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后媽難做

那天的交流倒也算不上不歡而散，最後是以秦子臻又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病房為結局。

離開的原因，她沒說，他也沒問。

回到家的時候，林昀、閔荏楓和閔嘉靜都在，幾人像是三堂會審般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位置被坐得滿滿當當，像是再也塞不下其他人。

林嘉安的視力有時候會突然變好，譬如這一次。她很清楚地看到自己進門之前，客廳內的三人有說有笑，自她推開門之後，氛圍一下就凝滯了起來。

說來好笑，彷彿她是個外人一樣。

幾人僵持了一下，最後還是閔荏楓先起身迎接的她。「安安，你回來啦？」

然後閔嘉靜像是才反應過來，立刻起身小跑到了林嘉安的身邊，模樣不情不願，但是聲音又膩得很甜。

「姐姐，你回來啦？快，快坐吧！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說著她就像是要去倒水，但是及時被林昀喝止住了。「站住，不用伺候她，她林嘉安又不是什麼大小姐，你給她倒水幹什麼？」

「好的，爸爸。」閔嘉靜的聲音很委屈，但是林嘉安很確信自己從她的臉上看到了得意和嘲諷，目標對象是自己。

這個時候，她忽而產生了一種怪異感。

人會變、人和人之間的情感會變、人與人的相處方式也會變，但絕對不是現在這般，在短時間內就完全背道而馳、北轍南轅。

不容她多想什麼，林昀又發話了，聲音極其嚴厲。「你現在給我過來。」

然後閔荏楓和閔嘉靜就推搡著林嘉安走到了他的面前，兩人也像完成了任務般站到了林昀的沙發背後面，活像個左右護法。

「老爹，你這是……」

「你給我跪下！」林昀沒有心情聽林嘉安多說些什麼，她剛吐出了幾個字就大喝一聲，蓋過了她的音量。

跪下？她做錯了什麼事情要跪下？他們林家又是什麼時候的規矩，要求犯錯了就要跪下？

林嘉安不解，也憤怒。「為什麼要跪下？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不跪是嗎？」林昀半眯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狠戾藏在其中。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你又是說我敗壞門風、又是說我會被人千夫所指，一通電話叫我回來之後什麼都不說，又讓我跪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儘管覺得事情怪異，但被自己至親的人這樣對待，還是委屈和憤怒佔了大頭。

「這算是什麼？強權暴政嗎？林店長，我怎麼不記得你以前是這個樣子的！」說到這裡，她同時也瞥了一眼站到後面的閔荏楓和閔嘉靜。

「放肆！」然而她的不解沒有得到解惑，只是換來了林昀的暴怒。「我看你真的是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邊說著，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旁邊不知道是誰放的掃帚，他一把拿起就對著林嘉安的膝蓋窩敲了下去，力道極重、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

儘管憤怒無比，但是對於自己至親的人，她還是沒有太多的防備，就是這一時不察，讓她硬生生地承受住了這一掃帚。

她們家的掃帚棍是實心的木頭，這狠狠的一下，讓林嘉安直接跪在了地上。速度過快，若不是她及時撐住了地板，可能整個人都要趴在地上。

沙發前的地毯也拿掉了，看來是有人早有預料和計劃。

膝蓋和膝蓋窩都遭受到了猛烈的碰撞、手掌心被擦破了皮，這些都是極其脆弱的地方，她又怕疼得很，於是淚水衝破關閘，瞬間傾涌而下。

她無聲地痛呼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是苦澀的淚滑進了嘴裡。

這算是什麼呢？她還以為是大家弄了什麼驚喜，所以故意那麼做的呢，看來還是自作多情了。

她這一副狼狽的模樣，林昀看了面無表情，閔荏楓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道行較低的閔嘉靜則是直接無聲地笑了出來。

那副得意張狂的表情直納入林嘉安的眼中。

「林嘉安，知錯了嗎？」林昀又坐了下去，那一米多高的掃帚被他豎握著直立在地上，模樣十分滑稽。

當然，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疼痛讓林嘉安渾身都在發抖，也讓她一時之間站不起來，她張了張嘴，忍痛固執地丟出了一句：「我錯在了哪裡？」

林昀氣不過，握著掃帚的手又緊了緊。「你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你還在讀書就和男人同居我不管你，但偏偏你要做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男人的情婦，你到底知不知羞恥？」最後一句話他是吼著說出來的。「要是給別人知道了會怎麼想我們？他們會覺得是我林昀家教不嚴！」

「我以後還怎麼做人？以後在洛縣還抬不抬得起頭！你怎能這麼自私呢？怎麼不為我們想一下呢？」

他又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拖著那個掃帚走來走去。

「你要是做得隱秘就算了，現在你整個大學的人都知道了，可能過不了多久，洛縣的人也會知道！你真是要氣死我才甘心對嗎？」

林嘉安有些無力地癱坐在了地上，她活了二十多年從未想過會從自己父親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誰告訴你我被老男人包ya

g了？這麼離譜的事情你就沒有一點懷疑嗎？」

林昀立刻轉頭看向她，面色不善。「誰告訴我？自然有的是人告訴我，你現在還要狡辯嗎？」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你寧願相信別人都不願意相信我嗎？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呢？」

「史若彤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她都那麼說了，證據都擺在我們的面前，你還在狡辯？」語罷，他就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幾張照片，狠狠地甩在了林嘉安的臉上。

又是照片。

被那幾張照片狠狠地打臉的時候，她是這樣的想法。

史若彤？竟然是她，原來是她！這是林嘉安的第二想法，而後她就心痛難受到無法自抑。

照片正面飄落在地，內容是她倚靠在一個老男人的肩膀上款款而笑，無需拿著仔細看她都可以認出那是PS的，痕迹太重了。

是即使沒有學過的人，多看幾眼都能看出來的程度，她不信他們看不出來。

「這是假的。」她說，但是說得很無力。

「假的？」林昀提高了嗓音，「你真是死不悔改啊！」

「你們真的好可笑。」林嘉安這麼說，但同時也覺得自己好可笑，這些話說出來就像是某本青春傷痛文學的句子，實在不符合她的調性。

「林嘉安！」林昀徹底被惹怒了，他舉著那個掃帚又往林嘉安的身上招呼了幾下，每一下都下了狠力氣。「誰允許你這麼對我們說話的？」

林嘉安躲不開，硬生生地承受住了，這幾棍下來比上次被那幾個綁匪圍毆還要疼。

「老林，老林，你別打了！」這個時候閔荏楓站了出來，攔住了即將落下下一棍的林昀。「你看安安都這個樣子，你再打她就受不住了！」

「那就讓她死！我林昀沒有這樣的女兒。」

「老林！」閔荏楓大叫一聲，還是硬攔了下來。「你這麼做就是在戳我的心窩子，就是相當於在怪我！」

林嘉安顫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著閔荏楓，眼中帶了一點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其實這個也怪我。」她帶了一些哭腔，不知真實情感如何，但起碼聽著是有些真心的。「都怪我，是我沒有把安安教好，平時你那麼忙，我一直待在家裡，按理來說也是我來教導她的。」

林昀沉默不語了，像是對她的這個說辭有幾分的贊同在其中。

「媽媽！」閔嘉靜像是很不滿，也站了出來，打斷了閔荏楓還想說的話。「爸爸你別怪媽媽，也怪我，都怪我平時惹的姐姐不開心了，所以她對媽媽的態度才會不好，平時媽媽說些什麼她才不聽的！」

她說著又衝過來抱住了閔荏楓，淚眼汪汪地看著林昀。

「不對不對，姐姐沒有對媽媽的態度不好，是我太敏感了，是我誤解了！」她又忽然間半跪了下來，直對著林嘉安。「姐姐我說錯話了，你原諒我，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你怎麼對我都可以，不要再對我媽媽那樣了！嗚嗚嗚嗚~」

這些話並不晦澀難懂，但是字字入耳，林嘉安卻理解不了其中包含的意味是什麼。

「都是我的錯，以後我什麼都不要了，我什麼都不會和姐姐爭的，我怎麼都沒有關係！嗚嗚嗚~」她又跪著去抱著了林昀的小腿，哭得梨花帶雨。「爸爸你不要生氣了，不要再打姐姐了，都是我的錯……」

這可真奇怪，一家四個人，一個被無故受責、背負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一個強權暴政、不管顧事情的真相，還有兩個爭著擔責、卻又沒有一個是真心的。

林嘉安不理解，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嘉靜，嘉靜，你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是在剜我的心窩子啊！」閔荏楓也開始不顧形象嚎啕大哭。「其實都是我的錯，我畢竟不是安安的親生母親，后媽難做，事情發展到現在，我要擔最大的責！」

后媽？

聽到關鍵詞，嗡的一聲，林嘉安的腦子忽然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