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解讀——周呂令武侯:呂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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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起點中文網《大漢第一太子》第0010章節:人物解讀——周呂令武侯:呂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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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開篇部分,有相當一部分讀者對『呂澤』這個人物表達了不同的看法。
有的同學說,呂澤在歷史上非常牛逼,只是由於呂后駕崩后的諸呂之亂,而被史家上了春秋筆法;
也有的同學說,呂澤就是個憑著外戚身份,被劉邦提拔起來的小舅子,根本沒有多牛逼,不然為什麼百官公卿表、開國功臣表都看不到呂澤,《史記》《漢書》也沒有他的身影呢?
首先,我們需要明確一點:《漢書》中的絕大多數內容,都是以《史記》作為參考。
而在研究《史記》,弄清楚呂澤的能力,以及在漢室開國前後的貢獻、地位之前,我們首先需要達成一致的是:《史記》的作者司馬遷,並非是一個絕對意義上的中立史官。
這一論點,我有以下幾處佐證。
其一:太史公筆下,馮唐易老,李廣難封。
在司馬遷看來,馮唐、李廣二人似乎是懷才不遇,沒能得到自己應得的待遇,沒能達到自己應該達到的高度,而且是被漢室的體制所壓制。
但在司馬遷自己所寫的《史記》當中,我們就不難發現,馮唐、李廣二人並非懷才不遇,而是自作自受。
在《史記》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有一天,漢文帝劉恆的馬車行走在道路上,遇到了馮唐;二人聊了幾句,劉恆就感嘆道:如果我有廉頗、李牧這樣的將領抵擋匈奴人,該有多好啊?
聽聞聞言,馮唐卻絲毫不留面子的說:就算廉頗、李牧在世,也根本不會為陛下所用!
一聽這話,劉恆便氣呼呼的回了皇宮,越想越覺得憋屈,就又把馮唐叫入宮中,說道:如果我有什麼錯,先生可以私下指出來,為什麼要當著大庭廣眾羞辱我呢?
馮唐的回答是:鄙人不知忌諱。
或許在司馬遷看來,這是馮唐率真、剛直的體現,但我們稍一想,就會發現並非如此。
我試著把馮唐和文帝劉恆之間的對話,用現代人的方式重現為下面這段場景。
某官員出行,遇到一位老者,就絲毫不擺譜兒的跟老者聊天下大事,最後感嘆了一句:如果有人才幫助建設國家,那該有多好啊?結果老者說:就算有人才,也不會給你效力。
官員很生氣,卻沒發作,之後私下找到老者,說:如果我的工作做的不好,老人家可以給我提意見,為什麼要在大庭廣眾下破壞官府的威嚴呢?老者說:我這人就這樣,說話直。
試問什麼樣的掌權者,會重用這樣一個情商為o的老人?
更何況是在封建君王時期,一個自認為業務水平相當不錯的皇帝呢?
馮唐要是放在現代,怕是連村級別的單位都冒不出頭。
所以,太史公筆下的馮唐易老,並非是文帝劉恆、景帝劉啟讓他老,而是他自己絕了自己的仕途;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老人家,路走窄了呀……
回過頭,看李廣難封。
馮唐易老,好歹是情商問題,馮唐本身的業務水平未必有什麼硬傷,但李廣就是純純的政治巨嬰。
同樣是在《史記》中,景帝登基后的吳楚七國之亂,李廣以中央將領的身份馳援梁國,卻在平叛過程中接了梁王劉武的將軍印。
簡單分析一下吳楚之亂,我們就不難發現:景帝一朝的吳楚七國之亂,與其說是地方對抗中央,倒不如說是文帝劉恆旁支入繼為嫡的後遺症。
原本皇位應該屬於惠帝劉盈一脈,結果在呂后駕崩時,陳平、周勃等大臣內外勾結,血洗呂氏外戚,迎代王劉恆旁支入繼。
此舉非但使得齊哀王劉襄一脈懷恨在心,更是讓其他的劉氏旁支心生邪念:劉恆可以旁支入繼,我為什麼不可以?
而在這樣一場具備『奪嫡』性質的內部鬥爭當中,梁王劉武的地位也十分微妙。
作為景帝劉啟的同母胞弟,梁王劉武得到了長安中央的大力支持,原因是景帝劉啟足夠信任劉武,且梁國地處函谷關外,為關中東門戶外的最後一道防線。
但在得到如此信任的情況下,梁王劉武卻萌生出了不應該有的邪念,一度憑藉梁國的重要戰略地位,和母親竇漪房一起要挾景帝劉啟,將自己立為儲君。
這樣一個對景帝劉啟皇位產生威脅的人,無論對於景帝劉啟,還是長安中央而言,都是暫時不能得罪,且又早晚都要收拾的人。這種情況下,李廣接下樑王劉武的將軍印,幾乎不亞於政治叛逃。
這也就不難解釋『李廣難封』的真正原因了:李廣武力值接近滿格,但政治覺悟幾近於零,難堪大用。
在漢室『為國棟樑』的徹侯敕封標準下,李廣終生未得封,其實是必然;我也願意相信:在當時那個時代,除了司馬遷,不會有人認為『李廣難封』有多麼令人唏噓,多麼令人難以理解。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是我懷疑司馬遷著史中立度的第一個佐證。
第二點:桃李不言,下自成溪。
眾所周知,司馬遷本人對項羽、李廣、李陵這樣的悲情英雄懷有主觀崇拜,這個主觀態度也體現在《史記》當中,司馬遷對這些悲情人物的刻畫。
但我們需要注意的是,司馬遷是史官、是太史公的前提是:司馬遷是一名漢官。
作為一名漢室官員,哪怕處在史官這樣一個超然的位置上,司馬遷也是需要講究政治正確的,但從《史記》當中,我們卻絲毫不見這樣的態度。
對於曾有『軍事叛逃』污點的李廣,司馬遷的評價是: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李將軍之謂也?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於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
這個評價,在不知情的人看來,或許李廣真的是出色的將領,是一個民族英雄式的悲情人物,但若是結合李廣『私接梁王將軍印』的政治污點,無疑是帶有極其濃厚的主觀色彩的。
對司馬遷藉此評價,來歪曲後世人對李廣的解讀,我懷有一定程度的鄙夷。
還有便是司馬遷對李陵的評價:
「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成,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櫱其短,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輮戎馬之地,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鬥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冒白刃,北首爭死敵,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一句『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殉國家之急。』和『其素所畜積也,有國士之風』,與歷史中判漢降胡的李陵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頗具諷刺意味,也足以看出司馬遷意圖遮掩李陵判漢,洗白李陵污點,歪曲後世人感官的意圖。
第三點:身處時代。
眾所周知,司馬遷是漢武帝時期的歷史人物,大約出生於公元前140年左右,對於李廣、李陵等人物,司馬遷或許還能勉強談得上『親身經歷』『親眼見證』,但對於發生在公元前200年-公元前180年之間的諸呂,司馬遷的信息獲知渠道,應當是只有『道聽途說』這個來源的。
至於通過皇室檔案、帝王起居錄獲知真相這個渠道,也可以排除。因為和現代人印象中的『史學世家』不同,司馬遷的家族絕算不上什麼歷史淵源的史家。
從司馬遷家族的族譜當中,我們就不難看出這一點。
司馬遷八世祖:司馬錯,秦國武將;
六世祖:司馬靳,秦國武將;
高祖:司馬昌,秦始皇時期鐵官;
曾祖:司馬毋懌,漢高祖時期市長(市集吏長);
祖父:司馬喜,無官職,五大夫爵位。
直到漢武帝劉徹恢復『太史令』這一職務,並任命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為西漢第一任太史令,司馬家族才和『史家』一詞沾上了關係。
司馬談被武帝劉徹任命為太史令,也基本可以確定為:專門負責記錄武帝劉徹的豐功偉績,傳於後人。
在此之前,漢室高皇帝時期、惠帝劉盈時期的皇帝起居錄,也是有極大概率在文帝登基之後被『修正』過。
而在當時,先有秦始皇盡焚六國史書,後有項羽火燒咸陽宮的時代背景下,司馬遷卻在《史記》中,以『記史』的名義寫下了五帝本紀、夏本紀、殷本紀、周本紀,這無疑足以讓人懷疑司馬遷著史的資料來源。
通過這三點,辯證的分析過後,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司馬遷著史,總體上保證了對客觀事實的闡述,大體歷史脈絡沒有問題,但對於漢武帝之前,尤其是呂后駕崩之前的歷史史實,司馬遷並沒有具備絕對說服力的資料來源,對於部分歷史人物的描寫,司馬遷也沒能避免主觀情感的影響。
到這裡,我們再回過頭去看待史書上,似乎毫無存在感的周呂侯呂澤,或許就清晰了許多。
司馬遷所處的時期是漢武帝劉徹時期,經過吳楚七國之亂,漢文帝劉恆一脈的皇統合法性已經毋庸置疑,既然如此,那呂氏外戚,乃至於惠帝劉盈一脈的醜化、反派化,自然是當時政治背景下的必要之舉。
從《史記》中許多活靈活現,卻完全說不通『司馬遷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事件當中,我們也不難看出:對於惠帝劉盈、高后呂雉,以及包括呂台、呂祿、呂產在內的呂氏外戚,太史公是有不同程度的醜化的。
那麼,周呂侯呂澤,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同樣通過《史記》記載,我們可以得知:呂澤是呂公的長子,是呂雉的長兄。
而在秦始皇在位時期,呂公舉家遷至豐邑,是受到了豐邑令的款待的,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呂氏家族,應當是小有名望的名門。
反觀劉家,劉邦官職為泗水亭長,長兄劉忡、次兄劉喜務農,四弟劉交就學。
從幼子劉交有錢出門遊學可以看出,作為落魄貴族,劉太公劉煓應該是有些家底,但從劉邦『泗水亭長』的職務,也不難看出:在當時的豐邑,劉家的地位遠不及呂家。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泗水亭長劉邦,真的有帶領整個豐沛起兵造反的號召力嗎?
販夫樊噲,劉邦或許還能支使的動,那在縣衙做官的周勃、曹參、蕭何等人,作為下級的劉邦,真的具備『我們造反,你做我小弟』的人格魅力嗎?
或許有,但我個人更傾向於:這些名垂青史的『小』人物,劉邦憑藉泗水亭長的身份還夠不上,應該是由豐邑名門呂氏的長子呂澤出面,為劉邦引見的。
這從《史記》當中,漢室鼎立之前,曹參參與的大多數戰爭,都有呂澤的身影若隱若現,蕭何、周勃等豐沛老臣,也屢屢無償出面維護呂氏,樊噲迎娶呂氏女,眾人都頗為親近呂氏可以看出。
看透這一點,我們不妨大膽猜測:劉邦,會不會是呂氏早起推上明面,以吸引外人注意力,後期卻又沒能控制住的棋子?
這一點有待考證,但結合劉邦登基之後對呂氏外戚、太子劉盈的莫名厭惡、排斥,我個人認為,這種可能性極大。
說回周呂侯呂澤,有的讀者反對『呂澤為漢室第一功臣』的主要論點,大都集中在於:呂澤封侯封了多少戶?
為什麼在功侯排名中看不見身影?
在這裡,我們且先不談呂后駕崩后,漢室醜化、淡化呂氏外戚的政治需要,只需要看一點:惠帝劉盈駕崩之後,呂后第一個封的王爵,正是呂悼武王:呂澤。
從客觀角度上分析,呂澤被追封為呂悼武王,應該有很大部分,是呂後為後續封呂澤之子呂台為呂王做鋪墊的原因,但從周呂令武侯呂澤第一個獲封為呂氏諸侯,而非建成侯呂釋之獲封來看,我們就不難看出:在呂氏家族,呂澤的地位是多麼崇高。
因為在遍封諸呂之前,呂雉必然會拿出手中最不容易受人質疑的人選,來試探朝臣百官、開國功侯的態度,而呂雉所選擇的人,正是呂澤父子。
再來看在漢室鼎立的過程中,呂澤的部舊勢力立下功勛、獲封為侯的,光是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就有以下這些。
——博成侯馮無擇,《以悼武王郎中》,兵初起,從高祖起豐,攻雍丘,擊項籍,力戰,奉衛悼武王出滎陽,功侯。
——阿陵侯郭亭,以連敖前元年從起單父,以塞疏入漢。漢高帝六年七月庚寅,頃侯郭亭元年。還定三秦,《屬周呂侯》,以都尉擊項籍,功侯。
——陽都侯丁復,以趙將從起鄴,至霸上,為樓煩將,入漢,定三秦,別降翟王,《屬悼武王》,殺龍且彭城,為大司馬;破羽軍葉,拜為將軍,忠臣,侯,七千八百戶。
——東武侯郭蒙,以戶衛起薛,《屬悼武王》,破秦軍杠里,楊熊軍曲遇,入漢,為越將軍,定三秦,以都尉堅守敖倉,為將軍,破籍軍,功侯,二千戶。
——曲成侯蟲達,以曲城戶將卒三十七人初從起碭,至霸上,為執圭,為二隊將,《屬悼武王》,入漢,定三秦,以都尉破項羽軍陳下,功侯,四千戶。為將軍,擊燕、代,拔之。
這五人,是我們當代都能明確查到的『周呂部舊』,除這五人之外,還有近十位基本明確,但仍有一定爭議的『周呂部舊』。
光是這五人,其封國食邑少則二千戶,多則七八千戶,且在高皇帝劉邦白馬誓盟的『開國十八功侯』當中,都具有相當高的排名。
到這裡,事實的真相便不遠了。
——同為開國十八功侯,為什麼蕭何、周勃、樊噲、夏侯嬰等人,我們都這麼熟悉,反觀丁復、蟲達、郭蒙等人,我們卻覺得聽都沒聽說過呢?
這,就佐證了我前面的觀點:在呂氏外戚被血洗,文帝劉恆旁支入嫡的政治背景下,淡化、醜化整個呂氏外戚,乃至於整個呂氏外戚集團,成為了當時的政治需要。經過兩漢前後四百年的刻意淡化、歲月洗禮,以及獨尊儒術后的兩千年華夏史,這些人,已經淡出了我們對西漢初年歷史的認知。
而周呂侯呂澤究竟有多麼利害,從這一點也同樣能看出:曾經的部下,都被封為動輒七八千戶的頂級徹侯,兩個兒子都被封為徹侯,長子呂台的酈侯食邑,更直接就是太上皇劉煓所生活的新豐,呂澤的食邑,真的會少到無法排進開國功侯名單當中嗎?
我個人認為,在小弟丁復都能獲封七千八百戶,兒子呂台都能以新豐作為封國食邑的情況下,周呂侯呂澤的食邑,絕對不會低於萬戶。
而從呂澤極其少見的雙字謚號:『令武』來看,呂澤在開漢國祚的過程中立下的武勛,也應當是毋庸置疑。(漢開國功侯當中,同為雙字謚號者有:酇文終侯蕭何、留文成侯張良。)
結合這一點,我有了一個不算太嚴謹的猜測:現代為人所熟知的漢初三傑,在最開始很可能不是蕭何、張良、韓信,而是蕭何、張良、呂澤。
當然,這一猜測暫時還是無稽之談。
結合以上論點,我得出以下三點結論。
第一:在建立漢室過程中,無論劉、呂兩家是合作關係還是從屬關係,周呂侯呂澤,都是劉邦鯨吞天下至關重要的人物。
第二:周呂令武侯呂澤在漢初的地位,很可能與蕭何、張良二人平齊;無論是在保住惠帝劉盈儲位,還是後續呂后專政十數年的過程中,周呂侯呂澤所遺留的政治遺產,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第三:在刻意淡化、醜化,且經歷兩千多年反覆『修正』、傳延後,我們依舊能從史書上看出呂澤耀眼的功績,那麼在真實歷史上,呂澤的成就,很有可能比我們所能看到的還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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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中,對於呂澤、呂氏外戚、周呂部舊的描寫,沿用以上內容為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