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人心難測

聽到這個問題，司馬將軍等人紛紛愣了一下。這些久經沙場的老將，何曾思考過如此深奧的問題？

片刻之後，朱將軍再次說道：「霍華德將軍說，建立大一統，只是他創立理想國的開始，也是一個基礎。什麼時候眾人徹底想明白了人性缺陷的根源，理想國也就不遠了。」

眾人正若有所思的時候，一名將軍走了進來。

「諸位將軍，霍華德將軍請各位前往宴會廳，宴會很快開始。」

「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

宴會廳內，數百名將士安安靜靜的等待著，體現出軍人應有的莊重感和紀律性。

但是當司馬將軍一行人出現在宴會廳門口的時候，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司馬將軍！」

還是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久別重逢。眾人紛紛站起，對這位雖已被時光掩埋多年，卻仍舊受萬人敬仰信賴的司馬老將軍，致以最真摯的敬意和最熱烈的歡迎。

鬢華容顏雖改，英雄豪情尚存。眾人在感嘆造化弄人，時光易老的同時，也因這次意外的重逢，勾起了往昔無限的回憶。

宴會廳內人聲鼎沸，眾人臉上笑容滿面。一邊是對過往沉重的追思，一邊是對未來無限的遐想。

霍華德將軍緩緩走上台前，眾人立刻安靜下來，注視著這位創造了近萬年奇迹的傳奇將軍。

「在座的諸位將士，我們都是遠離故土萬年的流浪兒，因為一次次本不應發生的戰亂，跨越星河，客居他鄉。又因為一次次本可以避免的硝煙，穿越時空，偏居於此。」

「人族慘痛的歷史尚未翻篇，身上的傷痕依舊清晰可見，卻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內鬥，本因手捧書香的雙手，再次握緊了寒光刺目的刀劍！」

「茫茫宇宙，何其浩瀚，人族，又何其渺小。難道我們還要為了一己私慾，將人族的悲哀繼續重複下去？非要等到再次面臨種族滅絕危機的時候，才會痛定思痛？我們還有多少痛定思痛的機會？」

「在座的諸位將士，有的，已經歷過多次種族危機，有的尚未成年，就已經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天道的無情。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悲劇，我們已經看的太多太多。」

「幸運的是，在座的各位，已經意識到，人族真正的危機，來自蕭牆之內。所謂眾志成城，今天的我們，已經有了一個共同的願景，一個值得我們所有人追尋的目標。」

「這個目標異常的遙遠，因為不僅要面對內部的紛爭，還要抵禦外族的侵略，無盡的星空，處處隱藏著致命的危機。但是這個目標又很近，因為只要我們能真正的團結起來，這顆自由者1號，必將成為未來自由者2號，3號乃至整個人族自由的搖籃！」

「諸位將士，我們今天付出的努力，揮灑的熱血，必然會為我們自己，以及我們的後人，創造一個真正的理想家園。宇宙這麼大，我卻沒有家的悲劇，必然會在我們手中終結！」

「昨天，我們舉起手中的利劍，是為了今天能夠有機會，舉起手中的美酒。今天，我們再次舉起酒杯，是因為，我們對未來，已經充滿了信心！」

「將士們，朋友們，為了我們的明天，為了人族的未來，乾杯！」

歡呼聲，喝彩聲，響徹整個宴會大廳。

短短一席話，將人族悲慘的歷史，無奈的現實，以及美好的未來，說得清清楚楚。司馬將軍心潮澎湃，覺得自己彷彿再次回到了那個熱血沸騰的青年時代。不同的是，這一次，他要為人族而戰！

巴洛浦將軍心中既有激動，又有愧疚。當年的父親到底做了什麼，他並不十分清楚，但是手足相殘的悲劇，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如果整個人族真的能夠團結起來，那該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

就在霍華德將軍設宴款待新朋舊友的時候，韓飛將軍和周亞軍將軍沒等天亮，就將韓小菲喊了過來。

「小菲，那天你跟郭佩君是如何被敵人擄走的，詳細說給爸爸聽聽。」

看著爸爸嚴肅的表情，韓小菲意識到，此事必然關係重大，仔細回憶了一番之後，慢慢地說道：

「那天傍晚，我讓郭佩君帶我到海邊撿貝殼。我們到了一片周圍沒人的海灘，因為人多的地方貝殼都被撿完了。我發現那邊貝殼特別多，就跑過去撿，郭佩君就站在後面看著。」

「我撿了差不多有十幾分鐘，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郭佩君啊的一聲，等我回頭的時候，發現郭佩君右手捂著左臂，沖我喊著，小菲快跑！」

「然後就突然出現三個人，試圖抓住郭佩君。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有人從我身後將我綁了起來。」

「郭佩君與那三人搏鬥。可是那三人非常厲害，加之郭佩君左臂似乎受傷了，打不過那三人。」

「郭佩君好像嘗試著啟動戰甲的自毀功能，可是戰甲好像損壞了，因為我發現郭佩君的力氣似乎在變弱。那三人剛開始好像並沒有準備重傷郭佩君，可是郭佩君似乎抱著必死的決心與對方決戰，所以對方最後下了重手，將郭佩君打成重傷。」

「隨後我們倆就被戴上頭套。等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一直等到爸爸出現，都沒有人過來跟我說一句話。」

韓飛將軍看了一眼周亞軍將軍，周亞軍將軍會意，立即說道：

「我從北非沙漠回來后，就立即檢查了郭佩君的傷勢，左手小臂中彈，戰甲被毀。在你昏迷期間，我問過小菲，並且安排人到那邊海灘去查看了，確實荒涼，貝殼眾多。」

韓飛將軍又看向自己的女兒，「你的意思是說，當時是你主動找的郭佩君，讓他帶你過去撿貝殼的？你怎麼知道那邊有貝殼？」

「是我讓他帶我去的，這邊年輕將軍裡面，就他最厲害。本來洪波想帶我去，可是經過上次深川市事件后，我對他的戰鬥力表示懷疑，就沒答應。」

「是洪波給了我幾片貝殼，還有幾隻海螺，非常漂亮，我就問洪波從哪兒撿的，他就告訴我了。不過他不讓我一個人出去，說外面危險。」

韓飛將軍又看了看周亞軍將軍，周亞軍將軍說道：

「韓將軍，難道你忘了？事發前幾天，還是你安排洪波他們出去巡查的。應該就是那次，洪波發現了那片海灘。」

突然，周亞軍將軍像是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說道：

「韓將軍，該不會是？」

「不會！」韓飛將軍肯定地說道，「洪波跟了我多年，如果有問題，我早就發現了，也可能我的腦袋早就搬家了。再說那次巡查之前，還是我跟他們說，如果誰發現了好看的貝殼，就順道撿回來給小菲玩，省得她無聊。只是他們還沒巡查回來，那孩子那邊就出事了，我也就離開了。」

「哦，既然這是你的主意，那應該就不會是他。」周亞軍將軍似乎有些失望。

「郭佩君有沒有跟你說外面可能很危險？」韓飛將軍繼續問自己的女兒。

「說了。可是周將軍說過，南海島這邊一向安全，所以我就執意要去了。沒想到……」

說到這，小菲似乎有些愧疚。

「此事不怨你，誰能想到這麼多年都太平無事的南海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周亞軍將軍寬慰道。

「走，去郭佩君那邊，小菲你也跟著，到時候注意觀察一下郭佩君的情緒。」

「好的，爸爸。」

在周亞軍將軍的帶領下，韓飛將軍帶著女兒韓小菲，來到了郭佩君養傷的地方。

一個卧床不起，一個勉強站立，一個是新生代的猛虎，一個是老一輩的蛟龍，兩人的目光碰撞的一瞬間，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某些信息，卻又不止這些信息。

韓飛將軍從郭佩君眼神中看到了感激，又看到了些失落，還有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緒。

郭佩君從韓飛將軍眼神中看到了關心，痛惜，疑惑，還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哎。」郭佩君長嘆了一口氣，「周將軍，韓將軍，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是我是內奸嗎？」

韓飛將軍和周亞軍將軍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之後，周亞軍將軍不解地問道：

「佩君，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郭佩君苦笑了一下，平靜地說道：

「周將軍，如果你們是來看望我的，我相信你不會讓同樣重傷的韓將軍也一起前來，至少不會是昨天剛回來，今早就過來。」

「如果你們是來了解情況的，你們都無需過來，因為小菲跟我是一起的，我知道的，小菲都知道。」

「所以你們今早前來，只可能是對我產生了懷疑，需要通過我，確認很多事情。而小菲恰好能夠感知人的情緒，正好可以驗證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幾起劫持事件，我都已經聽說了，定然是有內奸作祟。而能夠接觸到所有這些關鍵信息的，除了我，恐怕也沒有別人，因為你們那晚說的那個孩子的事情，我恰好聽到了。而韓將軍那晚也發現了我，所以事後必然會起疑。」

「整個事件串起來，我就是那個內奸的最佳人選了。」

兩位將軍再次愣了一下，沒想到郭佩君心思如此細膩，通過這極不起眼的細節，就推斷除了這麼多信息。

「佩君，你這麼說，更加讓我們相信，你絕不是那個內奸！」周亞軍將軍極其肯定地說道。

「呵呵呵呵，周將軍，你們這麼早就來，已經表明了你們的態度。不用再試圖安慰我了。與其讓你們問，還不如我自己說給你們聽。」

郭佩君失落地說道：「你們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我，我不怪你們，換做是我，也會這麼認為。但是我還是要說，我不是內奸，不管你們信不信。」

「你們想過沒有，如果我是內奸，這麼做的動機到底是什麼？難道只是為了對付韓將軍？」

「雖然我一直覺得慕容將軍的躲藏戰略缺乏魄力，但這並不足以證明我有背叛的意願。還是那句話，我圖什麼？」

「你們給我安排到這裡，名為養傷，實為軟禁。這裡，不過是我們彼此的最後一塊遮羞布罷了。」

「哎。我的話說完了，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嗎？沒有的話，那就請回吧，我有些累了。」

郭佩君說完，閉上了眼睛，這明顯是準備關門送客了。

「佩君，既然你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我不妨告訴你，我和韓將軍，確實懷疑過你。」周亞軍將軍無奈地說道：

「但我和韓將軍，又都不願意相信你是那個內奸。你知道嗎，韓將軍重傷回來后才告訴我們，他不管你是不是內奸，都要用自己把你換回來。」

「如果我們懷疑錯了，那次交換，就算是韓將軍用自己的性命，換回了一個新生代的猛虎。假如很不幸，我們的懷疑是對的，韓將軍也希望用他自己和女兒的性命，從你嘴裡換回一句為什麼，更希望你能回頭是岸。」

「那次去之前，韓將軍從來就沒想過能活著回來。也就是說，韓將軍是打算用他們父女倆的性命，換回你的性命。你還認為，我們對你的信任和重視不夠嗎？」

「周將軍……」韓飛將軍抬手示意周亞軍將軍不要再說了，周亞軍會意，搖了搖頭。

「哎，佩君啊，你也知道我們的處境有多艱難。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一個人為了自己的戰友，剛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又被自己人所懷疑，這種滋味，換做誰都難以接受。」

「但是為了更多人的安危，事情沒調查清楚以前，只能先委屈你了。一旦確定內奸另有他人，我和韓將軍會在眾位將士面前，親自向你賠禮道歉！」

「你……先好好養傷吧。」

周亞軍將軍拍了拍郭佩君的肩膀，悲痛地說道。隨後，三人離開了房間，留下郭佩君獃獃地注視著天花板。

三人走遠之後，周亞軍將軍率先問道：「小菲，你感覺郭佩君的情緒如何？」

「他的情緒一直很低落，看到我爸爸的時候，又有些感動。當你說到我爸爸用自己的性命交換他的時候，他又有些愧疚。除此以外，沒有其它情緒。」

「韓將軍，你看呢？」

「哎，不管他是不是內奸，我們又中了敵人的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