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谷謙介，不行
「不坐！」
新谷謙介氣呼呼地拋下須藤綾音，自顧自地踩著銀杏樹的影子向前走。
男生騎自行車，載著女生行駛在街道上，那是浪漫的青春詩篇。但如果反過來，被女生載著行駛在街道上，那就是社會性的死亡詩篇了。
「無聊的羞恥心。」
須藤綾音蹬動自行車踏板，飛速超過新谷謙介，車身劃出漂亮的弧線，橫轉擋在他身前，飛揚的裙角如同岸邊揚起的浪花。
萬惡的打底褲。
「那你打算怎麼回去？」
新谷謙介停住腳步，「我坐電車回去。」
看著眼前這個傢伙，須藤綾音傷腦筋地挑起眉毛，「那得一個小時吧。自行車最多只要15分鐘。你就這樣在路上浪費生命嗎？」
「準確地說，是52分鐘。」
「時間寶貴，你不能打車回去嗎？」
恨不得把這傢伙關在家裡寫小說，非要上學也就罷了，但是每天在路上浪費兩個52分鐘，實在讓須藤綾音不能忍。
新谷謙介兩手一攤，「沒錢啊，我不富裕的。」
被這個強大理由說服，須藤綾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新谷謙介，「你會騎自行車嗎？」
「當然會。」
本來技能普及度就極高，再經歷過一輪漫長的共享單車泡沫，華夏幾乎人人練就一身什麼自行車都能騎的技巧。
須藤綾音邁下自行車，將車把塞到新谷謙介手中，「你來騎車，我跑步跟著你。」
「唔……」
一時間猶豫不知道該接受還是拒絕，似乎是當前狀況下的理性選擇，又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別愣著，快點出發。」
須藤綾音鬆開車把，自行車倒在新谷謙介懷裡，自己輕快地沿著坡道向下跑去，小皮鞋踩在地面上發出蹬蹬蹬的響聲。
右腳踩在踏板上向下蹬，連桿驅動鏈條，帶動自行車向前滑動，新谷謙介靈巧地翻身上車。
狐妖的體力似乎沒有極限，從一開始就是普通女生百米衝刺的速度，輕易超過走路的行人，在他人詫異的目光中再超過自行車，躍過積水的路面，繞過人行道的立柱，如同在城市森林間靈動跳躍的小鹿。
後面是俯身壓低重心，憋紅了臉，騎車追趕的新谷謙介。
「是一年B班的那對情侶嗎？」「為什麼男生在騎車，讓女生跑步啊？」「咦，須藤同學不是身體不好嗎？為什麼她跑得這麼快？」「哇，這是田徑運動員的速度吧？難道她是在家養傷嘛。」
放學的道路上，終歸還是難免碰到認出兩人的同學。
不用在意普通人類的目光，新谷謙介一時間有了這樣的覺悟！
「態度好惡劣啊，沒想到新谷居然是這樣的男生。」「這是賽跑吧，差勁，居然騎車還追不上女生。」「好弱的男生，騎自行車都追不上女朋友。」
隨風飄來的質疑，還是讓新谷謙介不爽。
男人不能被別人質疑不行！
「須藤，須藤同學，」新谷謙介高聲呼喚，「等一下。」
「怎麼了？」
停下腳步的須藤綾音呼吸勻稱，額頭上只有一點點細密的汗珠。
靠近以後，新谷謙介可以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好聞的香氣，和之前風信子的香水味完全不同。
「你坐上來吧，我帶你。」新谷謙介假惺惺地說，「跑步太累了。而且還是你的自行車。這樣我會很愧疚的。」
須藤綾音輕鬆地搖搖頭，「沒關係，這不算什麼，一點不累。」
「拜託了，」新谷謙介言詞非常懇切，「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
被拜託的須藤綾音露出「真麻煩」的表情，壓平裙角，側身坐在了自行車的後座，右手抓住後座窄窄的橫杆，「走吧。別，再，提要求了！」
「收到指令！」
叮噹，自行車的鈴鐺鳴響起航的鈴聲。
「謙介號，出發！」
自行車歪歪扭扭地向前移動，很快調整姿態，在街道上劃出筆直的線轍。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兒開在春風裡……」（日語版甘い笑顏）
「別唱！好難聽啊！」須藤綾音的左手捏住新谷謙介腰間的軟肉，輕輕用力。
沒有聽過的歌，五音不全的嗓音讓須藤綾音無法忍受。
這傢伙長得還行，張嘴唱歌實在是他的造物缺陷。
防禦能力低下的新谷謙介立刻求饒，「啊，我不唱了，要死了，要死人了，快鬆開。」
頗具威脅的小手鬆開，從後方飄來斷斷徐徐的旋律，稍稍變化后，又哼唱成了《甜蜜蜜》開頭變種的曲調。
大概是因為來源的劣質，后創作者不得不努力調整，才得以變成一段可以入耳的短調。
新谷謙介放慢車速，笑著回過頭，「完整的我教你呀。」
「不要，好土，」須藤綾音別過臉，「像是上個世紀的歌曲。太慢了，還不如我走路快，快點騎車。對了，在前面第二個十字路口向右拐。」
「抓緊了！」新谷謙介轉身伏低，變成折彎的長弓，「要加速啦。」
猛然發力下，自行車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須藤綾音身體側倒，她連忙伸手勾住新谷謙介的腰，將自己又拽了回來。
雖然這點危險對她根本不算什麼，但是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4分鐘后，喘氣急促如同夏日驕陽下的老狗，累得已經說不出話的新谷謙介，努力蹬動踏板，儘力維持自行車還處於龜速行駛狀態。
「新谷同學，」須藤綾音笑容狡黠，右手在他的側腹輕輕按了一下，「你這是不行了嗎？」
「我……我……誰……我」
「要不要換人，讓我來騎呢？」
「不……不……不用。」
為什麼道路是如此的漫長？騎了這麼久都還沒有到家。說起來還沒有從學校走路回家過，是不是得看看手機導航。
為什麼四月的東京就如此炎熱？這哪裡是25度，恐怕有35度了吧。
為什麼須藤綾音這麼重？一定是她的錯，狡猾的狐妖，肯定身體密度都和人類不一樣，說不定超過100公斤了吧。
「到了。」
自行車忽然一輕，後座的須藤綾音跳下自行車。
不認識的街道。
「這……是……哪兒？」
「自行車店啊。」
街道邊的櫥窗里三輛自行車像是疊羅漢一樣擂到天花板。
「我……」
須藤綾音在他嘴前豎起手指，「不要拒絕，這是為香苗幫忙預支的報酬。」