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辱斯文心鬱悶DD喝酒

第十二章 辱斯文心鬱悶DD喝酒

就這樣,我順利地進了城,而且當上了文化館副館長,還與老戰友鄧未來一塊工作,這多好。上班那幾天,天晴得十分的好,空氣也十分的爽,我心情愉快,感覺也大不一樣。我抬起頭,看到天,天上雖然也是藍藍的,但我總覺得比蛤蟆灣的天藍得多,看到剛剛升起的太陽,也覺得比蛤蟆灣的太陽紅得多,看到滿天的朝霞,也覺得它比蛤蟆灣的朝霞美得多。一高興,我就哼起了娘子腔,唱那依呀哎咳哽,惹得人們都背地裡朝我擠眼。

我來上班不久,縣裡開展了掃盲運動。我們將新中國建立起來了,要建設社會主義,還要實現社會主義工業化國家,這樣,沒有文化是不行的。所以,黨號召全社會開展掃文盲運動。

為了加強雉水縣掃盲的力度,縣委組織了有六十多人參加的掃盲工作隊,將在職幹部中有文化的人員差不多都抽下去了。我是有文化的,而且在全縣屬於文化較深的幹部,所以我也就成為理所當然的掃盲工作隊員。

在動員工作隊下鄉那天,陳旭東政委,也就是我們的縣委書記親自作了動員。陳書記說:「現在,社會主義建設已掀起了**,可是呢,建設社會主義需要文化。**他老人家說,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咱建設社會主義也不能愚蠢。今天,咱們就下去,要象打仗攻山頭一樣,把文化這個山頭給他攻下來,大家說好不好?」大家就連說好,還爆以熱烈的掌聲。散了會,我向陳書記問候,陳書記身邊圍了好一幫人,我都沒有插上嘴。我正要走,陳政委從人群中發現了我,說:「小汪,你還是到你的家鄉去掃盲,要好好乾,啊?」

「啊,是是,陳政委,陳書記,我好好乾,好好乾。」

人多,我來不及與陳政委多說話,就走了。只是,下鄉掃盲我倒是挺樂意的,只是我不想到我的家鄉蛤蟆灣去。為啥不想去?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來么?在別的地方,我可以一本正經,代表著縣委掃盲工作隊,說話哼哈的,擺擺小架子,贏得一些虛榮。可到了家鄉就不同了,三親六故的不說,親鄰好友不說,還與光著屁股一塊長大的小夥計們,你對他們怎樣呢?你能在他們面前擺擺小架子,樹樹你的小權威嗎?本來,我將掃盲看作一次很輕鬆的工作,但一聽說回蛤蟆灣,我感到不是工作任務重了,而是心事重了。

別管怎麼樣,我還是勇敢地擔起了掃盲的擔子,隨著工作組一塊下鄉去了。

我被分配到蛤蟆灣,也包括前村后村等周圍幾個莊子。為了發動農民群眾參加掃盲,動員他們報名,我發揮了我的特長,大造了掃盲的輿論,搞好掃盲宣傳。村人們幹了一天的農活,都很累,雖說學文化很重要,但一進那個點著汽油燈的課堂,村人們便就沒有了精神。學啥子文化,不學不也是那個熊樣。我為了破除他們的這種糊塗認識,,就將鄉親們集中起來,講解學文化的意義。我還舉了好多例子,比如,一位貧農在舊社會借地主的糧,明明是借了一擔,卻被有文化的地主改成了三擔,貧農據理力爭,可是卻拿不出證據,因為人家寫好三擔時,你已經在那借據上簽字畫押了,還說什麼呢?如果我們有文化,認識字,地主的借據就騙不了我們。我們沒有文化,不光要受封建地主的經濟剝削、政治壓迫,還要受他們的文化欺騙呀。鄉親們都對我的講話進行了鼓掌。與此同時,我還下功夫學了幾天的掃盲歌,哼得娘子腔都快啞了。等我學得差不多了,我就在黑板上寫好歌詞,教農民唱掃盲歌。可村人們一唱歌,夜空中有了這悠揚的歌聲,氣氛就不一樣了,村人們的心情也不一樣了,精神也就來了,村人們也就象趨光動物一樣,也就往夜校里彙集了。

「一更里來月亮高升起,

收了工學文化真是個好風氣。

想當年,舊社會,窮人哪能去學習,

到現在想起來真是一肚子氣。

二更里來月亮照西堂,

不識字的害處說也說不完,

不會寫,不會算,不會讀來不會看、、、、、」

每當這悠揚的娘子腔在空中響起,我們的夜校就熱鬧起來了,學文化的勁頭象春天的乾柴點燃上了烈火,在我的家鄉蛤蟆灣,呼呼啦啦地燃燒起來了,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喲。

那天,我正在教村人們學唱掃盲歌時,忽然燈影下多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陳政委。由於那天陳政委在這一帶打過仗,救過鄉親們,鄉親們都認識他,都對他格外地親,一下子都站了起來,拍手鼓掌歡迎陳政委這位老首長。

陳書記見我們的學文化活動搞得這樣好,很是高興,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勵。陳書記來到了鄉親們中間,問長問短,還問他們學的字怎麼樣,難不難。有幾個娘們說,難是難,可經汪老師一教就不難了。幾個娘們都是棗針和好友,替我在陳政委面前打圓孤,說好話。陳書記問,小汪都是怎麼教你們的。那幾位娘們又介紹說,原來,我們看到那些字,都象一堆亂柴禾棒子,支拉巴叉的不分不出個個兒,經汪老師形象地一點,俺就好記了。

原來,我在教鄉親識字時,並沒有按上級發的掃盲課本上教。我發現課本雖然也是由淺入深的。但也有概念化的東西,人們不好理解。比如,第一課是:「一、二、三,改荒田;四、五、六,多栽樹;七、八、九,齊動手;百、千、萬,加油干。」這是教人數數,動員人參加運動,不是在字上下功夫。我上私熟多了,受孫先生的影響,所以,我對這課本就進行了改革。於是,我便把一、二、三之類的掃盲課本丟掉,自編了一套教學方法。比如,我讓鄉親們先學的有:男女,大小,天地人,日月星等等,我知道,這些字最形象,說哪一個都有個比照,鄉親們便好記好學。為了提高鄉親們認字的記憶力,我還費了不少腦筋,進行形象分類。象天、男、田、果、平、乾等,我讓老鄉們看上面,上面都是平的,我就歸類為「平頭的」;象女、大、太、丈、夫等,上面露出了尖尖,我就歸類它們為「尖頭的」,以此類推,我歸類的還有撇左腳,撇右腳的,張膀子的,帶耳朵的,立人的,等等。我這樣教,鄉親們也跟著學,倒也認得不少字。

陳書記當著大伙兒的面說,好呀,別管用哪個課本教,只要能教會大家認字,學會文化,就是好呀,條條大道通北京,走哪一條路都行。不錯不錯,小汪的經驗可以在全縣進行交流。

經陳書記一表揚,我掃盲的幹勁更足了,我在那天的學習結束時,給鄉親們又打了許多氣,說,大家好好跟我學文化,等到大家認識一千個字的時候,我請大家吃米花糖。鄉親們也很高興,說,這多好,學文化又不繳學費,還能吃米花糖,都答應要好好學,爭取早日吃上我的米花糖。

第二天收工后,我又準時上課了。由於我答應他們米花糖,所以鄉親們都到的很齊,也很早。我開始上課。我今天教的是男女左右。我在黑板上寫好了字,一邊教,一邊給他們講解其中的含義。我用教棍指著黑板上寫著的男女二字,用足了我的娘子腔:「男,男,男女的男;女,女,男女的女。」下面的男男女女們也就跟著我來讀。讀過之後,我便為鄉親們講解:「你看,男,上面是個田,田就是平頭的,女可就不同了,女字肩上有條扁擔,扁擔上面露個尖,是不是?」大傢伙兒很聽話,也就齊聲回答道是。我又啟發說:「平頭的就是男,尖頭的就是女。在鄉下,咱的廁所不分男女,可一進城,你就能看到,凡廁所必分男女。你要是學會了男女二字,進了縣城就不怕找不到廁所,找到廁所也不怕分不出男女。因為男的都是平頭的,而女的都是尖頭的呀!還有,只要是公共廁所,就必定有男有女,也就是說必定有平頭和有尖頭的,有尖頭的必定就有平頭的。比如左邊是平頭的,那麼右邊必定是尖頭的。相反,左邊是尖頭的,那麼右邊必定是平頭的,大家都聽明白了嗎?」

鄉親們無論聽明白或是沒有聽明白,都齊聲回答:「聽明白了。」

我很高興,認為我教的效果很好。下了課,棗針的一幫小姐妹還在重複著我教的課:「男-平頭的,女-尖頭的」,說著笑著走出了我們這個簡陋的教室。

那一天,用於我們上課的汽燈沒有油了,為了不耽誤學文化,我就決定將學習的時間往前推了三個小時,就是在收工后開始學習,讓村民們上完一節文化課再回去做飯。

為了不影響在大家的學習情緒,我還真買了一籃子米花糖,供來上課的村民們享用。村民們吃著我給他們的米花糖,高興得不得了,一位爺們說:「有志你真好,是個忠厚老實的大好人,你這樣積德,老天爺都會照顧你,就是你死後,也會生兩三個兒子的。」我還沒有反映過來,棗針就拿鞋底打那位爺們。那爺們笑著逃開了。我說:「棗針你怎麼什麼人都打,人家說咱好話你打人家幹什麼?」棗針眼一瞪:「這是好話嗎?你吃了虧都不知道咋吃的。」經她提醒,我仔細一想,才明白過來,好惡毒啊,占我老婆的便宜。

開始上課了,今天的課程是六個字:「天地人,日月星。」

開始教日的時候,我解釋說:「剛才咱不學了天了嗎?天和日是一樣的。比如說,天就是日,日也就是天。就象咱農村,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

我這一比喻,村人們不知為什麼,哄堂大笑。我很嚴肅地說:「這有什麼可笑的?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嘛。」

話剛落音,棗針身邊有一位婦女站了起來。

這是前村李家的媳婦,比棗針大,我認識的,我很有禮貌地問:「李家大嫂,你有什麼事?」

李家大嫂說:「汪老師你教錯了。」

我一驚,說:「錯了?哪兒教錯了?」

李家大嫂說:「一天就是一日是不錯的,一日就是一天就不對了。」

一日怎麼就不是一天呢?我很耐心地對她說:「既然你都知道一天就是一日,那怎麼一日就不是一天呢?放心吧,一日就是一天。」

李家大嫂笑咪咪地說:「一天一日當然是差不多的,都是年輕人,一天不日一次還真過不了門。可一日一天就錯了,你想想誰能受得了?誰有那麼大的日勁?再說了,俺農村人,又得餵豬餵羊的,還要下地幹活,做飯洗衣服,喂小孩帶小孩,你叫俺一日就是一天,我的娘哎,這是哪位老師發明的日法?除了象你們城裡人,有的是時間,吃飽了啥事都不想,就想這一條子事。你和你那口子棗針商量商量,你們先來個一日就是一天,給俺做個樣子好嗎?」

全場的人就大笑起來。

棗針拿個正納著的鞋底就跟她打,場子里就亂了起來。

本來學文化就非常地枯燥,李家大嫂這一搗亂,我的掃盲課堂就炸開窩了。一些年輕人,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那句話:「天就是日,日就是天;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

「靜下來,靜下來,我們上課!」我用教棍在黑板上使勁地敲擊,可沒有人聽我的,他們樂得象瘋了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句話:「一天就是一日,一日,一日就是一天。」

我顯得沮喪極了,這課還怎麼上得下去。想想也是的,我給你們上課,將知識傳授給你們,讓你們掃除文盲,還象孫子一樣伺候著你們,買米花糖給你們吃,你們就這樣對待我的勞動嗎?就這樣對待我們的文明嗎?

想到這兒,我氣得將書本一摔,回縣城了。

我氣乎乎地回到縣城,剛來到廣生堂藥店門口,恰巧遇到鄧未來正在藥店門前的一個狗肉攤上買狗肉,看到鄧未來小日子過得如此舒坦,上班下班,看報喝茶,聊天侃大山,下了班再買半斤狗肉燙一壺小酒,這日子真是賽神仙啊!

趁鄧未來不注意,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鄧館長,你倒是舒服啊,半斤狗肉一包,二兩老酒一灌,暈暈乎乎地多是個味。」

鄧未來一驚,見是我,說:「你不是去掃盲了嗎?怎麼臨陣逃脫了?」

「什麼臨陣逃脫,這個盲我是不掃了。」我十分沮喪地說。

鄧未來見我帶著氣,就問他怎麼了,我就照實說了。

鄧未來就笑了,說:「那咱就不教了,他們竟敢侮辱斯文,誰還教她?怪不得孔夫子他老爺子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走喝酒去。」

一說喝酒,我的氣消了一半。原來,蔡平來看望鄧未來,在宿舍里坐著呢。於是我也不甘示弱地與鄧未來爭著買小菜,說:「這些日子直顧得忙,還真未喝過酒呢,連酒是什麼味的都忘了。」鄧未來說:「那好,咱們今天來個一醉方休。」

來到鄧未來的宿舍,見了蔡平,我們三人忙乎著將小木桌扯開,都是老夥計,也沒啥講究的,將買來的熟菜擺上,打開了一壺高爐大麴酒,滿屋都是酒香。雖說老戰友見了面很高興,但下午教認字的事還是在我腦子裡一沉一浮的,我想將這不愉快的事忘了,別掃了大家的酒興,於是我就端起一大杯酒,一飲而盡,酒能解愁,酒勁一上來,那些不開心的事果然在我腦海里漸漸遠去了。

蔡平見我這個樣子喝酒,有點驚訝:「汪大詩人,你今天千萬別學李白,喝多了就作詩,我可受不了。」

他這一說,又將我快要忘記的不愉快事又記了起來:「別李白杜甫了,在蛤蟆灣我連**都不是。」

蔡平笑,就問發生了什麼事。鄧未來就將我「一天就是一日,一日就是一天故事講給蔡平聽。

還未講完,蔡平就「卟」地一聲,一口酒笑得從鼻腔中噴了出來,又辣出了眼淚。

笑罷,蔡平問:「汪詩人,你與棗針雖不是一日一天,但一日一夜卻是真的,怎麼讓你的女弟子也知道了?莫不是她趁機調戲你吧?」

「好了,好了,別逗了好不好,我已把腸子都氣直了,你趕快給領導說說,蛤蟆灣我是不去了。」

「那不行,我們**的幹部應是見困難就上,怎能見困難就讓呢?在哪裡跌倒就應該在哪裡爬起來嘛。」

我說:「你答不答應?」

蔡平說:「不是我不答應,我是看到你連個女人教不好,到時候不丟你汪詩人的人嗎?」

我見蔡平不爽快,必須給他點顏我色看看。於是,我又喝了一大口酒,說:「好,你不答應,那我可就要作詩了:今日去掃盲,遇上蠢婆娘,天日分不清,歪理一籮筐、、、、」

我作詩勝過我的娘子腔,只要我一作詩,他們倆必定求饒。這時候,只見鄧未來捂住了雙耳,對蔡平說:「蔡平我也求求你,就答應了他吧,我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他的詩再作下去我可就要抽筋了。」

蔡平笑得前仰後合,說:「好,好,答應答應。」

笑罷,大家又繼續喝酒。先是敬著喝,接著是賭著喝,後來又猜著喝,幾喝幾不喝,我就喝得找不著北了。當第二壺酒快要喝完的時候,我才感到肚子漲了,便想出去小解。鄧未來怕我耽擱時間,就說:「後門就是官路坑,夜間又沒有人,你站那坑崖上尿就是了。」

官路坑是雉水建縣時用土時挖的一個大水塘,佔地四十八畝,水面清澈,產有各類魚種,還盛產白蓮藕,是城中一景,縣文化館的宿舍就建在這坑崖上。

這時,我歪歪拽拽地來到坑崖上,天黑乎乎的,只有遠處的民房裡閃著燈火,就走到一塊空地處,進行方便。剛解下褲帶,卻打起了趔趄,險些跌倒。緊急中,我抱住了一棵小柳樹,靠在小柳樹上才把那泡尿給尿了出來。嘩啦了一陣子,肚子里輕鬆了,我就收了尿。接著,我就按照程序整理好裡面的東西,最後系褲帶。迷迷糊糊的,我不知怎地將小柳樹與我的褲帶繫到了一起。抬腳一走,人卻被褲帶拴在了小柳樹上,就象是有人在拉我。這時候,酒勁頂得我眼睛也睜不開了,我腦子也迷迷糊糊的,總覺得是鄧未來又逗著我喝酒,我說:「你別拉啦,你拉我也不喝了。」可是,我還是走不掉,倒見那棵小柳樹跟著我一晃一晃的,象是在跳舞。

我的戰友鄧未來和蔡平兩個人喝著酒,你一杯我一杯的,幾喝幾不喝,都覺得到位了,這一下子才忽然明白:呵,怎麼酒都是我們兩個人喝?汪有志呢?尿泡尿能尿這麼長時間?莫不是趁機在外面躲酒吧。

於是,二人便出了文化館的後門,來到官路坑的溝崖上來找我。

他們來找我的時候,我還在醉夢中,我依然將那棵小柳樹當成鄧未來,並對著「鄧未來」發火了,發出了最後的通碟:

「你放不放我走?你不放我走我還要作詩!」

「哈哈哈,」鄧未來與蔡平都大笑起來。

這一笑,我的酒才醒了。但我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咦?你看,我要走,這棵小柳樹卻留著我,跟我假客氣,咦?真有意思。

鄧未來這才走上去,發現了其中的奧謎,哭笑不得地替我解開褲帶,重新幫我系好褲子。我這時候忽然覺得身子一軟,酒力又一次地襲上來了,就倒在了鄧未來的懷裡。於是,鄧未來與蔡平就把喝醉了的我抬回了我在文化館里的一間臨時宿舍。

第二天,我一覺還未睡醒,就聽著有咚咚咚的敲門聲。

「誰?又是鄧大館長嗎?你讓我多睡一會兒好不?我頭漲得一個頭頂倆個頭了。」

我一邊發著牢騷,一邊去開門。開門一看,吃了一驚,原來是棗針,後面跟著鄧未來。

「你不是說你不拉革命的後腿嗎?怎麼跟著進城來了?」我有些不高興,認不棗針違反了我和她原先的私下約定了。

鄧未來說:「瞧你說的,人家棗針就這覺悟?人家是進城支持你革命來了。你昨天被那位一天一日的娘們氣走後,棗針當天晚上就與那娘們罵了一架,不放心你,這才一早就來看你來了。」

我這才笑了,先謝了謝鄧未來,又對棗針說:「你來縣城也不打個招聲,又沒來過,這城市裡可跟咱卧龍鎮大不一樣,你要是摸迷了路咋辦?」

棗針眼睛眨巴了兩下,心疼地看著我說:「你不是說縣城不大,放個屁都能臭幾條街嗎?所以我就來了。」

我看了看棗針,心裡說真是沒文化,讓這樣的女人進城,真得先上兩堂進城教育課。

將棗針迎進屋,鄧未來就忙他的事去了。我就問棗針吃了沒有,棗針說還沒有。我打了半桶水,刷了牙,洗了臉,說:「我去買點吃的,你就在這裡不要亂跑,這城裡既有大街,又有小巷,我抽空帶你摸熟了再出去,不然的話你出了門可就找不著回來的地方了。」棗針也很聽話,說好。

出了文化館的大門,不遠處有條巷子,那裡有不少賣早點的。我買了油條、燒餅,又買了兩碗辣糊湯,就趕回來,一進屋,卻不見了棗針。

這個棗針,對你說不要亂跑卻要亂跑,跑出去回不來了咋辦?我便頂著一股怨氣到大街上去找棗針,找了幾個圈子,卻不見她的蹤影。她能到哪裡去了呢?

正遲疑著,卻聽大街上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我便趕過去看個究竟。

走近了,卻見不遠處有一群人,中間有個女人正在大哭大喊。定睛一看,那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棗針,我便顧不得許多,疾步跑上前去。

「棗針,你在這兒叫喚個啥?你把這兒當成蛤蟆灣了是不?」

棗針一見到我來了,象是三歲孩子到了媽,災難中遇到了救星。

棗針便將滿肚子委屈,一吐為快。只見她往當街上一坐,雙手拍打著街上的青石板地:

「我的娘哎,我不能見人了呀,這叫我咋著過喲、、、、、」嚎哭起來。

我見到她這個樣子,便猜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就走上前去將棗針扶起,棗針卻不願起來,手指人群中一位男子對我說:

「去打他,朝他臉上乎!」

那男人站在那裡,臉上帶著微笑,不象要生氣的樣子,我就又去問那男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男子說:「你問她?」

都不願說,這還怪了,難道出了見不得人的事了不成?我這個念頭一閃便立即就消失了,看看棗針那個土樣,誰還會對她有那個意思,用現在的話說這老婆是屬於放心型的老婆。

還是一位看熱鬧的人說出事情發生的經過。

原來,當我出去買飯的時候,棗針肚子有點不舒服,就出了文化館的宿捨去找廁所。她沿著文化館后的那個官路坑往東走,就走到了縣城與農村的結合部,那裡是雉河水中學的操場,操場旁邊有一座廁所,上面寫著「男」。棗針知道,這是「平頭」的,不能進。但棗針也記住了我教她的那些話:一邊是平頭的「男」,另一邊必定是尖頭的的「女」。於是,她就往廁所的另一頭走去,卻見這廁所的另一頭雖留有門,卻沒有寫字。棗針就在廁所門前遲疑了一會兒:「這是平頭的呢還是尖頭的呢?」她想,既然那邊是平頭的(男),這邊就一定是尖頭的(女),沒有寫字,說不定是原先寫上的被雨淋掉了。她作了這樣的判斷之後,就放大膽進了那座露天的土廁所。

廁所里空無一人,她就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位子,蹲上去方便去了。

這土廁所是縣裡開大會用的,一南一北,各有兩座。為了使開會的人們方便,也防止產生誤會,設計廁時就專門規定在南面的統一為男廁,北面的統一為女廁,這樣就不會亂了。而棗針呢,卻偏偏進了男廁所里,她自己卻不知道。

不一會兒,一位青年男人從寫著「男」的廁所門裡進來了,他發現有位女同志在廁所里蹲著,就很不好意思地退了出去,進廁所發生誤會的事誰不能諒解呢?可棗針就不這樣認為了。她見有位男人進來,嚇得差點仰了過去,忙用手護著正要解小便的前面空間,緊急地叫了一聲:

「別往這兒看!」

其實這時候男的已經轉身出去了,聽到她一喊,便本能地回過頭去看了一眼,卻見棗針捂著那部位,知道了她的意思,同時也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順口說:「誰要看你那兒,花錢買票白送我看我也不看!」

棗針就罵,說城裡人孬,專門愛占人家婦女的便宜,吃女人的豆腐,豬狗不如。

正罵著,又見一位男的伸了一下頭就掉頭跑了。棗針就主觀地認為這些城裡的男人看她是第一次進城,故意欺負她,白撈她的便宜。她便想急急地將肚子里的垃圾排完,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排便這事,哪能說想怎樣就怎樣?往往你越是急越解不下來,越是想快點卻越是不見效。

就在這時候,忽見一位三十多歲的冒失鬼男人,他也是被肚子里的尿憋急了,在他沒進門時就已將那東西掏了出來,也不看誰在那兒蹲著,進門就嘩嘩大尿。

憋了一肚子氣的棗針這時候終於憋不住了,一下子激起她怒火萬丈,說也怪,肚子里的便感也被沖跑了,她提起褲子就罵:

「你是畜牲你是狗?你為啥不上恁平頭的那邊去尿卻跑俺尖頭的這邊來尿?」

這一罵,那男子才一回頭,他哪裡想到會是一位女人蹲在審這男廁所里呢?於是,他才大吃了一驚,緊急關頭,他的第一反映就是避開這位女人,不讓尷尬的事情再往下拖延,就急往外沖,余尿尿了一褲子。

那男人一跑,棗針卻不這樣認為了,她認為那男人理虧了,偷看了自己后一跑了之,便宜白讓這男人佔了,她心裡說沒那麼容易。

於是,棗針就一邊系著褲子一邊跟在後面猛追,她要乎他的臉,她心裡說叫你們城裡的男人不要臉,我就專乎你的臉。

如果那男人的尿尿完了,也許就跑掉了。可是,那男人一肚子尿剛開個頭就撞上了棗針,所以,小肚子依然憋得難受,追到當街,男的跑不掉了,只好停下來,回過身來開始跟棗針論理。

棗針追這男人這一幕,一下子就引來不少看熱鬧的。棗針根本不聽那男人解釋,拿出在村子里罵街的那一套,高一聲低一聲地咋呼:「叫咱老少爺們評評理,誰家沒有閨女媳婦,誰家沒有兄弟姐妹?誰家不屙屎尿尿,誰家男女不得迴避?你平頭的為啥不上恁平頭的那邊去尿?你跑到俺尖頭這邊來是啥意思?不是偷看是為啥?」

那男的聽她這樣倒打一鈀,莫明其妙,據理力爭道:「你走錯了門你還怪人家?什麼平頭的尖頭的?俺聽不懂!」

棗針又理直氣壯地回駁:「你聽不懂你是裝憨!我走錯了門?你當我不識字是不?你當我不知道平頭的是啥字尖頭的是啥字是不?告訴你,姑奶奶不是文盲!」說著,她從懷裡掏出一沓子硬紙方片,上面寫著我教她學認的字,取出男女兩個小方片字,以壓倒一切的氣勢對那男人說:「這就是平頭的―――男,這就是尖頭的―――女!」

這時候,滿街看熱鬧的人才算弄明白了怎麼一回事,鬨笑著走開了。

聽了人們的訴說,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對那男人說:「你走吧。」

棗針一屁股爬起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我:「他是你爹還是你爺,他欺負了你的女人,你咋不向著我,卻向著這個孬種!」

我氣得兩眼一瞪:「你丟人丟在家裡還嫌不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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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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