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亡生涯開端

1868年9月的西班牙，馬德里王宮。

同往常一樣，十一歲的阿方索找了個涼亭坐下，沉默地看著花園裡盛開的石榴花。

幾個宮女候在一旁，眉眼間卻難掩憂鬱。

自上個月胡安·普里姆將軍所領導的反對派武裝兵臨城下，粉碎了保守派最後一隻守衛王城的軍隊后，王宮中便人人自危。

1868年開年以來，政府軍接連失利，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女王被推翻，她們這些宮女的未來便也滑向了未知的深淵。

在這種情形下，阿方索王儲的越發沉默倒也顯得應景了。

但與宮女所想的擔憂時局不同，阿方索更多的是為西班牙的未來考慮。

金髮白膚的身體里，居住的是一個來自後世21世紀的華夏靈魂。

他清楚的知道這次叛亂的結果，確實是反對派贏得了勝利，但他更知道，不遠的將來他便會重新奪回王位。

穿越過來已經一個月的他，逐漸接受了現實，一個王儲，哪怕馬上就要被廢黜，總比他前世的孤兒身份要好得多。

「殿下，女王傳您過去用膳。」一個溫柔的女聲將阿方索拉回現實，是比他大一歲的貼身侍女瑪利亞。

「我現在就過去。」雖然不是很樂意與這一世的所謂母親一起吃飯，但畢竟是榮華富貴所系，對方說什麼他就得做什麼。

阿方索起身，跟在瑪利亞身後，穿過一個個義大利式的走廊和建築，宮廷內每個建築和壁畫都堪稱是美輪美奐，他卻無心欣賞。

畢竟繼承阿方索完整記憶的他，算是在這裡生活十一年了，在他看來一切都稀鬆平常。

不多時，阿方索就來到了一處平常用餐的房間，房間不大，只有1/3個足球場大小。

王宮內自有能容納145人就餐的大餐廳，但對於姐姐出嫁后只有5個成員的西班牙王室而言還是太奢侈了些，何況女王的丈夫從來不和他們一起吃飯。

「小阿方索，快過來。」說話的是一個頭頂王冠，渾身華麗珠寶首飾的胖婦人，正是阿方索這一世的母親，西班牙女王伊莎貝拉二世。

女王雖然胖胖的，容貌也一般，但多年的上位者生活令她充滿貴氣，也還算順眼。只是長久以來來不順的局勢明顯讓女王富態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她旁邊還坐著兩個女孩，分別是4歲的妹妹歐拉利亞和6歲的妹妹瑪利亞。

沒錯，這麼小的圈子裡就已經有兩位瑪利亞了，而且據他所知女王的數十位侍女中還有兩位瑪利亞，西班牙的瑪利亞就是這麼多。

阿方索聞言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問候道：「蒙主保佑，媽媽，您依舊這麼美麗動人。」

伊莎貝拉慈祥地摸了摸阿方索的頭，眉眼間的憂鬱都散開了些，顯然很喜歡她這個唯一的兒子。

伊莎貝拉讓阿方索坐下后，拉著他的手說道：「小阿方索，我恐怕你已經知道叛軍到達城下了。」

收到阿方索肯定的答覆后她繼續道：「我現在不得不告訴你一個更可怕的消息，活該千刀萬剮的普里姆讓我們在一周內離開西班牙！讓一個女王離開愛她的人民，她所統治的國家！」

阿方索心道果然來了，不論是從後世的記憶還是從現在的局勢判斷，這一天肯定會來。

同時他也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西班牙人民真的愛你嗎，自己什麼樣子心裡沒點數。」

伊莎貝拉3歲當女王，如今已經有35年工作經驗了，但她顯然沒什麼天賦，政府腐朽不堪，私生活淫蕩頹廢，就連阿方索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孩子，反正可以肯定不是王夫弗朗西斯科親王（著名同性戀者）的。

阿方索都如此，普通民眾更不消說，25年換34屆政府，只有法國人可以與之一較高下，統治期間暴動不斷，人民窮困潦倒，飽受戰火折磨。

這也是阿方索有點討厭她的原因，來自後世經歷良好教育的靈魂，有著這個時代貴族所沒有的同情心與同理心，哪怕她對阿方索很好，他也還是站在人民的一方認為她早點下台比較合適。

心裡這麼想，嘴上可不能這樣說，阿方索回應到：「上帝會懲罰他的，這個目無王法的暴徒，那媽媽，您決定好接受他的要求了嗎？」

「這些叛徒得意不了多久，民眾不過是被他們暫時蒙蔽了，要不了多久人們就會懷念仁慈、虔誠的女王。

但目前，我已決定接受他的要求，前往法國尋求保護。

之前拿破崙三世邀請我們到法國西南部的比亞里茨住一段時間，我已經想好了，就去那裡，直接乘馬車穿過巴斯克就到了。」

阿方索不由得覺得歐洲貴族真是舒坦，反對派趕人下台之前還通知搬家，允許對方收拾家當。

被趕下台的一方也敢大搖大擺橫穿反對派控制的區域流亡。

二女兒瑪利亞一直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此時聽說要去比亞里茨，插話道：「我聽過比亞里茨，聽說這裡可以衝浪，景色也很美。」

「再美也沒有馬德里美，瑪利亞，西班牙公主不可以稱讚法蘭西。」伊莎貝拉摸著瑪利亞的腦袋正色道。

拿破崙戰爭讓西法結仇，但伊莎貝拉討厭法國的主要原因是王夫弗朗西斯科是法國支持的，這給了她一個糟糕的婚姻，哪怕她現在需要法國的保護，也不能改變這種觀感。

談話間晚餐已經被端了上來，幾人同時停止交談，開始進行餐前祈禱：「天主，求你降褔我們，和我們所食用的食物、及一切恩惠，因我們的主，阿門。」

阿方索也是祈禱的一員，甚至還是其中最認真，看起來最虔誠的一個。

他本身不信教，也很討厭繁文縟節，但伊莎貝拉是一個狂熱的天主教徒，他必須讓她滿意。另一方面西班牙宗教氛圍異常濃厚，做一個王子或者國王的前提條件就是虔誠信仰天主，不管私下怎麼想的，人設得立好了。

好不容易做完祈禱開始用餐，阿方索他們也不得安寧，進步的伊莎貝拉顯然不打算遵守宮廷用餐禮儀，絮絮叨叨開始咒罵那些反對派們。

罵人也就算了，問題是她從3歲就當女王，基本無從學習罵人技巧，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聽得阿方索耳朵都生繭子了。

用完了餐又是一段祈禱，等阿方索回到自己房間時他只感覺一陣疲憊。

剛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房間外便時不時傳來響動，顯然在女王的命令下整個王宮都動了起來，要把能搬的都搬走，明天可能一早就要出發。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他還是不免有些惆悵。明天開始他便只是名義上的西班牙王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