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下河村
收到袁廂禮的書信,信上只說有事相商。嚴主簿也猜不著是個什麼情況,恭恭謹謹地去了約好的茶樓。
「嚴主簿。」
「袁相公。」
兩人見過禮后,待小二給二人上了茶,這才步入正題。
「不知袁相公尋我所為何事?」嚴主簿人到中年,因著常年案牘勞形,兩鬢染了些銀絲。
袁廂禮推了推他跟前的茶盞,溫和地示意他放鬆些,「嚴主簿常年經略本縣,可知哪些村子有富裕的青壯勞力?」
「青壯勞力?不知袁相公是作何用處?」嚴主播看對面相公神色和氣,心裡略安詢問起來。
「呵呵...不瞞你說,前門街的四色醬鋪子是我們袁家的產業。如今想在縣裡另尋個村子蓋間作坊,至於選哪個村子這事就得煩請嚴主簿給張羅張羅。」
「蓋作坊?」是好事啊!嚴主簿心想,「需要多大地方,多少人?」
袁廂禮比照雙河村的作坊想了想。
「作坊附近需要帶些田地,二十畝左右為佳,人數有百人最好。」
這個好說,嚴主簿又問。
「那若是農人去了這作坊,可有工錢?」
袁廂禮答,「每月一貫。」
「一貫?!」嚴主簿眼睛瞪得老大,想他做了這許多年的主簿俸祿也才五貫錢。
「嗯。」袁廂禮饒有興緻得看著對面,「如今雙河村的作坊就是這個工錢,主簿不信可以著下人去打聽。」
嚴主簿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只是沒想到袁相公出錢如此大方。」
「呵呵,大方的不是我。是作坊的另一個東家,日後你就知道了。」
袁廂禮這會沒提起秀晴,賣了個關子。
「那我這就回去查看查看,不日給袁相公答覆?」
「我等主簿的好消息。」袁廂禮點點頭。
兩廂說定,剛下茶樓嚴主簿直奔縣衙去尋了知縣大人。
袁廂禮和劉安二人慢慢走在回去袁府的路上,劉安蹙著眉頭。
「有事就說,我都替你著急。」袁廂禮攏著手老神在在的瞥了他一眼。
劉安終於問出來,「不知道嚴主簿會怎麼說。」
「怎麼說都成。」袁廂禮踱著閑適的步子,一派悠然道,「閔知縣不會反對的。」
「就算閔知縣明年到任不會管作坊的事,可若是嚴主簿將這功勞都攬了去...」劉安有些不甘心。
「呵呵...」袁廂禮笑眯眯地偏頭悄聲對自己的長隨說道,「要想馬兒跑就得喂它吃好草。」
說著不管滿面困惑的劉安哼著曲子晃悠到前頭去了。
嚴主簿和閔知縣商議過後,選了清榆縣西北靠近縣城的一個村子,下河村。
村子佔地廣闊兼之道路方便,可謂是一個好地方。
袁廂禮聽了後點點頭,雖然縣城的情況知道得不比主簿詳細,但是本縣的縣誌袁廂禮卻爛熟於心,很是知道下河村的便利處。
見袁相公還算滿意,嚴主簿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用人方面可否由縣衙出具名單從中挑選?」
每月一貫錢的活計自然是個香餑餑,「這個名單是何講究?」袁廂禮問。
「今年本縣有幾個村怕是收成不太好,我是想從那幾個村子里每戶挑出一人來作坊做事,這樣即使少糧手裡有銀錢也不至於餓死。」
嚴主簿為了這份名單最近幾日都點燈熬油到半夜才歇下。
「既是如此,那就依主簿的意思,不過我看最好還是留一部分名額給下河村當地的村民為好,這樣里正那頭也方便出力。」
劉安接過名單,又一番添減過後暫定下來。
之後一起去下河村看了看選下的那塊地方。
臨著村口的大路,看上去是塊連成一片的上好平地。背後就是村裡的小河,周圍一片農田。
劉安帶著秀晴來看過地方之後,秀晴也很是滿意,回去便和牛嬸子商量起新作坊的事來。
隔天便和牛嬸子去了下河村。
秀晴和下河村的里正一起去縣衙里交錢過契,牛嬸子帶著匠人和幾個農人準備蓋房和耕種事宜。
雙河村作坊的事情秀晴讓牛嬸子和劉里正交代清楚,讓劉里正從本村的僱工中選有威望有能力的人擔任管事。
牛嬸子卸下雙河村的擔子后便負責起下河村新作坊的大小事。
下河村的里正姓黃,得了縣裡主簿的吩咐在建造新作坊一事上極是殷勤,給了秀晴他們很大的方便。
不過半個多月,新作坊就開工了。
那頭袁甫寫信將京中的大管事曹原調了過來,打通了清榆縣所在邯州的其他地方局面,四色醬如今在邯州各地都賣得極好。
袁甫不光自己調了人手,也給秀晴安排了些可用的人。
牛嬸子和秀晴商量過後,從『莊子』裡帶來幾個人。
兩個留在雙河村,兩個跟去了下河村。牛嬸子自己則在下河村和縣城兩頭跑,時不時去見秀晴或是去縣衙一趟。
下河村的作坊旁邊同樣也建了個大雜院,供作坊里的僱工和佃農居住。
因為雜院里的人收入比外頭種地高,所以吃的用的都比較好。
漸漸地村裡人有事沒事都喜歡往雜院那邊跑,儼然像個村中村的樣子。
特別是初一和十五作坊放假的時候,周圍的貨郎都挑著擔子過來指望作坊的人能多買點自己的東西,這兩日村裡的樣子像極了縣裡的集市。
這月十五,嚴主簿和閔知縣坐在驢車裡,看著下河村新建的大雜院人聲鼎沸,那幾個早前受旱的村子都有人在這裡做工。來做工的人將月錢捎給家裡,日子便好過許多,也不見里正們再來信泣血泣淚,反而念起縣衙的好來。
「這袁家果然是世家大族,就是做買賣也懷有一顆濟世救民的心。」閔知縣看著村子里的熱鬧道。
嚴主簿這段日子摸了個門兒清。「據下官所知,這作坊似是另有東家。袁家經略的是作坊里的東西在外頭的買賣。」
「噢,難不成是與哪個商賈合起伙兒來了?」閔知縣頗有興緻的問道。
「那倒不是。」嚴主簿低下聲故作神秘道,「是個年輕寡婦。」
閔知縣聞言挑起眉毛,「還有這種奇事?」
「要說這寡婦也有些本事。」嚴主簿頓了頓轉而提到,「今天的縣案首知縣大人可還有印象?」
閔知縣想了想,「嗯...小小年紀答起策論來非同凡響,是叫張節吧。」
「咱們的縣案首張節便是那寡婦的獨子。」嚴主簿說起來有些意味深長的模樣。
「這...」閔知縣聞言大驚,「這是如何教養的?就憑一個守寡的婦人竟教出那樣文采斐然的童子來?」
嚴主簿搖搖頭,「下官也想不明白,更何況還有這作坊。大人有所不知,這原來的作坊就是那寡婦自己的老宅,後來被她改建成了作坊而已。那時候袁家一直在縣城開鋪子,根本沒插手過作坊的事情。」
「這麼一說,那寡婦倒是個奇女子...」閔知縣喃喃道。
誰說不是呢,嚴主簿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