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毒
宣文朝一百二十八年,君王昏庸,貪官肆掠,百姓流離失所,江湖上出現五大家族,各自立山為王,不聽從朝廷管轄,大有越來越壯大的趨勢,於是朝廷幾次派兵圍剿,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平息了內亂,叛亂賊寇盡數誅滅,其中,長流山李家因舉報有功,數次現出良計,殺敵於陣前,特被皇帝封為南陽侯,賜府邸百座,良田千畝,門下弟子更是如泱泱大河,有無窮無盡增長之勢,前途一片大好!
白傾城停下手中的筆時,正好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口。
李暮辭面無表情站在門口,看著屋裡的人,她穿著平常的粗布衣裙,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迹,不過這不是他關心的。
「白氏醫典已盡數抄錄於此,暮辭,你說過只要我將醫典交給你,你就放了我娘,還有我白家剩餘的人!」白傾城抬頭看著李暮辭。
李暮辭沒有回答她的話,他走上前,拿起白傾城剛剛抄寫好的紙張,墨跡未乾。
「暮辭……」白傾城見李暮辭不說話,又開口求了一聲,伸手抓住李暮辭的衣袖,眼中滿滿都是哀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一般。
這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天,是她的所有依靠和畢生所愛,可如今,一切都那麼遠,生疏得遙不可及。
「暮辭也是你叫的?」門口傳來一聲輕笑,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白傾城,你這被採花大盜光顧過的人,若不是因為這醫典,你以為,暮辭哥哥會娶你這種破鞋?」
白傾城仰頭看著來人,她是安若素,李家門下的大師姐,也是李暮辭的意中人,而此時,她已經是第三胎了。
她跟李暮辭接二連三的生孩子,兩人卻沒有成親,也沒有被收納為妾,無名無分的生活了五年,就是在等著她死!
看著她意氣風發的模樣,白傾城心裡早就麻木了,轉過頭:「暮辭,我說過,那是我妹妹白清鳳誣陷,那採花大盜雖然進了我的房間,可是已經被我迷暈了,我至今清清白白……」
「清白?呵……誰信?」安若素一搖一晃的走到白傾城的跟前,一腳將白傾城的手從李暮辭身上踢開,「有誰聽過被採花大盜採過的人還清白,你哄鬼呢,這麼多年年年說,你累不累?」
白傾城被踢得往後倒,她已經三天沒有進食,此時身體極其虛弱。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她又爬了起來:「暮辭,醫典我已經寫給你了,求你,放了我娘,還有我們白家的人,他們沒有謀反,他們是被冤枉的!」
李暮辭終於將手上的紙看完了,他將紙整理一下遞給了安若素,點了點頭。
隨後,他轉過身,蹲了下來,看著白傾城青青白白的臉,似乎心情不錯,說出的話卻冷若寒冰:「風靈君早在一年前就已經死了,你叫我如何放?放了她的魂嗎?」
白傾城腦中「轟」的一聲如同驚雷炸響,原本就蒼白的臉瞬間更加毫無血色,半晌才慢慢抬起頭和李暮辭對視,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你說的……什麼?」
身後的安若素「咯咯」笑了一聲:「本來想留著她一條性命,可風靈君那婆娘不識好歹,從被押入府的時候就破口大罵,一個階下囚,不僅辱罵侯爺,還帶著辱罵到了國師,早就被處決了,難道還留著她連累我們整個侯府不成?」
白傾城癱坐在地!
娘的性子直,更是嫉惡如仇,定是見不得賣主求容的李家,所以,才糟了毒手。
娘啊!
白傾城心裡絞痛,捏緊的拳頭指甲嵌入手心,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過看在她是李家岳母的面子上,給她留了個全屍!」李暮辭的語氣冷得像是能凝出冰來。
白傾城一陣眩暈,定了定神,雙眼通紅咬牙道:「那你說……你說……讓我寫出醫典,就將我娘放了?都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安若素心情好的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她挺著個大肚子,站久了有些累,「就你還信!風靈君被抓后能活多久?你心裡沒數?呵呵!」
「你個無情無義,卑鄙下流,賣主求榮的無恥之徒!」白傾城咬著牙盯著李暮辭將自己生平能想到的髒話都罵了出來。
李暮辭並不生氣,不過他的目光更加冷了,他伸出手捏住了白傾城的下顎,咬牙:「我一個堂堂李家大公子,你也不想想,為何會娶你這麼一個名聲狼藉的破鞋?」
白傾城被捏的疼痛極了,下巴上出現了兩個鮮紅的指印,正要說話,突然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一個下人打扮的家僕走了進來,站在門口彙報:「侯爺,宮裡傳來消息,五皇子薨了!」
李暮辭放下了白傾城的臉,嘴角微微上揚,那是勝利者的笑容:「病了這麼久,整整五年呢,終於死了,不錯!」
他看了看安若素手裡的紙張,「今日收穫頗多!」
白傾城咬牙,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不管什麼五皇子六皇子,她只知道,李暮辭騙了她,拿她母親的性命相要挾,逼她寫出白氏醫典,可此時她才知道,母親其實早就死了!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伸手要去奪安若素手裡的宣紙,那是她白氏醫典,白家傳承了無數代,上面記載了無數奇症良方,能醫活死人,返老還童,延年益壽。
可她還沒撲到安若素跟前,李暮辭頓時驚覺,右腿一掃,白傾城就橫飛了出去,撞在了對面的牆壁上跌落下來。
李暮辭此前是江湖第一大世家李家的大公子,武功更是人中翹楚,這一腳他只用了五成力道,白傾城餓了三天,更加沒有力氣抵擋。
劇烈的疼痛從額頭處傳來,有溫熱的液體留下,白傾城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保持清醒。
「寫都寫了,還想著拿回去呢!」安若素咯咯笑了一聲,「這可是要獻給國師的東西,怎麼會讓你糟蹋了,暮辭哥哥!」
她聲音募地轉柔,「既然東西已經到手,那就……」說完她伸手作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李暮辭輕輕點了點頭,再也不看地上的白傾城一眼,轉頭扶起安若素,「走吧,親手殺了她,怕髒了你我的手,稍後一把火,這屋子也不用留了!」
「好,往後我要在這裡修一座戲台,可以時時讓人進來唱戲!」
「由你!」
安若素軟軟的靠在李暮辭的懷中,兩人慢慢的向著門口走去。
白傾城提起最後一口氣,看著兩個相愛的背影,笑了,嘴裡有黑色的血噴出,染黑了雪白的皓齒。
與此同時,正走往門外的兩個人,突然腳底一軟,「撲通」「撲通」兩聲,排排倒在了地上。
「有毒!」李暮辭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伸手封了身體里的幾大穴道,又將身旁的安若素穴道封住,才回頭看著白傾城。
「賤人,你何時下的毒,下在了何處?」
李暮辭吼完只覺得一股冰涼直衝心窩,冷得他瞬間呼吸不暢。
白傾城笑了,滿口被血染黑的牙齒看起來無比詭異。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活下來,我也知道,你留著我,自始至終都是為了這醫典而已,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真的如此喪心病狂,將我母親殺了,母親生前對你那麼好,我竟為此還對你留有一絲絲希望……」
她歇了歇,輕聲道:「既然你不讓我活,那你害了我鳳鑾山白氏,清水河鍾家,崑崙上官家,揚州歐陽氏,害了江湖上那麼多家族,那麼多無辜的性命,又憑什麼活在這世上?」
手掌變得麻木沒有知覺,李暮辭甩開藥方子,此時才恍然大悟:「毒在這上面!」
白傾城喘了幾口氣,咳了兩聲:「這毒我給起了個名字,叫十步倒,方才你們已經走了七步,你看,由於她懷了身孕,已經沒氣了!」
李暮辭驚愕的轉頭,果然,才這麼幾息時刻,安若素已經沒有了呼吸!
她甚至連掙扎都沒有!
這毒極其霸道,就算他封了她的穴道,卻阻止不了毒的蔓延。
他眼睛發紅,慢慢的撫摸上安若素的肚子,那裡還在動,那是他的兒子!
「啊!你個毒婦!」李暮辭狂怒的吼出,最後一口氣順不上來,劇毒攻心,「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頭一歪就倒了!
眼前的景色開始模糊,白傾城使著最後一絲力氣,將散落地上的紙張撿了起來,火光飄起,紙張化為灰燼。
白傾城閉上了眼睛,毫無挂念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