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城堡酒店
王兵去歐洲旅行常愛住古堡酒店,說是只有住在長滿藤蔓植物的陰森古堡里,才能體會到電影《美女與野獸》里那種聖潔的宮殿氣氛。
有年初秋,他獨自一人去歐洲開會,臨時決定去法國的CDL城堡酒店住上一晚。這家酒店位於盧瓦爾河谷,建於15-19世紀之間,建築極為精緻獨特。王兵是搞酒店管理的,對國外特色酒店有著濃厚的興趣。CDL城堡酒店是他在一本時尚雜誌上看到的,其濃濃的中世紀韻味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心心念念想去看看,這次剛好順道,所以會一結束就預定了一個間房。
他趕往酒店那天天上一直飄著小雨,加上他又在杜瓦爾河谷多轉悠了一會兒,所以辦理完入住時天色已近黃昏。
這家城堡酒店僅有15間客房,面積在27平米到80平米不等,其房間各有特色。王兵特意選了時尚雜誌上介紹的那個房間,其融合了文藝復興時期的風格,無論是四柱床還是歐式的小軒窗都充滿浪漫色彩,讓人心生喜歡。
王兵放下行李後來到窗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夕陽已露出厚厚的雲層,將遠處的原野染得一片金黃。真是太美了!他之前就知道城堡外有個風景絕美的公園,佔地約16公頃,所以迫不及待想去看看。
公園幾乎就是城堡的一部分,走在這個具有典型的法式田園風光的公園裡,彷彿入就入了中世紀電影的景,美得令人咂舌。
王兵邊走邊興奮的拍著照,忽然發現前方的叢林里有片墓地,他走近一看,許多墳墓的墓碑已模糊不清,但從墓碑的精美程度看,應該都是古堡家族成員的墓了。王兵在英國留過學,英語還行,但法語卻僅僅能應付應付日常需要。出於好奇,他仔細看了看其中一個最大的墓碑,發現那其實不是墓碑,而是對這片墓地的介紹。正在他勉勉強強讀出一段文字時,旁邊突然傳出一個粗聲大氣的北京腔男中音:「這可不是什麼防疫指南,而是記載的這些人死於一場大瘟疫。大致內容是當時死了許多人,城堡里主僕幾乎全滅。」
王兵回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後面來了四個中國遊客,他們兩男兩女,說話的那男子看著約莫五十齣頭。他雖然個子矮小,長相也略顯潦草,但雙眼卻特別明亮,給人以很有學識的印象。
「哈哈,這裡曾經屍橫遍野啊。告訴你們別住城堡酒店、別住城堡酒店,就是沒人聽。那男子大不咧咧的說著,把兩位女士嚇得頓時花容大變。聽得出他們其中有一對夫妻,另外兩人是各住各的。
「老李,房都住下了,就別再逼逼叨叨了。」他旁邊那位看著比他歲數略大的男子狠狠推了他一掌。
王兵心裡一驚,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見四人轉身離開,他也趕緊跟著離開了墓地。顯然是老李的話起了作用,大家一路上都很沉默,直到進了酒店才放鬆下來。
那四人想去酒店裡的小酒吧喝杯當地產的葡萄酒,邀請王兵一起去,可他只想在酒店四處走走。在他看來,這家城堡酒店是他住過的歐洲城堡酒店中保護最完善,也最具古風的。主樓那圓錐形的頂部,以及斑駁石牆上爬滿的藤蔓,融合了文藝復興時期風格,頗具歷史感,也正是王兵喜歡的。
邊走邊看,他突然發現酒店大廳里竟早已空無一人,四周靜得只有他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的咔咔聲。
他一下就愣在大廳中央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兒冒了一個紳士打扮的服務生,他下巴微昂的走了過來,先含胸點頭行貴族禮,然後彬彬有禮的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哦,是的、是的,請您陪我回房間。我之前看見房間里有許多小物件,彷彿穿越了數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光,很想聽聽關於它們的故事。」王兵正想讓他陪著進房間,便貿然請求道。
王兵的房間在二樓,服務生在前面帶路,兩人很快就踏著厚厚的絨毛地毯走進入了房間。「先生,您住的玫瑰房是這個酒店中稍大的主人房。裡面除了床上用品之外,其餘地毯、書桌、衣櫃、大床,甚至咖啡杯和酒具等都是之前不同主人的用品,很珍貴的。她們就是這裡曾經的主人們。」服務生抬手指了指壁爐上的相框,王兵一看,裡面約莫有十幾個身穿華麗長裙的漂亮女士照片。
「這是間女士房?」王兵吃驚的問。「是的,這兒面向花園,您會喜歡上躺在床上被第一縷陽光照射的感覺。」不拘言笑的服務生接過王兵遞上的小費,不卑不亢的點頭離去。
按理說在原汁原味的城堡里住上一夜是王兵夢寐以求的願望,但不知為何,他今天卻格外忐忑。這房裡居然住過那麼多的女眷,她們難道也是在這床上痛苦離開的。他看著高高的四柱床,突然有些恍惚,彷彿看見上面躺著一個身穿白色紗裙的女子,她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看著他。王兵嚇得臉色大變,可再定睛一看,又發現潔白的床單上除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枕頭和靠墊之外並無它物。
他搖了搖頭,暗笑自己一個男子漢還怕什麼鬼啊神的。再說了,酒店開張了那麼多年,天天都有顧客光顧,哪兒還會有故人痕迹呢。
這樣一想他也就放下心來,哼著小調洗漱完畢,舒舒服服鑽進軟軟的厚被裡。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房間里的動靜驚醒,他睜眼一看,赫然發現之前看見的那個女子又出現在房裡,她依然穿著那件紗衣,面對梳妝台坐著,動作機械的梳著她那頭亂鬨哄的黃色捲髮。
王兵嚇得猛然坐起,可定睛一看,屋裡又空無一人。他使勁掐了掐自己,不能確定剛才是做夢還是……
看看四處並無異樣,他想可能是自己做了個噩夢,於是又縮回被裡繼續睡覺。可睡著睡著忽然又感覺房裡有很大的吵鬧聲。他偷偷掐了掐大腿,發現知道疼痛,於是偷偷睜開雙眼,發現地下躺滿了奄奄一息的女人,有幾個修女在照顧著她們,而修女們似乎也病的不輕,個個黃皮寡瘦咳嗽不停。房間里似乎隨時有人被抬出去,又不斷有人被抬進來。王兵嚇得又坐了起來,可這次人影卻並未消失,她們像對他視而不見似的,繼續各忙著各的。
他穿上衣服偷偷移到門口,突然,有兩個抬著擔架的人直接穿過他的身體出了門。他往擔架上一看,發現居然是在相框里看到的一個少女。她臉色蠟黃,兩眼向上翻著。王兵嚇得跌跌撞撞就跑下樓去。
「你也看見了?看來就我倆火焰低。」突然他身後傳來老李的聲音,王兵激動得轉身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屋裡地下躺滿了奄奄一息的女人……」
「噓……別別說,沒看見人來人往嗎。」老李拉著他就下到大廳里。這裡燈明蠟亮,之前體感明顯的陰氣瞬間就沒了。
那個之前去過王兵房間的服務生探頭看了他倆一眼,見老李欲上前問話,趕緊將頭又縮了回去。「哎哎,那個誰,你出來一下。」老李直接將他從高大的實木服務台後面給叫了出來。
他用英語問:「知道我們為什麼大半夜還沒睡覺吧?」那人瞬間沒了之前氣宇軒昂的派頭,低著頭裝著沒聽懂。老李馬上又用嫻熟的法語重問了一遍。
服務生臉色有些蒼白的看著老李,聳聳肩還是一言不發。老李立馬把他像逮小雞似的提到沙發前坐下。「來來來,我知道你能聽懂英語,我們就用英語交流。」王兵馬上也湊了過去「對對對,我們沒有為難你和酒店的意思,只想知道真相。」
服務生坐著老李站著,以高低優勢壓制著他,讓之前還裝聾作啞的服務生露出了膽怯。他低聲說:「你們別介意,古老的城堡就是這樣,會有多種多樣的存在,大家互不干涉就行了。」王兵忽的站起身來「別介意?都嚇死人了。」
老李也有些激動,一把抓住服務生的前襟「反正我們今夜是不敢回房了,就在這兒過夜。你不怕把事情鬧大就必須如實相告。」
服務生拉了拉他那條系得規規矩矩的領帶,一下就露出了屌絲模樣「我,我也是剛來的,聽說這兒以前是米伽列公爵夫人的家。她酷愛在城堡里舉辦化妝酒會,在一次酒會後,瘟疫開始蔓延,小鎮上的人將通往城堡的所有道路都封了,染疫之人死亡無數……」
「這就難怪了。」老李拿出香煙正想點上,忽然想起不能在酒店裡吸煙,又將煙塞回了兜里。
「為什麼其他人的房間又平安無事?」王兵想了想感覺不對,他可不信什麼火焰低之類的說法。服務生含含糊糊的答道:「兩位先生的房本是僅供參觀的,房間緊張才暫時接待客人的,據說當時家族裡去世的人就停放在這兩間房裡。但這已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了,後來客人不斷,應該不會有問題。」王兵一聽他那句「家族裡去世的人就停放在這兩間房裡」頓時火冒三丈,老李一把拉住他,轉身對服務生說:「好的,你去忙吧。給我們拿兩床厚毯來就行。」
見服務生快步離開,王兵氣得將老李的手一下甩開「不能這樣輕易放過他。」
「誰叫我們選城堡酒店呢?」老李見服務生走遠后,立馬掏出煙來叼在嘴上。
「城堡酒店怎麼了,我之前也常住城堡酒店。」王兵還是很生氣的樣子,但明顯氣已泄掉不少。
「我告訴你吧,這些城堡動輒幾百年的歷史,以前的人淋個雨患上肺炎都要死,這哪間房裡沒死過人?你以為老歐洲人會死在醫院裡,人家會躺在自己床上咽下最後一口氣。當然,重新裝修過的酒店雖然房還是那房,但會好很多。像這種原汁原味的酒店,牆壁上都散發出陳腐的味道,我們睡那床上,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上面。」老李顯然很有思辨能力,一下就把王兵說得心服口服。
「對對對,我看見一個垂死的女孩就長得和有張照片上的人很像。」
「算了、算了,我們今天就在這兒湊合一夜,明天對誰也別提起。亡靈微妙得很,搞不好會……你懂的。」老李很神秘的眨了眨眼,王兵立馬就心領神會。
第二天一早,那服務生同意陪王兵回屋去收拾行李,並告知他酒店已同意免了他倆的住宿費。兩人都默契的沒再提昨夜的事,可當王兵的目光再次掃向那少女的照片時,發現她卻表情古怪的盯著自己,這可把王兵給嚇得不輕,跌跌撞撞就跑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