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上綱上線

「老薑啊，這件事就不能這樣，你明白不明白？」

公安局裡的走廊中，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在去往會議室途中停下了腳步，其中一個表情嚴肅的男人拉住另外一個的衣袖說道：「這普法工作向來是我們宣傳部來做，哪有交給外面短視頻公司的？他們知道什麼是法律？」

「你看現在短視頻平台、直播平台上那些主播，一個個髒話連篇，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圈錢，都把老百姓給坑苦了，要是連普法工作也交給他們，真要是出點什麼事，誰來負責啊。」

老薑轉回身來如菩薩般滿臉堆笑，整個人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所以才讓你這個宣傳部領導把關啊。」

「老唐，這短視頻也好、直播也好，都是受年輕人喜歡的新宣傳形式，咱們要是跟不上，那不是讓年輕人越走越遠么？還記不記得以前上學的時候老師是怎麼處理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不也有讓他們承擔起責任、當個小組長什麼的以身作則這一招么。」

「如今啊，咱們年齡都大了，不熟悉年輕人的喜好，要真是一本正經的普法，還一個社區一個社區的把人都聚集齊了，通過開會的形式普及法律常識，已經沒人聽了，現在早晨六點能起床的哪有年輕人，他們連早起都做不到，你還指望著誰會老老實實坐在屋裡聽你講課啊。」

老唐還要說話，老薑攔了一把：「你聽我的，既然上級領導安排了任務，咱們就認認真真完成，其餘的，都別考慮了。」

「走吧。」

老唐，叫唐國富，一輩子都在公安部門的宣傳科工作，長久以來的工作讓他將普法看得神聖無比，總覺著隨隨便便找人拍個宣傳片這種事有點對不起身上這身警服，接到上邊命令的時候就一直在生悶氣，認為領導做出這個決定太過草率。

老薑呢，則是公安局裡出了名的老好人，一輩子兢兢業業在一線工作，歲數大了才退居二線進行幕後宣傳，讓他跟著參與這件事就是不想有人因為偏見而阻止了警方在短視頻這個新領域上的宣傳。

兩人緩緩走向了大會議室，當推門而入的那一刻，魏翔和錢重早就在裡面準備著了。

魏翔很早就來了，就是希望給公安方面的領導一個好印象，來之前甚至在家將所有的樣片都重新剪輯了一遍，用史無前例的認真態度來對待此次審核。

不是都說他是短視頻領域的第一人么？

那怎麼才能證明這一點呢？是捧出幾個各領域的高數據賬號？肯定不是，對於老百姓來說，如果你能得到官方的認可，那才是會成為真正的權威，否則古代的商人為什麼都要爭一個宮廷特供的名號，寧願賠錢也要把東西送進皇宮裡，不還是希望得到官方認可呢。

「魏總，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宣傳部的唐科長。」

老薑是曾經去現場看過魏翔拍攝《梁城警事》的，他對這部普法系列的短視頻很有信心，甚至還在現場以無所謂的態度問出過那句：「那麼認真幹嘛？」而魏翔當時的回復是：「你們在抓賊的時候，難道不會全力以赴么？」，單憑這一句話，他就已經判定出這群年輕人並不是為了搞笑而搞笑，恰恰相反，這是一群以極認真的態度將荒誕進行到底的人。

「唐科長，我是魏翔。」

魏翔緩緩伸出了手，當眼看著這位唐科長只是禮貌性的輕輕一握便鬆開，用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自己便將雙眼看向別處，他已經知道今天這一關不好過了。

老薑很尷尬，老唐就是這麼個脾氣，他要看不上誰，除非你用出十八般武藝征服他，否則這輩子都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就像是他要是尊敬誰，哪怕那人穿著破衣爛衫也會笑臉相迎一樣。

「那，咱們開始吧。」

老薑還能說什麼呢？

既然你唐國富不想和人家認識，誰又能強迫你，反正雙方都知道來這兒是為了什麼，倒不如在正事上見真章了。

「你們先坐，我來播放樣片。」

大屏幕在老薑的操作下緩緩垂落，錢重趕緊跟著拉窗帘，上午9:00，本該陽光普照的會議室內一點光線都不透，此時，應該在短視頻平台播放的樣片，就這麼走入了公安局這種極為嚴肅的政府機關。

屏幕上，小趙兒出現了，他帶著手銬穿著一身黑沖著鏡頭呢喃自語：「我是幹啥的？搭眼一瞅就不對，後來一嘗，齁嗓子。」

期待感極強的音樂在緩緩播放，整個場面和毒梟落網差不多。

小趙打了個哈欠，繼續說道：「你說我本身就有糖尿病，他還讓我含那玩意兒，還是人了？」

屏幕一轉，賊眉鼠眼的錢重出場，他宛如接著上面的話語解釋道：「二百塊錢，只能是口服。」說著話還揪了揪鼻子，一副老煙槍模樣。

此時，魏翔穿著警服坐在正中間審訊位置，義正言辭的問道：「上次吸是什麼時候？」

「我倆不熟。」錢重和耳背的跟精神錯亂一般，簡直就是答非所問。

……

老薑已經有了笑模樣了，他特別喜歡這種插科打諢的喜劇形式，加上『吸、毒、人員』很容易在腦損傷的情況下導致精神錯亂，這個劇情安排的恰到好處。

……

魏翔在熒幕中一臉厭煩：「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問你吸的什麼、毒！」

「我還賣他壺兒？」

錢重這回算是徹底放開了，演出了荒誕中那無所畏懼的風格，哪怕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是假的，也能在這種認真的態度里跟隨著他進入劇情。

……

噗。

老薑已經徹底笑出了聲音，可轉頭一看老唐一臉嚴肅，他也只能慢慢收起表情。

……

「一會兒啊，給你倆送到、強、制、戒、毒、中、心戒、毒、去，聽見沒？」

魏翔說完這句話，小趙在審訊室靠牆的位置問錢重：「你咋尋思的？」

錢重還不服呢：「你咋尋思告的我呢？」

小趙表現出了一個多次被抓的吸、毒、者老油條模樣回應道：「那你也不能賣我冰糖啊？」

「同等價位的還有味精和面起子。」

……

這句話說完，老薑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用手一扒拉旁邊的老唐，直接說道：「你記著不？去年有一起大案，咱們的人又卧底又跟蹤的忙了倆多月，結果抓捕的就是一夥以味精、冰糖充當、毒、品、販賣的傢伙，這幫玩意兒把那群、吸、毒、的給騙苦了，抓回的時候差點沒給局長氣死……」

老薑一直在笑，因為他感同身受過，可老唐轉過頭來算是徹底不高興了。

「你還笑得出來？」

老薑一愣：「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這是普法么？」

「不低俗么？」

「整個宣傳短片中沒有任何記憶點，更沒有法律常識的普及，你們想讓觀眾記住什麼？光記住、吸、毒、人員的醜態嘛？」

他急了，那是真急了：「我們公安部門執法者的光輝形象呢？」

老薑在一旁勸道：「老唐，將、吸、毒、人、員、的醜態公之於眾有什麼不好，起碼大家都會知道這東西的危害有多大，不是嗎？以此引起警示，難道不是我們每一個公安人員應該做的么。」

「現在人家魏翔把這一點已經拍出來了，哪不對？」

老唐直接站了起來：「就不應該這麼拍！」

「就應該用執法者為主角，讓正義去戰勝邪惡。」

說著話，老唐伸手一指魏翔：「你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犧牲在這條道路上？」

「如果我們的對手都是這種傻子，犧牲的公安幹警成了什麼？！」

他有點上綱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