能編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